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将军,这才四更天,您是醒了还是没睡?”

    “盛将军的佩剑,怎么在您这儿?”

    “她此次重伤,回家休养调整一番,这剑,我暂为保管。”

    那封辞信,我藏下了。

    当今来信,东北兵权已然旁落嘉王一党,为平衡两方势力,他有意重用盛林夕。

    当今派人暗中调查,民间言论是有人煽动才有如此声势,和亲之后,此事也会有个结论,需她耐心等待。

    为了储位,便这般玩弄人心吗?

    我早该知晓,这世间本不公道。

    “这女娃好生厉害,我这老匹夫是真心佩服。”

    “这军营里,我看盛将军和您很是亲近,不知她可否婚配?”

    “我家有个小子,自小对舞刀弄枪没兴趣,每日就抱着书读,我看和盛将军很是般配。”

    “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这盛将军,刚好比我家那小子大了三岁。”

    应是今晚喝了许多酒,这位老将唠唠叨叨说了许多,我甚是心烦,“盛将军她有心上人,应是不会考虑其他人了。”

    “这样啊,那真是……”

    “你可还有其他事?”

    “没了没了。”

    贰

    「予安,阿奶要操办我二十及笄礼,你若有时间便可前来。」

    二十及笄礼,当真是个大姑娘了,也不怪她家阿奶着急。

    近期只等北戎公主过了锦关城,我也可闲下几日,刚好有时间。

    自北戎说和亲那日起,巡防时便觉得这锦关城似乎热闹了许多,锦山庙多了人去拜访。

    不太正常。

    北戎想借和亲生事,夺了锦关?

    锦山,呵,北戎意在水源。

    北戎内原有处最大的湖泊,发源自锦山,盛林夕发现后,带人又新开了条道,日复一日之后,那处湖泊便见底了。

    北戎为了这事儿,没少发兵,只是锦关易守难攻,我们若不出城,也可撑上一段时日。

    盛林夕说,“他们正在气头上,我们若出去,只有挨打的份儿,我们若是避着,他们有气无处撒,是我最喜见到的场面。”

    说的极对,我那几日没少看好戏,他们骂骂咧咧,却毫无办法。

    “来人,派队人马驻在锦山下,看好打通的那条河道。”

    叁

    “报——戎关出事了!”

    “李将军,你守好锦关,无论什么事情都不能离开,我带人去戎关看看。”

    我只赶到半路,就看到了本应守在戎关的兵向我们的方向赶来。

    当真是中计了。

    此时再杀回戎关已经毫无意义,还是得及时赶回锦关才好。

    到了锦关城下,我只看到本应在融安驿站的北戎公主,身旁还有李将军,城旗易主。

    我只算到了李将军兴许是哪个王爷的人,但不应不尽力守关的。

    那就是王爷的授意了,为了储位,和北戎做交易,呵,倒是能想的出来。

    “听令!绕道,从月氏进大周夺回锦关。”

    从月氏到大周的路,是条商路,是盛林夕开的。

    大周和北戎摩擦不断,还有条偏僻商路可供来往商人们互通有无,盛林夕带人炸了山头,那条路被埋住了,地势偏险,很难清理。

    又带人开了条路通向月氏,月氏人对于盛林夕很是感谢,但这使得北戎向大周的售卖物品成本费增加,因而北戎的物品在大周便很难售卖出去。

    她说,“是因私仇,所以耍点小把戏,我心里的气总归是要出完的。”

    肆

    “百姓传盛将军被掳走,不知去向。”

    我刚到锦山脚下,就听到这个消息。

    探了许久,才知晓她在暗牢里。

    这几年来,锦关城的暗道在不断修缮,其一是为百姓在危急的时候尚可有个庇护之地,其二是为,若锦关城破,夺城的时候或许可用得到。

    怕就只怕盛林夕在暗牢。

    这暗道设计时,独独避开了暗牢。

    暗牢诸多重犯,挖暗道涉及到的人过多,盛林夕怕有心人利用,便绕开了暗牢挖暗道。

    暗牢难攻,妄动只会徒增损伤,可援兵还需几天才能到。

    盛林夕她,能撑住吗?

    伍

    “盛林夕!”

    我看见她时,她被架在刑具上,瘦骨嶙峋,满身血污。

    如今,早已没了她在战场之上的意气风发。

    她似乎没力气了,只是喃喃地喊着她的家人。

    我请了大夫来,才知晓她受的远不止外表所看到的这些外伤,还中了许多毒。

    我想起盛林夕是信因果的,且常常好的因不灵,坏的果常有。

    北戎的伤药里有一味岚草是必不可少的,盛林夕偶然间发现大周境内有味菱花草同岚草相配,可致伤口腐烂,因而在此之后军营的武器常用菱花草养护。

    每次对战之后,北戎皆无伤药可用,他们为寻得新的伤药付出许多的代价。

    大夫说,病情复杂,许是她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赚的了。

    这世上当真有些公道的,好人不该活在世上受罪?

    “予安,我总觉得我最后的下场是不得好死。”她时常这样说。

    陆

    “他们杀我至亲,因而我向北戎寻仇,你说,那仇又是谁的至亲?”

    我们每次休沐时,都会玩得极尽兴,每每结束时,她都会冷不丁蹦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

    她会担心上许多,连那马也给算上了。

    北戎最大的马场,现今已经没了,便是她的手笔。

    盛林夕昏迷了许多日,大概是做了梦的,又哭又笑。

    平日担子太重,她总是寡言少语。

    只在这时,才看出她原是个姑娘家。

    说她善良,并非是敷衍,若说她狠毒,也不是不可以找出几件事情来佐证。

    可是明明做的事是为国为民,最后却落得毫无容身之处的下场。

    不知,她有没有后悔过。

    如果再来一次,她还会参军吗?

    会的,这本就不应问出口。

    柒

    “盛林夕,你且有我!”

    她说,她无归处了。

    我此刻全无抱负与谋划,若是她能好好活着,什么我都可以给出去。

    我上了奏章,兵权给了当今,她亦卸甲归田。

    我们去了锦山顶,肆意地,将那座庙毁了个乱七八糟。

    庙里的僧人也拦不住,祈福的众人惊慌逃散,只大喊着“疯子”。

    我们回了融安,挖出那坛女儿红喝了个大醉方休。

    她把佩剑同她的家人埋在了一处,立了个无名碑。

    我们游历了许多地方,听了许多关于我们的传闻,真假参半,好坏都有,都随它去之。

    我们的终点是桃源山,只是听闻那里四季如春、山水宜人,且距锦关颇远,无甚多风言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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