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金蝉脱壳

    这边,纳兰突早已来到马厩,牵了四匹马出来,便往营外走去。

    “干什么的?”守马厩的贼寇总算被惊醒,喝道。

    纳兰突叽里咕噜说了几句女真话,把几个贼人整懵了。

    一人道:“这汉子好像是女真人,是新投来那位胡当家的随从。”

    “他半夜三更牵马出去干什么?”

    “不知道。”

    “喂,兀那汉子,你牵马干什么?”

    纳兰突一边比划喂马的动作,一边说了两个字:“夜草。”

    众匪明白了,马无夜草不肥,如今军中粮食倒不少,可饲草奇缺,每日供应都有定量,哪有夜草来喂,这汉子是要牵出去让马采草。这他娘的女真人果然会养马。

    “讲究,这打仗呢,养的这么好干什么,啥时候不堪用了,再另抢好的便是,去罢去罢。”众汉子笑着摆摆手。

    纳兰突咧嘴笑了笑,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牵着马去了。过了许久,才牵马回来,黑暗中,谁都没发现少了一匹。

    程灵素吹燃了火折子,扔到了头目铺床的干草上,又把油灯打翻,扔在床上,方才闪身出来,快速潜回贾琮的帐篷。

    贾琮在帐篷中等了半晌,忽见一黑影钻进来,忙将她抱着,道:“灵素,成了么?”

    程灵素抿嘴一笑,指了指外面。

    忽听许多人大吼:“走水了走水了,快救赵四当家!”

    一个帐篷已熊熊燃烧起来,像个巨大的火炬,照亮夜空。

    营内顿时乱作一团。

    贾琮侧耳听了听,笑道:“快换衣服。”

    又过片刻,又听许多人在乱吼。

    “有刺客!钱二当家出事了。”

    “大当家,李三当家死了。”

    “大当家,吴四当家被人杀了!”

    “有刺客,抓刺客!”

    听说有刺客,整个大营顿时炸开,无数人举起火把,四处巡视。

    白莲圣母、贺铁牛、野狸子、八千岁、李老虎等人全部出来,聚到营间空地上,纷纷问道:“出了什么事?”

    贾琮等人也一副才睡醒的模样,掀帐出来,道:“听说有刺客?莫非是朝廷的鹰犬?”

    “不知,死了几个弟兄。”贺铁牛沉声道。

    白莲圣母扫了贾琮四人一眼,冷冷一笑,一言不发。

    众人见她神色,都疑心大起,有意无意看向贾琮,凭他的身手倒是能做到此事。

    贾琮哂道:“得,又疑我是罢?我杀这几个人有什么好处?若我是朝廷的人,我他妈不知道把你们几个剁了么?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我不明白?”

    说着看向白莲圣母,讽道:“别这么鬼鬼祟祟看着老子,我要杀人,第一个杀你。”

    白莲圣母气结,却又无法反驳,因贾琮说的也有道理。

    众人哑然,对啊,他杀几个头目有什么好处?忙安抚道:“胡兄弟多虑了,我等哪有此意?不过想听听老弟的高见。”

    贾琮冷冷一笑,道:“都别吵,纳兰,放鹰出去看看。”

    纳兰突点点头,呼哨一声,肩头的海东青振翅而去。

    少时,忽听西面官道上“嘶律律”一声马叫刺破夜空,旋即急促的马蹄声远去。

    “在那边!”众人齐声道。

    几个呼吸后,海东青扑扇着铁羽回来,降落在纳兰突肩上。

    纳兰突叽里咕噜说了两句,指了指西方。他方才用女真人以鹰驭马的绝技,让海东青飞过去往先前留在道旁的马屁股上狠抓了一下。

    因缰绳系的是活扣,马儿轻轻一挣便松,撒腿便跑。

    贾琮道:“刺客往那边去了,我去追杀,哪位当家的借一匹好马。”

    贺铁牛忙道:“兄弟可骑我的铁骅骝去。”忙命手下喽去牵马。

    “谢大哥。天亮之时,胡某当可取来刺客首级。”贾琮抱拳道。

    “胡兄弟真英雄也。”众人一齐恭维道。

    “穷寇莫追,大战在即,胡兄还是留在此处为宜,别忘了你还要和各家俊杰赌赛呢。”白莲圣母道。

    贾琮翻身上马,哂道:“胡某若不能取来贼人首级,如何洗刷圣母对在下的疑心?放心罢,若无意外,城破之前,某定然赶回!”

    说完也不理她,拿过火把,一拨马头,往西疾驰而去。

    白莲圣母阻之不及,况且众匪首也不疑有他,都遥遥拱手道:“胡兄弟仔细些。”

    “知道了!”贾琮声音远远传来。

    柳湘莲笑道:“诸位当家放心,我这个兄弟骑术精湛,武艺超凡,那刺客定跑不掉。”

    “胡兄弟的手段我们自然信得过。”众当家的笑道。

    白莲圣母皱了皱眉,不便再说,自回帐篷去了。

    贾琮骑着铁骅骝,举着火把,一路急驰。

    说是急驰,因夜晚看不清道路,不敢催马,也就比人快步走速度快些。

    贾琮估计撑死时速二十里,不过也足够了,曲阜距离兖州府城滋阳不过区区五六十里,全是官道,跑得再慢,两个时辰也能到了。

    驰了大半个时辰,遇到当道扎营下寨的杨四娘一路,被众贼截停。

    “来者何人?!”

    “是我,胡斐!”贾琮喝道:“大军里出了刺客,死了几个当家,诸位当家命我来速报杨大当家,快快领路。”

    众匪忙让开道路,领他去见杨四娘。

    杨四娘在营内睡觉本就衣不解带,听说胡斐来了,忙起来接见。

    贾琮左右看了一眼,道:“杨大当家,在下有军情面禀。”

    杨四娘点点头,示意贾琮进帐篷再说。

    “你们走远些,我和胡兄弟说几句话,些许小事不必惊动弟兄们。”

    “是。”杨老三等人忙领着众人散开。() ()

    “四娘,天亮后你约束队伍等在此地便可,等我大军过来。”贾琮道。

    “嗯,你要回去了么?”杨四娘看着贾琮这张陌生又有些亲切的脸,微微有些不舍、惆怅。

    今夜以后,眼前的男人就会恢复高贵的荡寇伯、大将军的身份,而自己却始终只是个绿林女子。

    “怎么了?”贾琮见她神色郁郁,问道。

    “没什么,若你一直都是胡斐就好了。”杨四娘摇了摇头。

    贾琮哑然失笑,道:“傻丫头,胡斐有什么好?要钱没钱,要权没权,武功高又如何。

    一个女人跑了,一个女人死了,还有个女人的老爹又是自己的杀父仇人,你说倒不倒霉?”

    “你说什么?”杨四娘一呆,哪跟哪?

    贾琮笑道:“胡斐是我一个朋友,我这次只是借他的名字。”

    杨四娘白了他一眼,道:“难道灵素姐姐也是借用的朋友之妻的名字?”

    “正是。”贾琮笑道。

    “下流!朋友妻不可欺,不懂么?”杨四娘啐道。

    贾琮坏笑道:“那是你们绿林中人的想法,咱勋贵看来是朋友妻不客气。”

    “你,该死。无耻小贼。”杨四娘又羞又恼,举手欲打。

    贾琮嘿嘿一笑:“开个顽笑,你急什么?胡斐是我梦中的朋友,又不是活生生的朋友。”

    杨四娘嗔道:“还跟以前一样,没个正经。”

    “以前怎样,现在又怎样?”贾琮笑道。

    杨四娘呸了一口,不再和他说这个羞人的话题,轻声道:“我还没见过你现在的样子呢,你比当年长高了许多,也壮实了许多,我怕认不出你了。”

    贾琮微一沉吟,此刻也没必要伪装了,抬手撕下脸上易容的皮膜,见帐内有一盆洗脸水,问也不问便埋下头去唏哩呼噜地清洗。

    “诶……”杨四娘想招呼他,已然迟了。

    “怎么?”贾琮抬起头来,拿过旁边的白布巾擦了擦脸。

    杨四娘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贾琮一眼,道:“你这人,也不问问,那是我的洗脚盆。”

    “……”

    贾琮神色一僵,看着手里的白布:“那这是……”

    “擦脚布。”

    “……”贾琮尴尬一笑,道:“这有什么,下次爷还要喝你的洗澡水,非如此不能证明爷对你的爱”

    杨四娘嗤一声笑了,横了他一眼,道:“淫贼。”说着重新拧了一张干净帕子过来,给他细细擦拭头脸的水珠。

    看着眼前这张轮廓分明、剑眉星目的俊脸,依稀还能看出数年前的影子,杨四娘的脸蛋渐渐红了,含羞别过身去,这小贼还是那个坏样子。

    贾琮探手过去,将她搂在怀里,笑道:“是不是被爷帅晕了?”

    “去你的。你还不去办正事,在这里胡搅蛮缠作甚。”杨四娘嗔道。

    贾琮笑道:“先把带兵打仗那些小事放到一边,是你方才自己说要看我的庐山真面目,现在看到了,对老公满不满意呢?”

    杨四娘脸蛋越发红了,红潮直蔓延到耳根,跺脚骂道:“下流坯子,就凭你这般好色,我对你一千个不满意。”

    贾琮哈哈一笑,挑起她娇俏的下巴,吻了上去。

    良久,唇分。

    “你该走了。”杨四娘勾着贾琮的脖子,轻声道。

    “明儿你见识到爷七进七出的英姿,定要爱死我。”贾琮嘿嘿一笑,在她挺翘圆润的臀上重重捏了一把,转身离去。

    混蛋!杨四娘被他捏得几乎窒息,忙追出去。

    却见贾琮早已跨着骏马飞驰而去。

    “四娘,胡兄弟怎么变了相貌?”杨老三低声道。

    杨四娘脸一红,道:“胡兄弟易容了。”

    “他方向好像跑反了罢,那边是去滋阳的路。”

    “没错,他去溜溜马。”

    杨老三只得闭嘴,当我们是傻子么。

    杨四娘挥手道:“叫弟兄们原地驻扎就行了,不要大惊小怪。”

    “是。”杨老三点点头,给自己老婆使了个眼色。

    杨三婶会意,跟着四娘进了帐篷,道:“四娘,究竟怎么回事,你好歹给我们说说,不然大家伙心里没底。”

    此刻贾琮已安全离开,杨四娘也不必保守什么秘密,因说道:“胡斐就是贾琮。”

    啊?!杨三婶惊得目瞪口呆,忙捂着嘴,生怕发出声来,半晌才颤声道:“他就是贾琮贾子龙?天爷,他来干什么?”

    “他现在是皇帝钦点的戡乱大将军,我已和他说定了,咱们归顺他,既往不咎,大家伙儿还有好处,能得个出身前程。”

    杨三婶狐疑道:“听说贾琮杀人不眨眼,他这么好说话?”

    杨四娘红着脸,道:“三婶儿,我自有主张,你放心便是,难道我这么好骗么?”

    杨三婶也是过来人,想到前几天在章丘的事,又见杨四娘神色含羞带喜,哪还不明白,笑道:“怪道贾伯爷要来个夺印求亲,这是公私两便了。

    想来天兵杀到,哪个不开眼的还敢和他抢四娘呢?谁还在乎印不印的。”

    “三婶儿,你说什么。四娘只有一片为寨子的公心,哪有这么不堪。”杨四娘嗔道。

    杨三婶笑道:“知道知道,四娘虽一心为寨子着想,可终身大事也别耽搁了,如今你爹不在了,我们都愿你找个好人儿。

    我看贾伯爷就挺好,年纪轻轻高官显爵,人又俊朗本事,和绿林黑道上的泥腿子莽夫是一个凤凰一个乌鸦。

    四娘若能得他欢心,咱们寨子里老老少少还用得着愁么?”

    “三婶儿,我才不要。”杨四娘脸上发烫,再也挂不住,拉着婶子撒娇道。

    “好好,反正三叔三婶儿都随你便是,你愿意怎样就怎样。”杨三婶拍着她手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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