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整个皇宫都笼罩在一片乌云中时,唐婳早就带着沈循意从密道离开了,她们坐在一架毫不起眼的马车上离开了京城。唐婳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城墙,心中明白,恐怕这一辈子她都不会踏进京城半步了。

    这一晚上实在是经历了太多事情,唐婳靠在马车上疲惫的闭上了眼睛。等到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就看见沈循意已经醒了,但目光却是游离的。两人坐在一个空间里,谁也没有首先开口说话。

    天空露出鱼肚白时,唐婳又沉沉的睡了过去,唐婳不知道,她睡过去的时候,沈循意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好久,之后才闭上了眼睛。

    唐婳吃着口中的干粮,算算了,今天已经是她们离开京城的第三天了,这三天里马车日夜不休的赶路,早已经驶出了京城地界,进入了青州。

    总算是脱离了谢宁鸿的势力范围,唐婳内心一直提着的那口气终于放松了下来。但是看见对面那人,唐婳揉了揉眉心,有些无奈,这三天里,沈循意一句话都没说过,整个人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样子,要不是唐婳强行喂她吃了点东西,这人恐怕会把自己饿死。

    对于沈循意的事,唐婳并不是很清楚,但是从张三娘那里听到的只言片语,也足够唐婳窥见其中一二。心病还须心药医,若是不能解了沈循意的心结,唐婳也不能强行给她治病啊。

    想到这里,唐婳主动开口了:“我想你应该很清楚,你的记忆被洗去了。”

    闻言,沈循意浑身一震,唐婳见沈循意有反应,再接再厉道:“你当初求我带你离开皇宫,不,准确来说是离开西陵禹,想必你当时就知道了是他给你下的药。”

    沈循意抬起了头,也不说话,竭力维持着自己表面的平静,但眼眶里的泪水却在不停的打转。她将自己全身缩在一起,好像这样就不会让自己受到任何伤害。

    唐婳看见沈循意这个样子,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她轻轻的把沈循意揽入怀中,放柔了语调:“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出来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沈循意颤抖的更厉害了,唐婳温柔的抚摸着沈循意的背,就像是在哄一个强撑着自己的小孩子:“眼泪并不代表着软弱,它是上天给我们最好的礼物,眼泪流出来了,你的烦恼也会一起溜走的。”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沈循意一直强忍着的泪峡,她扑在唐婳的怀里,放声大哭了起来。唐婳看着沈循意哭的撕心裂肺的样子,想到了爷爷去世时的自己,也是这样的悲泣,好像整个世界都抛弃了自己。直到被人打醒,她才清楚的意识到那个人永远的离开了,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尽心尽力的教导她了,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毫无底线的包容她了,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够全心全意的让她依靠了。

    沈循意哭了很久,从一开始的嚎啕大哭到后来的默默流泪,一直到现在哭的睡了过去。望着沈循意那张满脸泪痕的脸蛋,唐婳有些心累的叹了一口气,等沈循意醒过来的时候,眼睛恐怕会肿得很厉害。

    夜晚,唐婳她们在一座破庙休息,陈越已经生好了火,煮了一锅浓浓的鱼汤。正准备去喊唐婳她们下来吃。

    这陈越原本是张三娘身边的贴身护卫,后来因张三娘不放心唐婳和沈循意两个女子上路,特意派来给她们两个当保镖的,这一路上多亏了有他的照顾,唐婳和沈循意才能走的这么顺利。

    马车上,唐婳给沈循意换了一条热敷眼睛的毛巾,因为夜晚寒气重,还给她盖了一层毛毯。听到陈越压低了的声音传进来,唐婳小心的下了车。

    这几天,唐婳跟陈越也混熟了,知道这是个爽朗的边塞汉子,接过他递来的鱼汤后,尝了一口,就问道:“陈大哥,您知道沈循意以前的事吗?”

    陈越并不意外唐婳打听沈循意的事,再加上张三娘也没有说不能透露,便老实道:“沈小姐是三娘的外甥女,她的母亲是三娘的姐姐,但她很早就去世了,她死后,沈小姐也不知所踪,三娘找了沈小姐很久,直到三年前她们才相认。”

    唐婳从这段话中抓住了一个重点:“既然这样,沈循意怎么会去了姜国。”

    “沈小姐是被杀手组织培养长大的。”

    唐婳瞪大了眼睛,陈越明白唐婳的震惊,其实这一路上看着沈循意这样不愿面对现实的样子,他也不能将她跟以前那个冷酷无情的暗夜之王联系到一起。

    “那个杀手组织势力遍布萧、姜两国,沈小姐更是其中的王牌杀手,但她已经厌倦了这种刀尖舔血的日子,早就起了退出的心思,后来三娘找到了她与之相认,更加加重了沈小姐离开的决心。”

    听到这里,唐婳已经能够猜到后面的发展了:“沈循意想走肯定没那么容易吧。”

    陈越苦笑着点了点头,道:“自然,为了脱离那个组织,沈小姐接下了暗杀姜国六皇子的任务,在他身边潜伏了二年之久,但是没想到她还是失败了,还被西陵禹洗去了记忆。三娘得到消息后,就盘算着要去姜国救人,可谁也没想到,西陵禹竟然带着沈小姐来到了萧国,三娘正计划硬闯别馆强行把沈小姐救出时,唐姑娘你带着沈小姐敲响了七珍阁的后门。”

    按理来说,像西陵禹这样的人,对待来刺杀他们的人向来是毫不留情的,但是沈循意刺杀失败,他不仅没有杀她,反而还洗去了她的记忆,将她强留在身边,这其中的曲折,恐怕除了他们二人谁也不清楚。

    ——

    宫宴刺杀的事情发生后,整个京城都被封锁了起来,城门口更是增派了许多的人手,挨个的检查每个进出城门百姓的证件,一旦发现不对,立马就被扣下。

    如今,在京城的各个街道上都有官兵驻守,还有官兵挨家挨户的查人,凡是有可疑人等,通通都被送进了大理寺监牢关着。

    同时,京城里还四处张贴了唐婳和沈循意的画像,如若看见样貌相似的人,速速向官府报告,赏金千两。可惜,谢宁鸿都快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不论是唐婳还是沈循意都没有丝毫踪迹。

    自从谢宁鸿知道唐婳失踪后,整个谢府上下都变得压抑了起来,安静的连一片落叶的声音都能听到,下人们个个屏气噤声,不敢发出一丝声响,生怕点燃了谢宁鸿心中的怒火。

    书房里,暗紫跪在地上,一五一十向谢宁鸿禀告着唐婳失踪前的情景,声音颤抖。

    谢宁鸿静静的听着暗紫的话,脸上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却无端的让人胆战心惊。他转动着手上的那只还没有完成的木簪子,眼神中流露出疯狂之色。

    “暗紫,你是我手下最出色的暗卫之一。”

    听到谢宁鸿毫无温度的声音,暗紫心头一颤,羞愧道:“属下会自行去暗司领罚。”

    暗紫离开后,谢宁鸿想到了吟月向他禀告说唐婳房中有制药的迹象,他怒极反笑,自语道:“我竟不知你懂医术。”

    一道黑影突然出现在房中,谢宁鸿看都没看一眼,冰冷的问道:“查到什么了?”

    “属下查到是武月嫣买通了那名宫女要她迷晕夫人,想要诬陷夫人和宫中的侍卫有染。”暗雷边说边小心的瞄了瞄谢宁鸿的脸色,不留痕迹的为暗紫求情,“暗紫救下了夫人,但却被夫人……”后面的话在看到谢宁鸿背后黑气越来越浓时,暗雷很识趣的吞了回去。

    “武月嫣。”谢宁鸿嘴角露出了一道残忍的笑容,心里无从发泄的怒火瞬间就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我以后不希望听到这个名字。”

    “是。”暗雷明白谢宁鸿的意思,整个武家就因为这一个女人,从此在京城中除名了。

    “还有,属下发现夫人可能遇见过劫持景王妃的人,并且把景王妃救走了。”暗雷顶着谢宁鸿那越来越有压力的目光继续说道,“我们抓回来的刺客已经招了,他是姜国人,目的就是为了劫走景王妃。景王妃本来在他手中,但是他前往约定地点时,那些前来接应的人并没有出现,他反而还被人砸晕了,醒来时就被抓进了大牢。”

    谢宁鸿慢慢摩挲着手上的木簪子,桃花眼里的墨色越来越深,风暴越来越急,见暗雷停下来,他沉声道:“继续。”

    暗雷看谢宁鸿这副浑身煞气的样子,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说道:“结合那个刺客的供词可以知道,景王妃当时被打晕了,根本就没有行动能力,可以推测还有第三个人在现场,是她砸晕了刺客,救走了景王妃,至于她为什么要带走景王妃,属下还不清楚。不过,我们在冷宫一处杂草从里找到了景王妃掉落的珠钗,还发现了有人踩过的脚印,属下有八层把握可以断定那脚印是夫人留下的。”

    暗雷说完后,整个书房里一片死寂,他头上冷汗直冒,连去看谢宁鸿脸色的勇气都没有了,只觉得这每一分每一秒都过得无比煎熬。

    “去告诉皇后娘娘,内务府的管事奴才该换一批了,连宫墙破损了这种大事都不知道,要他们有什么用。”

    “是。”暗雷飞快的退了下去。

    自从父母被人暗杀至死后,谢宁鸿就再也没有心痛的感觉了,可至从他知道唐婳失踪后,就一直疼到现在。

    “我对你还不够好吗?”谢宁鸿难得出现了迷茫之色。

    良久后,谢宁鸿收起了这难得的脆弱,敲了敲桌子,一直在门外候着的石松进来了,谢宁鸿命令道:“去查,查裴家以前的关系网里所有姓唐的人。还有,去宫里查以前进过宫的所有唐姓人员名单。”

    虽然石松并不明白这事怎么跟裴府扯上了关系,但谢宁鸿的命令他一向是不会质疑的,他从书房退出去后,立马就去调动人手了。

    此时,谢宁鸿一直等着的人也终于回来了。刺杀一发生,谢宁鸿当即就让暗月去查了一些东西,明眼人都看的出来,那群人表面上是要刺杀萧帝,实际上的目标却是西陵禹。

    谢宁鸿静静的听完暗月的汇报,眼神变得晦暗不明了起来。

    ——

    沈循意大哭发泄一场后,状况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脸上偶尔也会有情绪变化,整个人有了生气。

    唐婳见沈循意气色不错,心下有了打算。让陈越把马车驶进了息县,准备去采购一些东西。临行前,张三娘塞了一大把银票给唐婳,说是当做沈循意治疗的费用,唐婳现在可比在谢府时底气足多了。

    唐婳戴上了一张人皮面具遮盖自己的容貌,这也张三娘准备的,沈循意也有一张,有了这人皮面具就不会有人知道她们是谁了,也不用躲躲藏藏的怕暴露踪迹。

    进城的时候,唐婳就看见城墙边上贴了几张她和沈循意的画像,还有官兵拿着画像比对,唐婳还好,沈循意一看脸都白了,还是唐婳提醒她脸上戴着人皮面具,她这才没露出异样,顺利进了城。

    唐婳目标明确很快就买好了东西,沈循意惊讶于唐婳的速度。唐婳笑了笑,沈循意哪里知道要治疗她的失忆,药物本就是辅助作用,最主要的还是针灸,要不是因为她为了挑一套看得上眼的银针费了一些时间,恐怕会更快。

    ——

    云祥阁

    一间包厢里,谢宁鸿拿起了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皱了皱眉,感觉太甜了,但这块桂花糕还是被他吃完了。

    西陵禹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谢宁鸿淡然品茶的悠闲样子,他也没有客套,直接就坐了下来,还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也细细品鉴了起来。

    现在的西陵禹又恢复了温而尔雅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在盘龙殿那副修罗模样,但是谢宁鸿清楚的很,这人跟他内里都是一样的疯狂偏执,只不过是表面装的好看罢了。

    西陵禹在萧国人手有限,但这并不代表着他的消息闭塞,谢宁鸿和唐婳的事情他早就查的一清二楚。通过一些蛛丝马迹,就连沈循意如今可能和唐婳在一起他也有了几分猜测。

    “谢家主,本王的王妃如今还下落不明,你们萧国还不准备给个说法吗?”西陵禹一开口,话里的火药味显露无疑。

    谢宁鸿也毫不示弱的反击道:“景王妃武功高强,若不是她自己愿意,谁又能挟持的了她。”言下之意就是沈循意是自己走的,与萧国有什么关系。

    西陵禹充满笑意的凤眸骤然一变,像是被人戳住了痛处,他笑的越发灿烂了起来:“本王的王妃不见了,谢家主的未婚妻也失踪了,你我都是一样的。”

    瞬间,谢宁鸿身上的寒气浓的都快要结冰了,他捅着西陵禹心窝说道:“我可做不来给人洗去记忆这种下作事。”

    一下子,房间里的气压低的让人窒息,咔嚓一声,西陵禹手上的杯子化成了粉末,他撕下了温和的面具,声如利刃:“经此一事后,谢家主难道就没生出一些晦暗的心思,要是被那位姑娘知道了,怕是死都不愿意跟在你身边了吧。”

    “景王如今自食恶果,我可不会重蹈覆辙。”

    西陵禹冷哼一声,谢宁鸿也冷脸相对,但两人知道他们已经达成了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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