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躲进房间查看我的日记本,第二页上果然出现了那棵大树,它在雨中苍翠欲滴。

    我终于意识到这一切恐怕不单单是个梦境,赵晚成和那个世界真实存在,而日记是连接两边的桥梁,想到这我更加快乐了,在房间里手舞足蹈,没想到在另外一个世界也能交到朋友,期待着下次与他见面的机会。

    然而连接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就像人睡着了不一定会做梦一样,我连续等了十个晚上,每次满怀期待地入睡,又极度失望地醒来。

    我尝试过很多方法,睡前对着日记祈祷,对着它念咒语,把它放在枕头底下,甚至抱在怀里。

    就连父亲都觉察到我的异常,问我为什么不再和小伙伴们一起出去玩了,我以学习为由搪塞过去,实际上我已经连续十天没打开过暑假作业,已经欠下巨额债务,偿还不清。

    我压根没有心思在其他地方,成天对着日记本发呆,只求它快点显灵,暑假就要结束,我也要随父亲一同离开了。

    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二宝给我带来了希望,她知道我要回去了,便带着礼物最后一次来看我,礼物也还是又大又圆的西瓜。

    父亲切好西瓜,我跟她两人一人抱半个坐在家门口,像小时候那样,只不过以前我们有聊不完的话题,夜深了也不愿分开。现如今她只管打听城里的事,整个过程令我苦不堪言。

    她见我无精打采,就问起日记本的事,我一下振奋起来,抬头看她:“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撇撇嘴,说了一件让我十分惊讶的事,原来这个日记本她以前见过,我俩的角色立马对调了一下,开始轮到我对她刨根问底了。

    二宝露出明显不耐烦的表情,但碍于我们之间那点塑料情谊,她还是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那还是在她很小的时候,每年春天就跟着奶奶去山上挖笋,她们去的也就是远处那叫不出名字的山。

    有一年春天连着下了好几天大雨,山上发生了泥石流,听说冲出来一座老祠堂,也不知埋在土里多少年了,村里的大人都跟着去看,捡回来好些个光秃秃的石头,都说是跟着老祠堂一起滚出来的,可能是古董,藏在家里没准后头有人来收。

    可到了后来,村里就发生怪事了,那些藏了石头的,家里养的鸡鸭猪狗到了夜里就不安分地乱叫,像是在开大会,叫得周围人家不得安宁。

    村民们猜测是这些石头作祟,怕里面藏着不吉利的东西,就又统统给送了回去,结果送走后果真太平了,家畜们到了晚上就乖乖睡觉,再也不开大会了。

    我纳闷这事与日记本有什么关系?

    二宝神秘兮兮地说:“大人们运石头那天我也在。强哥的爸负责开车,他停在村口的时候把我们招呼过去,将一个满是泥土地木匣子丢给我们玩。木匣子上有锁,强哥打不开,玩几下没兴趣就给丢在路边了,之后再也没见过,原来是被你捡去了吗?”

    她说完想想不对,我那时只有暑假才回老家,不管是老祠堂还是木匣子都没我参与的份,怎么可能落在我手上。

    送走了二宝,我心里又开始计划着去山上找老祠堂,总觉得木匣子应该是跟着那玩意一道被泥石流冲出来的,两者之间肯定有关联。可父亲不允许我再乱跑,老屋已经卖掉,他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我们随时都会离开。

    可越是这样,我越要去。现在不把日记的秘密解开,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为了能再次见到赵晚成,我说什么也要好好努力一把。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我就背着书包偷偷溜了出去,可巧半途上又遇见了那位大叔,二话没说让我上了车。

    路上他与我聊天,说我像个迫不及待要与情郎私奔的大姑娘。我向他打听老祠堂的事,他拧着眉毛想了想,说石头倒是有,但祠堂压根不存在,那是大人们编造出来哄小孩的玩笑话。

    我像是被人蒙头打了一棍,顿时发不出声了,什么时候抵达了目的地也不知道。大叔见我像棵蔫掉的菜苗,又好心地塞了一瓶山泉,多少让我找回了些许勇气。

    我开始徒步上山,爬到中午的时候人已经快断气了。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响,都是父亲打来的,他大概很生气,我只微信上报了个平安,就赶紧静音不敢再看了。

    既然是下定决心的事,就要一鼓作气做到底,摒弃所有干扰因素,父亲那边事后再解释,他一定会原谅我,谁一生没年轻冲动过几回?本质是不该让自己后悔。

    我没敢停,一直走到太阳落山,走到脚底心起了几个大水泡,也没能找到那座祠堂。我终于相信大叔说的话,泥石流冲出来的只有石头,祠堂大概是大人们编造出来哄小孩的。

    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直哭到天黑,整片林子里的鸟被吓得不敢发声。也许是听到了我苦恼的呼唤,那天夜里萤火虫又来了。

    怀里的背包毫无征兆地闪了一下,我吓一跳,赶紧打开,里面竟飞出这样一个小家伙来,得意地在我眼前绕了几圈。

    我突然间就有了很强烈的预感,一颗心跟着扑通扑通跳起来。

    打开木匣的一瞬间,我被一股强光包裹,前方隐约出现了那棵老树,我顺着它的光影一脚深一脚浅地走过去,在光圈消失前一刻跳了出去,整个人摔在柔软的草地里,空气里漂浮的温湿气味暗示着我已经回来了。

    可还没等我爬起来,就听到身后一阵嘈杂,扭头一看,半妖们正手持着各式武器朝我这里包抄,呼喊着我完全听不懂的话语。

    我心里一沉,想起现在还是人的模样,在它们眼里就是敌人,于是抱着头以百米冲刺的速度一路狂奔。

    亏得我人高马大步子宽,不多久就将追兵远远甩在身后,最后选中一块大石头藏好,抱着膝盖直等到天黑才敢出来。

    我倒不是真的怕了这些小家伙,只是不想让他们发现自己的身份,将来冒充不了赵晚成的表妹,打入不了敌人内部。

    今晚的月亮不够亮堂,时不时还会躲到云层里摸鱼,害得我一路甩了七八个跟头,脑门上肿了老大一个包。

    好不容易走到雪山脚下我又犯了难,照这个模样进洞铁定会被绑了烤成人肉串,不变身肯定不行,但眼下这个情况,又让我上哪去寻红果子?

    难不成要在这荒郊野外过夜?即便如此到了第二天也不一定会碰上赵晚成,前两次纯属运气好。想想我大概会像个乞丐一样在这附近徘徊好几天,心里就十分不好受,又开始抱头痛哭。

    “赵晚成,你在哪啊,快来救我……”

    就在我哼着哼着快要睡着的时候,头顶上方突然洒下一片暖光,我抬头看见了他,只身站在光中,那一刻我仿佛觉那小小的身躯里住着一个伟大的灵魂,赶紧上去一把抱住。

    “救星啊,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啦!”

    许是怕我把鼻涕哭在他身上,赵晚成一脸嫌弃地将我推开,他的表情变了几变,从最初的紧张到愤怒再到无奈。

    “你哭得那么大声,方圆十里的野兽都能听到,就这么想把自己送去当别人的晚餐?”

    我赶紧抹掉脸上的鼻涕眼泪,他实在看不下去,转身就走,我紧跟在他后面。这家伙鞋底全是泥,身上也落了一层霜,手中一只灯笼在夜风中孤独摇曳。

    我胆子大了些,跳过去与他并肩同行。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来,难道就不怕野兽了?”

    赵晚成默不作声,多半是心情不佳,我就想着逗逗他,故意压低了声音道:“轮体重身高臂长三维,你样样不如我,真遇到野兽,我可比你耐打,到时候它们哇呜一口就把你叼了去,就像这样。”

    我扮作野兽凶神恶煞的模样,他却无动于衷地看看我,从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里我分明看到了几分委屈,当即不敢再嚣张,老老实实地贴着他走。

    头顶的月亮彻底罢了工,地上几乎看不见光,唯有赵晚成手里左摇右晃的灯笼,忽闪忽闪地好像随时会熄灭。

    我怕他摔了,牵住他的手,谁知自己先摔了两个,一摸脑门上的包已经成对了,我现在的模样肯定像极了银角大王。

    半路上他又给我吃了红果子,这次变身的效果很好,我竟比他矮了大半个头,不由调笑道:”才十天不见,你长高不少啊!“

    他铁青着脸:“明明走了十个月,硬说十天,你可真会算时间。”

    我惊讶地嘴巴张成了一个大大的“O”,原来这里的时间流速也跟我所在的世界不同,外面过去一天,这里要过去整整一个月,他是实打实长高了呀。

    我眯起眼睛对他笑了笑,也学着钰儿的样,使劲摇着他的手:“别生气了表哥,下次我早点回来,行不?”

    他估计不想看到我这番嘴脸,别过头去,耳朵尖又开始微微泛红。

    这次我背着包跟他回去,里面装满了给他和他弟弟带的礼物。路上我俩又聊了好久,像朋友一样,他似乎对我卸下了防备,说了一些以前的事。

    赵晚成之所以会人族语言,“得益于”一段可怕经历:他曾被一个人族修仙者抓住,对方为了修炼特殊功法,每隔三天必须饮用一碗半妖血,赵晚成便成了他饲养的家畜,差点死掉。

    最后是怎么逃出来的,他没说,估计不是很好的回忆。

    他不说我也不问,继续牵着手跟着他走,心中暗自惊叹,他的父母因人灵大战而死,他自己也差点命丧人族修士之手,现在还能善待我这个弱小的人类,没把我掏心挖肺地吃掉,已经算是万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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