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琮从温柔乡里出来,刚回家便被黛玉悄悄召了去。

    “颦儿有何吩咐?”

    贾琮笑嘻嘻地伸出手刚要过去搂她,忽然想到她是属狗的,自己身上全是蓝薇的味道,这不是自投罗网么,忙把手缩回来,打个哈哈。

    黛玉何等灵慧,见他心虚的样子,白了他一眼,也不理论,道:“方才薛姨妈派人来传话,说锦衣卫把蟠大嫂子拿了去,又到处找你不见,你看怎么办?”

    贾琮强忍着笑意,皱眉道:“混账,我几天不去衙门,底下的人就翻了天了。

    此事我待会再去计较,派人告诉薛大哥,就说我自有主张,让他们不必担心。”

    黛玉点点头道:“因是朝廷公务,又碍着宝丫头的体面,我也不敢随意告诉人,只等你回来决断。”

    “颦儿心细如发,为夫幸甚。”贾琮笑道。

    黛玉略带嘲讽地啐了他一口,冷笑道:“我倒是想粗心些儿,省得老是抓着某些人的马脚,没得多生些闲气,何苦来呢。”

    贾琮尴尬一笑,道:“好颦儿,你说的话越发深奥了,我却不明白。”

    她担心的不是贾琮偷吃,而是和薛蟠、贾琏之流一般荤素不忌,管他脏的臭的都来者不拒,那就糟糕了。

    贾琮忙道:“好颦儿,你兰质蕙心,宅心仁厚,替我想个法子,我重重的谢你。”

    黛玉斜睨了他一眼,略松了口气,蓝薇她自然认识,不论人才谈吐皆是上上之选,且依贾琮贪得无厌的性子,纳入房中是迟早的事。

    “你呀,就知道往自家脸上贴金,究竟要祸害多少女孩子才罢。”黛玉瞪了他一眼。

    黛玉只觉浑身一麻,忙推开他站起来,面红耳赤嗔道:“你要死了,说什么疯话。我才懒怠理你。”

    “呸,还想瞒我,都是冯远来见你,多早晚见你去拜望过人家?”黛玉嗔道。

    贾琮讪讪笑道:“颦儿,我这不是身不由己么,何况你情我愿,哪里谈得上祸害二字。”

    “蓝薇。”

    贾琮忙摆手道:“去冯胖子家里谈了些事儿,什么胡混,休得冤枉好人。”

    黛玉气得伸出春葱般的玉指在他头上狠狠点了一下,道:“你这下流东西,又去哪里胡混来?”

    “谁要你谢,我不揭穿你就罢了,想让我为虎作伥却是不能,你少打歪主意。”黛玉傲娇地轻哼一声,别过头去。

    “好个身不由己,倒像是蓝姑娘强迫你这国公爷似的,你倒委屈起来。”

    贾琮在她耳边轻声道:“我早答应了人家不让她没个下场,你知我夙来言出必践,一言九鼎,怎会骗个女孩子,那不是让你看轻了么?

    你可别告诉烟儿她们,我还没想好怎么接她进门儿呢。”

    贾琮知道她不是个好骗的,干笑道:“这不是礼尚往来么,咱也得回拜一回不是?”

    “放屁!哼,你再不招,我告如意和宝丫头去。”黛玉说着起身便要出去。

    还好,现在看来这混账的眼光倒还不低。

    “诶诶,有话好说,何必叫人呢。”贾琮忙抱着她,求饶道:“我招还不行么?”两害相权取其轻,对付黛玉一人,总好过对付三人组。

    “好颦儿,你帮我一回,我……嘿嘿,怎么样?”贾琮贴过去,轻轻含着她晶莹圆润的耳垂,低声笑道。

    黛玉粉拳在他胸前捶了一下,道:“你说不是祸害人家,以后怎么办?就这么一辈子不见天日养在外面不成?”

    两人正打情骂俏,忽听外面有个小丫头进来禀报。

    “是谁?”黛玉微撅着嘴道,心里有些委屈,家里这么多美人儿,还出去偷吃,下流东西着实可恶。

    “太太,公主殿下派人传话,说晚饭好了,请国公爷、太太用饭。”

    “嗯,知道了。”黛玉忙敛去羞容,抿了抿轻薄的唇儿,生怕被人看到当家主母“轻浮”的样儿。

    “咦,你是龄官儿?怎么在这边?”贾琮认出来人,奇道。

    “奴婢龄官,见过国公爷,因戏班子散了,老太太便把我们分赐给了诸位姑娘。”龄官脸一红,垂首道。

    黛玉解释道:“因国孝之中,一年之内不得筵宴音乐,老太太说戏班子留着也无用,不如散了。

    要把一干小戏儿放出去,问了她们,都说愿留在府里服侍,便把龄官、藕官给了我,宝官、蕊官给了宝丫头,还有凤丫头、婵姐姐、湘云、大嫂子、探丫头她们都得了。”

    贾琮道:“好好,龄官儿以后跟着太太多读些诗书,也是好事。”

    “奴婢谨遵国公爷吩咐。”龄官最是害羞,一直把头低着,不敢看贾琮。

    黛玉白了他一眼,死性不改。

    贾琮哑然失笑,携着她手出去,低声道:“颦儿,我是见不得女人的人么?

    龄官儿这么小,我还不至于饥不择食到这般地步罢?”

    如今龄官也才十四五岁,确实小了些,不过古人早熟,年龄也不是问题。

    黛玉掩嘴轻笑,道:“这可保不准,如今某些人说的话十个字里半个都信不得了。”

    “好你个颦儿,竟敢讥刺于我,忘了夫为妻纲么?有本事今儿别求饶。”贾琮恶狠狠威胁道。

    黛玉脸一红,见下人都跟着身后远处,忙啐道:“你再胡言乱语,仔细我把你的事儿告如意去。”

    “诶,行行,我该死,我胡吣,颦儿饶我一回。”

    知道明日贾琮又要下江南,又是两三个月不得见面,众女心里都十分不舍,又不敢表现出来让贾琮担心,席间只捡些儿高兴的话说。

    贾琮见众女都有些强颜欢笑的意思,笑道:“放心罢,不会太久,这次我不坐船了,只走陆路,星夜兼程,十日内便到金陵,办完差再火速返回便是。”

    如意道:“哪有这么急,又不是教你送八百里加急,仔细身子要紧,慢些迟些也不值什么。”

    贾琮笑道:“我这不是归心似箭么,想着路上快一日,便早一日回来。”() ()

    宝钗笑道:“也不必这般赶时间,我们在家里都好,你自安心办差便是。”

    众女都笑着称是。

    贾琮环视一眼,见完颜姐妹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略一转念,已猜到了几分。

    笑道:“你们喜静不喜动,在家里待着自然妥帖,不过也别闷坏了。珊儿,城外的庄子建的如何了?”

    完颜珊笑道:“我还道大哥忘了呢,现在两个庄子各色事物都齐备了,只是地方太大了,空荡荡的,只有千余妇人照料马匹、打理诸事。”

    贾琮微一沉吟道:“我意在彼处另建个庄子别院,咱们一家人得闲了去散散心,省得住在城里憋闷。你们以为如何?”

    众女都是一喜,晴雯第一个拍手笑道:“好好,咱们都去顽。”

    完颜姐妹更是欢喜不尽,齐声叫好。

    贾琮笑道:“既然如此,不妨建大一些,日后也好接老太太她们出去疏散疏散。

    珊儿叫工匠把地理图画来,给诸位姐姐们看看,哪里栽花哪里种树,对了,定要多种桃树,咱们把那块地方做成世外桃源如何?再生几十个桃谷六仙,岂非快事?”

    众女嗤一声尽都笑了。

    黛玉嗔道:“桃花源本是极好的,偏你说什么浑话,若有几个‘桃谷六仙’在里边胡搅蛮缠,哪还有桃源意境,白糟蹋了好地方。”

    贾琮哈哈一笑,道:“颦儿差矣,有桃源必有桃仙,否则失色矣。”

    宝钗道:“可是有什么出处么?”

    贾琮“傲然”一笑,道:“你们只知陶潜的《桃花源记》,却不知爷还有几句诗呢。”

    黛玉眼睛一亮,道:“速速吟来。”

    贾琮想了想,吟道:“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如何,有意境否?”

    众女被诗中意境打动,无不点头,露出心神向往之色。

    黛玉细细咀嚼了几遍,笑道:“果然是好诗,似乎还有下文,琮哥哥何不一并吟来。”

    贾琮只记得这几句,哪有下文,忙道:“现作的,没诗兴了,颦儿替我续上。”

    黛玉笑道:“我可不敢狗尾续貂,留着你日后作罢。”

    贾琮干笑点头,我做得出来个屁。

    众女又兴致盎然讨论起庄子建造问题。

    贾琮见宝钗有些心事,悄声道:“宝姐姐不必担心,底下人不过是例行公事,待会我就去把薛大嫂接回来。”

    宝钗闻言松了口气,含笑点头。

    一家人其乐融融吃过饭,贾琮便借口衙门有事儿出来,直奔南司。

    ――

    却说夏金桂一到南司就受到了“最高礼遇”,刑讯房里除了两个满身血污、衣不蔽体,被拷打得奄奄一息的女犯人外,就她一个人衣衫整齐,且也松了绑缚,座椅茶水俱全。

    掌刑千户周威亲自出马,面带笑容,讯问于她。

    夏金桂本已吓得魂不附体,见此情景,以为锦衣卫忌惮她的身份,顿时气焰又嚣张起来。

    指着周威鼻子骂道:“你们好大的狗胆,我是你家大人的嫂嫂,你们敢审我?!”

    周威满面春风,笑道:“蟠大奶奶息怒,下官等也是例行公事,怎敢对奶奶无礼?

    贸然相请,不过是有几桩夏家的旧案请夫人赐教,说清楚后,自当恭送夫人回府。”

    夏金桂冷笑道:“什么案子?”

    周威翻开卷宗,神色一肃,冷冷一笑,多年酷吏生涯磨练出的煞气,顿令屋内阴气森森。

    夏金桂一个富家刁蛮小姐,哪里吃得消这个威势,浑身一颤,毛骨悚然。

    “熙丰九年三月二十五日,夏家派豪奴强买民田,栽种桂花,打死农户张明达,如今死者幼子告到南司衙门,可有此事?”周威淡淡道。

    夏金桂一惊,忙道:“大人,我并不知情,定是诬告。”

    “熙丰八年六月十二日,为争一处桂花局,你家唆使地痞寻衅滋事,砸了花卉商人庄向荣的店铺生意。

    不仅讹了他的钱财,又将他痛殴一顿赶出神京,使其重伤之余,悲愤交加,死于路途。你可知道?”周威道。

    夏金桂又惊又怕,连声道:“绝无此事,定是有人嫉妒我家生意好,栽赃陷害。”

    周威不理她,又道:“熙丰七年八月初九,为给你过及笄的生儿,你家看中了白员外家一颗三百年的金桂树,硬要强买。

    白员外不从,你们便雇青皮混混绑了白家少爷以为要挟,方才得逞。

    白员外求告无门,气得以死明志,白夫人也殉夫而死,这是白家少爷的状子,你认不认?”

    这事儿夏金桂倒是知道,不过她哪里知道买棵桂花树还有这许多内情,忙双手乱摇,道:“一派胡言,我家何曾做过这等事。”

    啪!周威将卷宗往案上一拍,冷笑道:“蟠大奶奶,你家的事儿可不止这几件,我看你定是件件都不认了,我也不必废话。”

    夏金桂强辩道:“都是子虚乌有之事,教我如何认?还望大人明察。”

    “子虚乌有?”周威冷冷一笑:“若无真凭实据,也不敢上门敦请大驾,既然夫人矢口否认,就莫怪我等得罪了。”

    夏金桂尖叫道:“你们敢对我无礼?!不怕掉了脑袋?”

    众锦衣校尉都笑起来。

    周威哂道:“夏小姐,莫不是你以为你家出了这许多腌事儿,还能当薛家的大奶奶不成?

    既不是薛家大奶奶,于我等而言又算什么?莫说你一介女流,便是当朝朱紫大员我等也杀了不知多少,何况你乎?

    再说,我早听闻你在薛家跋扈蛮横、不守妇道、不敬丈夫、不孝婆婆,又出了这档子事儿,我猜薛家的休书早已写好了罢。”

    “你,你胡说!我是薛家大奶奶,你敢动我半根寒毛,定国公不会放过你们!”

    夏金桂吓尿了,哭喊起来,这才知道原来窝窝囊囊的薛蟠才是她最大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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