泰安公主和顾盼这边的动静很大,女学中的其他人也忍不住看了过来。

    刚刚那局棋十分精妙,即使没有泰安公主,顾盼也会默出来仔细欣赏。但顾盼见泰安公主前后如此着紧此棋盘,恐背后另有深意,不愿搅入其中,便向她行了一礼,道:“回禀公主,刚才情急,实在没能记下,恐不能为公主效力。”

    泰安公主却不听:“你骗人!女学中下棋最好是你,怎么可能默不出来?”

    泰安公主这话一出,本是在旁边看热闹的女学子可就不愿意了,顾盼棋艺是好,但什么时候就成了女学中‘最好’的了?

    其中一女子嗤道:“公主为了和我哥哥去三月三的上巳节,还真是用心良苦。”

    “周濛,你说什么?!”

    刚刚出声的女子正是周怀晏一母同胞的妹妹,周濛。

    她从一众贵女中站出来,站在泰安公主的对面。

    “难道不是吗?世子哥哥都已经告诉我了,前日在宫中,皇上曾戏言,若是公主能解开此局,便让我哥哥三月三上巳节带公主去郊游。”说到这里,周濛稚气的脸上眉毛一挑,满是骄傲,“昨日崔家的寿宴你都没去,难道不是躲在宫里潜心研究?”

    原来如此。

    顾盼本还纳闷,昨日崔老夫人的寿宴怎么不见泰安公主。

    而其他女学学子脸上也都是恍然大悟的表情,而这其中又夹杂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

    “原来公主是为了让怀晏世子带她去郊游啊……”

    “这……祖上真不愧是打铁匠,实在是……”

    这些议论,声音虽小,但足以让人听清,也足够刺耳。

    泰安公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顾盼的眉头也微不可查地皱起。

    这里的人,恨不得将血脉出身一辈子都刻在脑门上。

    若非世家,就算泰安贵为公主,在女学也势单力薄。

    更不要提像顾盼这样的商人之女,这群世家小姐从来是连攀谈都觉得是辱没了门楣的。

    顾盼冷眼看着在这个小小女学中,皇族与世家的对峙,心里的不甘就快要从心底抑制不住的破体而出。

    世家便就真的如此高贵吗?

    那我偏要看看世家子跌落下神态是何种姿态。

    想到这,顾盼面上岁还是一股风轻云淡的样子,但浑身的血液却都沸腾了起来,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那是不甘的野心在跳动,熊熊燃烧的欲望在跳动。

    “崔尚宫到——”

    女学中隐隐有僵持之态时,崔尚宫来到,她今日着正式的女官服,步履款款,稳稳走向堂中,学子们虽是世家小姐,可到底没有品级在身,崔尚宫可是正五品女官,便也纷纷向她行礼:“崔尚宫安好。”

    她仿佛并没有听到刚才庭中的争执,只淡淡地扫过庭院中每一个人,说了句:“各位,开课了。”

    庭院中的女学子便也散了,三三两两地结伴上课。

    男子有君子六艺,女学便也设六门课程,分别为琴、棋、书、画、马术、箭术。

    在这之中,琴棋书画乃是基础课程,与一般偏向技艺的课程不同,女学要求得更多也更全面。

    贵族女子,技艺乃是其次,更重要的是鉴赏琴棋书画的能力。

    马术与箭术乃女学额外开展的课程,以期女子强身健体。

    而这,都是崔祐贞做尚宫以来一力主张的。

    顾盼慢慢地跟在人群后面,思绪万千。

    今日的课,正是棋。

    “本公主今日不想下棋。”走进纵横堂的泰安公主不悦地说道。

    “公主,这里是学堂,不是皇宫。”崔尚宫一双凤目垂地,面容尽是谦卑,说出的话却隐隐有师长的威仪。

    “崔尚宫!你!”泰安只觉得自己今日真是哪哪都不顺,指着崔尚宫的鼻子就要发作。

    一双柔夷却轻轻握住她的手腕,泰安公主顺着这双细长的手看去,顾盼清凌凌的眸子正笑盈盈的看着她,里面似有水波荡漾:“公主,今日正是棋道课呢,咱们俩来对弈一局如何?”

    泰安公主正想说什么,顾盼笑着打断:“保证公主您不会失望哦。”

    崔祐贞不着痕迹地往这边看了一眼,说道:“今日便两两一组,各自对弈。”

    泰安公主没再说话,由着顾盼将她引到纵横堂中角落的棋盘上。

    “说吧,你刚刚拦住本公主,是想要做什么?”泰安公主一坐下便不耐烦地道。

    顾盼不紧不慢地用左手执黑子、右手执白子与自己对弈,还能分出心神回答泰安公主的问题:“公主莫急,您只需稍坐一会儿。”

    “本公主如何能够不急?你若是再故弄玄虚,本公主便将你顾氏在京城的铺子全都一把火烧了!”少女原本还算清秀的面容透出一股专属于上位者的残忍之意。

    顾盼摆棋的手一顿,随即稳稳地继续摆子,若是不仔细听,不会发现她的声音多了一丝波澜:“公主请便。只是您和怀晏世子的郊游,恐怕就真的没有着落了。”

    泰安公主此时才正视顾盼,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狐疑问道:“你不是说你不记得了吗?”

    顾盼微微一笑,一脸无辜,眸子里却有精光闪过:“记忆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刚刚看公主对怀晏世子如此用心,我的记忆也忍不住想帮公主一回。”

    “哼,巧言令色。说吧,你到底想从本公主这里得到什么?”

    “冤枉啊公主,我只是觉得公主和怀晏世子十分登对罢了。”

    “算你有眼光。”泰安公主神色稍霁,“这局棋还有多久才能复原?”

    “公主莫急。若是民女复原得太快,公主的棋局,可未必能完整无瑕地带得回去啊?”

    “你是说?”

    “民女什么都没说,民女只是觉得,怀晏世子乃是不少世家贵女的如意郎君人选啊。”

    多的话,顾盼没有多说,但看泰安公主的神色,想必也不用多说。

    于是接下来的棋道一课,在外人眼中,与往常无异,便是泰安公主又在拉着顾盼下棋了。

    却没有人注意到,棋道课程结束后,那张在角落里不起眼的、两人对弈的棋盘与棋子,已不翼而飞。

    “姑娘,您为什么要帮泰安公主?”今日课毕,回到顾盼在女学中安顿的院落满一芳,银袖关起门来实在没忍住问顾盼,“泰安公主从来对您呼来喝去的,平日里也没少给您找麻烦,您怎么就……”

    顾盼转头看向自己的小丫鬟,脸上是银袖很久没有在自家姑娘脸上见到的那种、以前在扬州乡野间她时常挂在脸上的飞扬的、肆意的、痛快的笑:“给某人找找不痛快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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