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华苑

    唐婳从七珍阁回来后,就准备睡午觉了。谁知,墨清落来了,唐婳只得从床上爬起招待她。

    “婳姐姐,那武月嫣就是眼红你要嫁给表哥,所以才会来找你麻烦的。你别为她生气了,一点都不值得。”

    墨清落见唐婳回来的路上脸色不好,以为她被武月嫣在七珍阁里闹得那一出气到了,所以特地来找她。

    唐婳给墨清落续上了一杯茶,无奈的看了她一眼,要是她不来打扰她的午觉,她可能脸色就会好很多。

    对于武月嫣的挑衅和讽刺,唐婳只觉得这位名门贵女悲哀极了,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变成这样一副丑陋恶毒的,真的很不值。

    “我一点都不生气,为这种人生气根本不值得。”唐婳捧着茶杯淡淡的说道,“但我讨厌麻烦,更讨厌别人给我带来的麻烦。”

    墨清落一愣,显然是有些没想到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小心翼翼的问道:“这是你不接受表哥的原因吗?”

    一时间,院子里安静极了。

    墙外的那人也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墨清落都这样直接的问出来了,唐婳自然不会不回答,她直白道:“不是。”

    “那是为什么?”

    “我讨厌被人威胁。”

    墨清落静默良久,最终说道:“表哥的确不是良配。”

    墙角处,有人握紧了拳头。

    “清落,你倒不觉得这桩婚事是我占了天大的便宜。”

    唐婳对墨清落反应有些意外,毕竟在世人眼中她就是一个走了大运的人,只因救了谢家主一命,就成了谢夫人。

    墨清落看着唐婳,非常认真的说道:“表哥向来目下无尘,能入他眼的事物,绝对有其过人之处。更难得的是还这样死抓着牢牢不放手,就连皇后娘娘都劝不动,如此火急火燎着想要握入手中的东西,绝对是世所罕见的绝世珍宝。”

    墨清落顿了顿,如星子般粲然的眸子亮起来,侧目道:“况且,我也认为有眼无珠的是世人,而不是表哥。”

    ——

    一转眼,唐婳离开青源村已经一个多月了,距离她和谢宁鸿的婚期也越来越近了。不知道谢宁鸿最近抽什么疯,唐婳只觉得重华苑越来越华贵了。虽然她不喜奢华,但这毕竟是别人的院子,人家想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也轮不到她说什么。

    “阿婳。”被这声音喊的一激灵,唐婳立马就从来睡梦中惊醒过来。

    见状,谢宁鸿眼眸微深,说道:“今日我休沐,带你去看打马球可好。”

    唐婳向谢宁鸿投去了诧异的目光,觉得他在跟自己开玩笑,确认道:“你要和我出去。”

    谢宁鸿并没有正面答话,只说了一句我在外面等你,就转身出去了。

    唐婳简简单单的梳洗了一番,满腹疑问的跟着谢宁鸿出门了。马车上,唐婳偷偷瞄了几眼正在闭目养神的谢宁鸿,心里嘀咕,这人眼底都有青色了,不在家好好休息,带她看什么马球啊。

    马车颠簸了一路终于到了目的地,谢宁鸿先行下去了,等到唐婳要下来的时候,眼帘里突然就出现了一只修长的手,手掌上还有一些细微的茧子,唐婳顺着手目光上移,就看见谢宁鸿立在那里,做出了一个要扶她下车的姿势。

    唐婳真的是被谢宁鸿今天这一连串的行为弄的摸不着头脑,这人又受什么刺激了。她下意识的想要避开谢宁鸿,但谢宁鸿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唐婳缩回去的手,直接把唐婳抱下了马车。待唐婳站定,谢宁鸿极其自然的握住她的手走了进去。

    看着谢宁鸿在外人面前一副不威自怒,让人望而生畏的样子,唐婳满心无语,这人怎么两幅面孔,在她面前就像个妖孽一样,像是一朵诱人沉沦的罂粟花,害的每次唐婳面对他时,浑身上下都要进入一级警备状态,才不会被他迷惑。

    谢宁鸿的手把唐婳的手包裹的紧紧的,唐婳想挣扎都挣扎不掉,只能任由他牵着。见唐婳放弃挣扎,谢宁鸿那一双在外人面前冰冷无情的桃花眼出现了一丝暖意,嘴角微微翘起的嘴角,被他努力平复了下来。

    大萧盛行马球,当今圣上对此也是极为喜爱,每年都要举行马球赛,遍邀京中群臣,有不少寂寂无名之人从中脱颖而出,从此步入朝堂。

    唐婳放眼望去,发现这马球场占地极大,修建的也极为豪华,马球场上的地面如同刀削一般平整,此时正有两队人马在上面策马奔腾,争夺马球,场边红旗林立,看上去不分伯仲。

    谢宁鸿带唐婳来到了一个视线极好的位置,周围并没有其他闲杂人等,谢宁鸿并不想这个时候有外人来打扰他和唐婳,但偏偏就有人非要上赶着来。

    马球会向来是那些达官显贵扎堆的地方,谢宁鸿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行踪,自然有人知道他也来了马球场。于是,前来求见之人络绎不绝。

    原本这些人哪敢凑到谢宁鸿跟前去,谢宁鸿那个不近人情的性子,最是公正严明的,想跟他套近乎,不把自己送进去就好了。但是现在,谢宁鸿竟然主动求旨要娶一个孤女,不少人就把主意打到了唐婳身上。

    能在官场上混的没一个不是人精,都嘱咐了自家的夫人要好好的跟唐婳打好关系,不论唐婳的出身如何,她如今就是板上钉钉的谢夫人了。

    唐婳听到这些贵妇是要来见她的,看向了谢宁鸿:“我不想见。”

    “不见就不见。”谢宁鸿给那前来禀报的小厮使了一个眼神,让他退下,好笑道,“但阿婳,你的语气怎么这么严肃。”

    “谢宁鸿,我生性喜静,不喜欢见陌生人,也不喜欢有人找上门。”唐婳觉得为了以后的清净,有些事情早说早了结。

    谢宁鸿心想终于把你这话逼出来了,也不枉他今日带唐婳来这里。

    “阿婳放心,从今往后这些不相干的人绝对不会出现在阿婳面前,扰了阿婳的清净。”

    谢宁鸿身上的气息陡然一变,唐婳从中闻到了危险的味道,她知道,现在的谢宁鸿在她面前虽然疯,但还是有理智的疯。要是她真的跑了,再见到谢宁鸿时,恐怕她一只脚就要踏进阎王殿了。可就算这样,她也不会改变的心意的。

    唐婳眼底出现了玉石俱焚之色,但很快被她掩盖了下去,她又道:“那天我跟清落在院子里说话的时候,你在外面吧。”

    谢宁鸿难得出现了心虚之色,偷听墙角在哪都是不光彩的事,即使脸皮厚如城墙的谢家主,也不由得尴尬了起来。

    难得看见谢宁鸿这副窘迫的样子,唐婳抑制不住的露出了一丝笑意。

    ——

    唐婳以前也是打过马球的,对于马球这项运动既不讨厌也不喜欢,倒是姜蝶特别喜欢,总是要裴惜时和唐婳去陪她。

    随着一声哨响,这一场马球结束了,红方胜。很快,又有人上场替了一些人下去,又是一声哨响,随着马球被抛出去,场上的众人立马就动了起来。只看见一道黑影在球场上快如闪电,马球还未落地,就被一击,打入了对方球门。谁都没有想到这一局第一球这么快就进了,顿时场上的声浪声一浪高出一浪。

    “厉害。”唐婳不由得脱口而出,她是打过马球的,自然知道这一球是有多难进。

    谢宁鸿看唐婳脸上出现的赞赏之色,还没来得及表现自己的不满,就听见唐婳问:“刚刚那个拔得头筹的人是谁啊。”

    谢宁鸿眼神一暗,轻笑了一声说道:“应该是裴家的那个小子——裴惜闻。”

    “长景裴氏?”

    “对。”

    初听到这个姓时,唐婳心头一跳,涌上丝丝涩意,这个姓氏唤起了她心底久远的记忆。

    唐婳沉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不让清落也一起来,她应该很喜欢这些玩意吧。”

    谢宁鸿察觉了唐婳的不对劲,心下对她跟裴府的关系起了疑,但口中却为唐婳解惑:“那丫头不是想找一个良配吗,可不得多费点时间,自然就没时间来这里了。”

    这话就差没说是他故意的。唐婳只觉得有时候的谢宁鸿真的太幼稚了,墨清落只不过随口一说,他就记在心上了,真是睚眦必报。

    唐婳拿起桌上的桂花糕咬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就多吃了几口,谢宁鸿看在眼里,见唐婳看球赛入迷,手指轻敲,就有人上来为唐婳的茶杯中添了一杯水。

    目光扫过看台,唐婳咦了一声,悄声问道:“那是谁?看打扮不是萧国的人。”也不像是武夷国的人,倒是有些像姜国的人。当然,后面这句唐婳并没有说出来。

    谢宁鸿见唐婳难得主动接近他,纡尊降贵的为唐婳当起了讲解员,顺着唐婳的视线看过去,为她介绍道:“那是姜国的六皇子——景王西陵禹,旁边的那名女子是他的王妃。”

    因为距离有些远,唐婳并不能看清那两人的脸,但看那高大的男人亲昵的对身旁的女子耳语的姿势,可以看出这是一对恩爱夫妻。

    “姜国的皇子怎么会来萧国。”唐婳收回了目光,问道。

    谢宁鸿见唐婳起了兴趣,手上给她剥着橘子,为她解释道:“两国为边境处一座矿脉的归属权起了争执,所以姜国才会派人前来。”

    “看来这矿脉很重要,不然也不会让一个皇子来到他国。”唐婳拿起谢宁鸿剥好的橘子,塞了一瓣进嘴,状似好奇道,“不过既然是因公而来,怎么还带了王妃。”

    “景王妃身有顽疾,姜国御医也束手无策,景王爱妻如命,所以借着这个机会,带着景王妃来萧国寻唐神医。”见唐婳吃完,谢宁鸿把手上剥好的果肉递了过去。

    唐婳吃了一瓣橘子,神色不明的说道:“唐神医?”

    “这位神医本名唐悬壶,当真也是悬壶济世,如在世华佗,就连皇室也受过他的恩惠。”谢宁鸿拿过一旁的帕子想要为唐婳擦拭着沾着果汁的手,“可惜,这位神医在八年前就不知所踪。”

    唐婳眸中微光一闪,避开了谢宁鸿的动作:“既然已经失踪那么久了,那他估计要无功而返了。”

    旁边侍候的下人,特别是谢宁鸿身边伺候的人都惊呆了下巴。尤其是石松,他是谢宁鸿的心腹小厮,从小就跟在谢宁鸿身边伺候的,什么时候见过自家主子服侍人的样子,从来都是别人来服侍谢宁鸿,但看谢宁鸿这乐在其中的样子,众人对唐婳更添了一层敬畏。

    萧国,姜国,还有武夷国,这三个国家的人齐聚京城,唐婳预感有大事将要发生。

    马球会过去五天后,圣上就下旨,为了款待姜国使臣和武夷国使臣决定在三日后举行宫宴,届时京城官眷都要进宫赴宴。唐婳本以为这事和她没什么关系,但是谢宁鸿却告诉她,到时候她也要进宫赴宴。

    唐婳发出疑问:“我和谢宁鸿好像还没成婚吧,为什么我还要进宫赴宴?”

    一旁终于相看完了今天的那些世家子弟的墨清落,听到了唐婳的不解,说明道:“婳姐姐你跟表哥是圣上赐婚,自然是不一样的。我估计表哥是想趁这个机会让你在众人面前露脸吧。”

    唐婳呵呵两声,墨清落还以为唐婳是没有参加过这样大型的宴会,有些怯场,宽慰道:“我到时候也是要进宫的,放心,有我陪着你。”

    唐婳又不是没见识过这样的场面,怎么可能害怕,她只是不喜欢这些虚与委蛇的场合罢了,人人都带着一张面具,面上笑眯眯,背后捅刀子。

    这段时间对唐婳来说并不怎么美好,但认识了墨清落这样一个单纯直爽的姑娘也不错,谢宁鸿那个一股子坏水的家伙,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一个表妹呢。

    因为把墨清落当作了朋友,唐婳难管起了闲事说道:“清落,你真的想成亲吗?”

    “我,我不知道。”墨清落的语气有些迷茫,“可是我父母希望我成亲,他们说我这个年纪已经到了嫁人的时候了,况且,萧国其他的女子也都是这样的啊。”

    “大家都这样就一定要跟从吗?”唐婳反问道。

    墨清落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也回答不上来。

    “清落,看清楚你自己的心,跟着自己的心走,就算结果不尽人意,但自己却不会后悔。”

    ——

    随着宫宴的时间越来越近,唐婳只觉得风雨欲来,宫宴上绝对会发生一些意料之外的事情,而这很有可能是她的机会。

    这几天深夜,唐婳几乎是整晚整晚的没睡,就是为了制药,这些药可关系到她逃走之后的路费啊。唐婳进宫前,把制出来的十几瓶药粉分别塞到了袖子里和腰间佩戴的几个香囊中。

    马车缓缓驶向皇宫,一路上谢宁鸿什么都没有说,只在跟唐婳分别的时候,说道:“宫宴上安心的吃东西就行了,别的事自有人替你拦着。”

    唐婳第一次主动抓住了谢宁鸿的衣角,极轻极轻的说了一句:“谢谢。”若不是谢宁鸿一直盯着唐婳的唇,这句话就要随风飘散在空中了。

    宫宴之上,唐婳和墨清落坐在一起,不是没有人想过来看一看传闻中的唐婳是什么样子的,但这全都是谢华琼身边的玉脂挡了回去。那些还没来得及浮现的刁难和看笑话的心态全都胎死腹中了。

    唐婳接过倾画递过来的帕子,看了一眼恭敬立于身后的玉脂,就没有再回过头了。

    很快,皇上和皇后一起相携而来,可见帝后之间伉俪情深。唐婳也终于见到了这位萧国权力最高的皇上是什么样子,不过三十多岁的样子,相貌英俊,一身明黄色的龙袍穿在身上,身上是久居上位的气息,与谢华琼站在一起,望之如一对璧人。

    唐婳跟着众人一起行礼,萧帝让众人起来后,跟西陵禹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宣布宫宴正式开始了。一时间,丝竹之声不绝于耳,有舞娘在中央翩翩起舞,宫女们穿行在各处上菜,众人之间相互敬酒,相熟之人凑在一起说话,好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酒过三巡时,有太监来到唐婳桌前,传旨道:“唐姑娘,皇上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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