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感来源于歌曲《南屏晚钟》

    人间把日月星辰的转动称为时辰。在时辰里,熙攘与寂静,相逢与分离,组成了他们的悲欢喜乐。人们疏时求满,别时求合,满又求爱,合则祈久。从混沌中诞生的人类不都是孤零零地来吗?为何不能如我这般接纳天神赐予的事物,为何永远向动也不会动的事物祈求难以得到的东西。

    山间的风绕过繁复的枝叶,透过木门敞开的瞬间,呼唤微弱的烛火。山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坐在这里的。他不知何为花红,何为庙宇。他不知道何为看见。他的世界是风建造的。风带来湍急的山溪,绽放的野果,臭虫的鸣叫,人类的祈祷。风把一切酿成沉闷复杂的声音,穿过一丛丛的树与草,成为山神的一部分。

    被供奉的山神无悲无喜。他平然地听着热闹的世界,就像他所知道的万象归一的那丛丛森林,爱与恨都寻不到踪迹。世人怎会希望叫一个不通悲喜的东西赐予他们欢快。

    已经不记得多久了。山神听不懂信徒们所说的“年”。那应当是一阵风的回旋吧。我大概早已活过了千年。

    除了,风带来的嘈杂会在三个沉闷宏扬的声音响起后短暂消失。

    “咚——”第一声,鸟雀惊起,百灵消迹。

    “咚——”第二声,红光消落,金轮降陨。

    “咚——”第三声,天地昏庸,万籁俱寂。

    耳边只剩风的回旋。

    山神不知道那声音是何物,但他在这三声里懂得了怀念与感激。他是高大的,于是他可以拢盖一切,唯独他寻不到这声音的踪迹。应该是比他更高大的存在吧,大到将穹宇都震荡了去。会是什么呢?信徒们将它称作晚钟,称作黄昏与黑夜的信号。山神分不清白天与黑夜,他便是在这每“晚”的钟声里,算明白了“年”。

    因此他怀念与感激。他任凭掌控的风穿过丛丛森林去,找到钟声的源头。但那些风总会无功而返。他意识到,自己走不出这片森林。他是被困在了这里。

    他是一个被自由的人参拜的囚徒。

    “四哥...”混沌里,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缥缈的声音。他感受到了一点说不清的东西钻进自己的身体里,让他想要抓住。总算与日复一日的风不同了,他觉得自己一定是遗忘了重要的事情。

    “不要...会消散...停下...”

    “天道...无情...”

    “除非...”

    断续的声音在他耳边盘绕,他每晚都努力去听,却总是听不完全。红木建造的庙宇及时地封闭住山神的耳朵。他被迫进入自己的黑暗里。

    日复一日,永远如此。

    他至今仍不知道,那钟声和钟声后的东西是什么。

    直到某一日,原本无人会出现的夜晚,破旧的庙门被吱呀推开。缓慢的脚步踏在潮裂的石板地上,又在他身前许久没有人供奉的供桌上摆上了鲜果。

    “顾时夜。”来人的声音苍老,他却第一次渴望自己能睁开眼睛。

    “天道开恩,我还能来再见你一面。”嘶哑却温柔的女声绕过供桌,他听见那人有些艰难地爬上神台,靠在自己身边。

    那双有些粗糙泛皱的手轻抚神像的膝盖,克制得像害怕让神像有一点脏污。可我冰冷的金身会叫她冷吧。山神多么希望自己此刻身前能有一支香烛。

    那双手只是温柔地摩挲神像的手,在他耳边念叨一些他听不明白的话。

    “我知道你不记得我...这么多年了,也许你甚至早就听不见了吧。他们都说清平山神庙越发不灵验,求什么也不管用。我每次都和他们说,山神是累了,你们去给他多送些供果,兴许就灵了...我知道你喜欢清净,你别怪我,我这几十年都进不了这个山林,我只是想让他们多替我来看看你。”

    “你还好吗...我问些什么话。你被困在金身里,怎么会好。我有时都希望你早就消散在这里了,这样你会不会不这么痛苦...你是神,你习惯了寂寞,但我仍旧日夜担忧着你会害怕孤独。”

    山神第一次讨厌困住自己的这个身子。他多么想抬起手,安抚困在自己手背上的温热的皮肤。他曾在太阳恰好困在对面山缺处时感受过热量,可比不过此刻身上温暖的万中之一。他想张嘴,告诉身边的人自己能听见,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声音的主人是什么模样。可到头来,他只能用耳朵去触碰她的轮廓,汲取她的鼻息。

    “顾时夜,我下辈子还投胎来清平镇,日日给你敲钟听,带你听听白天和黑夜,好不好?”

    声音越发小了。夜间的山林潮气席身,旁边的人慢慢靠在他的肩上。微弱的重量在山神的心里撞开了一条缝,原本完整的金身,唯独心口处快速变得斑驳,暗沉的色彩在黑夜里像洇开的血迹。金片脱落,掉在身旁人覆于他膝上的手掌里,像天神赐予凡人的礼物。

    她的心跳变得寂静。一切又回到寂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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