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瞧她今日穿着玫红白间的长袄,袄的袖口和领口是以银狐裘毛做的镶边,脸上只略施粉黛,却肤若凝脂。乌黑的秀发被松松的盘起,用一只银白的流云样式的发簪固定住。

    虽只是日常的家常装扮,也称得上是温婉蕙质。

    他之前听人说过,妇人有孕时,大抵都会变得面目肿胀。可王柔韵却依旧如常,可见凡事皆有例外。

    想着想着竟生出几分得意之心,娇妻美妾他皆有,也算是享齐人之福了吧。

    许是林章堂看的太出神了,一时不察,茶碗竟不小心从手中滑落,重重的砸到了面前红色的紫檀桌上。

    刹时碗中的茶水四溅开来,连坐在一旁的王柔韵身上都沾带了不少。

    “哎呀,该死该死。”林章堂带些许懊恼嘟囔着。

    王柔韵见了,连忙上前用着手帕子帮他擦身上沾到的茶水。

    “老爷,可有烫着,怪我突然起意让喝茶,可不是该死嘛。”王柔韵此时也着实后悔起来。

    林章堂听她这话,便知道她会错意了,忙解释道:

    “我并不是说你该死,我是说这茶碗掉了下来,该死的是我。”

    “老爷,属实是我的错,怎能怪你?”

    “夫人,休要胡说,明明是我不仔细。”

    ………

    正当这二人来回言语拉扯时,一直在旁沉默不语的林思菀问道:

    “阿娘和爹爹你们在玩什么猜字谜游戏吗?能带菀菀一起吗,看着很好玩的样子。”

    二人听到此话,先是一愣,后想起刚才的举止,不就如同孩童间吵闹着玩字谜游戏一般的你来我赶,两人禁不住都笑起来。

    笑罢,林章堂先开口回林思菀道:

    “菀菀,这是想同爹爹玩猜字谜的游戏了,那爹爹就陪着菀菀玩一会,你说可好。‘’

    林思菀听到她爹爹要同她一起玩猜字谜的游戏。

    雀跃的奔跳到林章堂身旁,用胖嘟嘟的小手一边拉着林章堂,一边拉着王柔韵,咧嘴笑向他二人说:“我要阿娘和爹爹一起陪我玩。”

    王柔韵连忙摇头,虽说从小也是读过些书的,但王家自祖上都是经商为生,所以家中子弟读书不过都是为了识几个字而已,何况她是女子,在这方面更是不通了。

    对于这些咬文嚼字的把戏,她向来是没有兴趣。正欲开口拒绝,就听林章堂接话允诺:“好好好,我们陪菀菀一起玩。”

    如此,又不能扫了林章堂的兴,只能硬撑着头皮陪着一起玩。

    三人开始玩猜字谜的游戏,先是林章堂出题,让另外两人猜。

    王柔韵本就对此无意,所以每每都是林思菀猜得答案。

    林思菀虽才七八岁上下的年纪,但天资聪颖,且林府本就是书香传家,即便是女孩,文墨教养也是不在话下。

    字谜猜了几轮下来,乐的林章堂,连连赞道:“吾女聪慧,要是个男子,以后怕是要考个状元的。”

    “为何只有男子可以考状元,女子不可以吗?”林思菀反问。

    “自然是不可以,”王柔韵接话,“身为女子,能认识几个字,不做个睁眼瞎也就罢了,那些个读书考取功名之事,还是交由男子来做吧。”

    “那如果女子比男子在读书这事上,聪明千万倍,也不可以吗?”林思菀不甘心的追问。

    “那也不行。自古男女能做之事,老天爷早就定下规矩了。”王柔韵正色道,“菀菀,这话以后切莫再说了。要被外人听见,会说我林家教女无方。”

    “恩,菀菀知道了,以后不说就是了。”林思菀听出王柔韵话语中的言责之意,只得顺从。

    其实她心内,还是不解,为何人不能依着自身的能力去做事,只用男女来区分。

    林章堂听见母女二人的对话,心内不免又联想许多:

    菀菀如此聪慧,想必夫人此时肚里怀着男胎的天资也是不差的,只要出生后好好教养,他林家怕真要出个状元了。

    又想自个儿也算苦读十载,最后不过是借力父亲的威望,考了个甲榜第十名。

    如今虽然得个三品的官职,在朝堂之上也就是个末流人物。要想让林家更上一层楼,单靠他如今的经营,怕是很难,可要是他的儿子能中个状元,那以后可就不一样了。

    想到此处,心内不由得欢喜异常,脸上的笑容越发要溢出来。

    正当这时,奶母卞王氏也过来了。见到林章堂也在,先给他请了安,又向王柔韵回话:

    “太太,已是戌时二刻的时辰了,菀姐也该歇息了。况明日还要早起,和新请的古琴先生学弹琴。”

    王柔韵听了有理,便道:“菀菀,快同你阿母回房歇息去吧。”

    林思菀有些不情愿,她因着林章堂难得有时间同她玩乐的缘故,对着王柔韵撒娇央告:”阿娘,在让菀菀陪着爹爹玩一会子吧。“

    “不可胡闹,菀菀。”王柔韵严厉起来,“明日还有课要上,快些回房歇息。”

    林思菀只得作罢,跟着她奶母回房去了。

    这边王柔韵见林思菀回房去了,温柔的同林章堂道:

    “时辰不早了,老爷想必也疲乏的紧了,不如现下也准备安置吧,不知道老爷今夜想歇在哪位妹妹那?”

    林章堂道:“今夜我就陪陪你吧,咱们两个好久没在一处了。”

    王柔韵听他这样说,略微怔住。她与林章堂虽成亲已有八载,但两人一直相敬如宾,私下更是从未说过这种情爱关切之语。

    所以咋听见这话,不由得心内脸上都发热起来。忽又想到,今儿如此反常的原因,大抵是因为知道了怀的是男胎的缘故,便又释然起来。

    于是依着林章堂的意思,吩咐下人伺候,安排更衣就寝,暂且不提。

    话说林思菀跟着奶母回房后,如同往常一样。先是洗漱更衣,上床躺着,听完她奶母讲完一个故事后,便入睡了。

    因她年纪尚小,也为着夜间方便照顾,所以她与奶母是睡在一张床榻上的。

    半夜里,林思菀先是被一阵哭声吵醒,半梦半醒之间,又听见撕心裂肺的叫喊声:“乖儿呀,阿娘在这,别走…”

    这下林思菀彻底被惊醒,睁眼一看,睡在一旁的奶母正小声的啜泣着。

    她正要开口询问,奶母一把将她搂入怀内,轻抚着她的后背,又柔声安抚道:“菀菀,莫怕,莫怕哟…”

    慢慢的,林思菀又安稳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起床正穿衣时,林思菀就看见她奶母眼内布满红血丝,忽又想起夜间的事,便知道那并不是梦。

    于是便拉住卞王氏的手关切的问道:“阿母,昨日夜间你为何在哭,是不是昨日的伤口又疼了。我现在就去找阿娘,让阿娘给请大夫给你医治。”

    “阿母伤口无事,昨日擦了药已经好了,不信你细看看。”卞王氏指了指额间受伤的位置,让她看。

    林思菀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果然昨日伤处已经愈合一起了,生了浅褐色的血痂。

    看到伤口已无大碍,林思菀略宽了心,又问道:“既然阿母又不疼了,那为何夜间又哭呢,分明还是有事瞒着我。阿母和菀菀有过约定,有什么秘密都要告诉对方的。阿母你难道忘了?

    卞王氏摇摇头,无奈的叹了口气。她先帮林思菀穿好最外面的一件长袄后,便抱着她放在床沿边上坐好。

    随后拉起林思菀的小手,忧心道:“菀菀,我将事情都告诉你,但是你要答应阿母,不能告诉任何人。”

    “嗯,”林思菀重重的点点头,答应道:“”阿母,你放心。我绝对不告诉任何人。“

    于是卞王氏就把儿子生病寻不到良药的事尽数说给林思菀听。

    只是说到动情处,她的眼泪就和断线的珠链似的,大颗大颗的从眼内滚落下来。

    林思菀见她哭的如此伤心,也跟着难受哭起来。她用手轻轻捧起卞王氏的脸,用袖口为她拭去不断滚落的泪珠,又安慰道:

    “阿母不哭,我和你一起想办法找治病的法子。”

    卞王氏听见方才略略止住泪,脸上勉强又挤出几丝笑意:

    “阿母不哭,菀菀也不要哭了。等下去给老太太请安,看到你眼睛红红的,怕又要生气怪罪了”。

    “嗯,我不哭了。”林思菀点头答应着,伸手擦了擦自己的脸。突然像是想到什么,拉过卞王氏靠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随后二人就出了房门去给林母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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