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适冷汗涔涔，一会儿摸着胡须沉吟，一会儿又问些话。
“姑娘可还觉得头痛？”
宁霁嗯了一声：“右侧有些痛。”
他又捻着胡子佯装察看病情。
宁霁心下好笑。刚才听见有大夫入内，还以为她假装失忆之事要暴露，如今看来，这大夫根本就是学艺不精，只知糊弄。
她于是放下心来，打算待会儿无论他如何问话，都一口咬定自己确实一回忆前事便头痛欲裂。
见那济世堂的大夫将药箱中的器具摆满了桌子，又转来转去研究头部，半天了却还是没个结果。
赵衍左颇觉不耐：“如何？”
李适道：“这……依老夫看……姑娘现下如此情况，或许头部有瘀血堵住了神经也说不定。”
赵衍左一时无语：“方才不是说没有内伤？”
李适便改口道：“呃……也可能是惊吓之余受到了刺.激，故而忘却前事……”
赵衍左：“……”
庸医。
他皱眉看向谷雨：“送客。”
李适便被颤颤巍巍半推半就地请出了将军府。
只是这厢还有一个麻烦事待他处理。
宁霁仰头看向赵衍左，少女玉白的脸上略略带出了些血色，更显得容色动人。
她轻声说：“抱歉，方才醒来情急之下有些紧张，唐突了将军。”
赵衍左道：“无事。”
少女继续说着，脸上浮起一片薄红，却仍是咬牙道：“只是如今我……无处可去，可否求将军收留一些时日，待伤好了……”
好似对寻求别人帮助感到很难为情。她说到一半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继续，只轻咬下唇，将嘴唇咬出了斑驳血色。鸦黑的睫羽纤长扇动，仿佛蝴蝶落在眉下。
赵衍左又道：“无事。”
片刻后，他补充：“你住在别院，好好养伤即可。”
话毕便佩戴起护甲起身，临走时又交代了小满几句，这才推门而去。
宁霁目视少年将领离去。
他身量极高，阔步离去时护甲下依稀可见宽阔肩背，被腰封勒出一截劲瘦的腰身，称得上是少年英姿。
难怪人人称道卫国府世子相貌不凡……只可惜实在冷言冷语冷面冷心。宁霁心下叹了一口气。
不过，好歹也算潜入将军府，迄今为止尚算顺利。接下来便只需随机应变了。
小满应了声，转头看去，只见那忘却前事的少女垂眸倚在榻上，神色淡淡哀伤，纵是遭遇这等变局，却也自成一段淡然处之的动人之姿，实在难得。
她心下倾佩，便走上前去邀她：“谷雨已将别院收拾出来了，方才将军嘱我带姑娘过去。”
宁霁便抬眼看她，柔声道：“好，多谢小满姑娘。”
小满道：“姑娘请随我来。”
宁霁跟在小满身后，一路穿过庭廊，出了主院，见着几处议事堂书房正殿游园之类的处所，府内虽布置简朴，却也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绿瓦白墙的雅致。庭院错落有致，时常可见花叶飘香，很是馥郁。
不过，一路见到的府内装潢摆设却很是簇新。似乎置办不久。
宁霁收回目光，感叹：“将军府好大啊。”
小满失笑：“这将军府是将军在江东驻阵的临时居所。姑娘是没见过卫国府，那才叫大呢。”
宁霁一脸疑惑道：“卫国府？”
小满道：“是呀。我们将军是卫国公烨老爷世子。姑娘怎的……”
她本想笑这姑娘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却想起来她已经失忆，就把话憋了进去，细细解释一通。
“姑娘有所不知。将军是当今卫国府的世子，国公老爷嫡孙。将军父母过世得早，我与谷雨二人自小便在卫国府跟着将军一同长大的。直到将军请命出征入了军营……”
卫国府一脉曾是开国勋爵，靠着护国军功为子孙后代打下了庇荫。门楣显赫，子孙更是世代或入朝为官、或上阵杀敌。只是子嗣凋零，几代单传，到了赵衍左父亲这一辈，更是早早就在战场上为国捐躯，其母身子弱，不久也随夫去了。
赵衍左十六岁入军营，初出茅庐便助济州平乱，又随镇北军远征，带着一万骑兵直取北罕首将人头，后又领数万精兵将北罕尽数惊溃，彻底赶出漠北。自此一战成名，年纪轻轻便领封骠骑将军。
“一年前将军得胜回朝，又请命到江东驻守，国公老爷忧心将军一个人在外住着无人伺候，便叫我们来了。这才临时修了这将军府。”
宁霁一脸讶然，轻声道：“……原来如此。”
“莫看将军如今性格冷淡，也都是时势所迫。父母过世得早，将军又小小年纪孤身在外……啊！”小满惊慌捂住嘴，为难道，“是我多话了……这话万望姑娘不要告诉将军。”
想来这卫国府祖上纵是再显赫，荣誉头衔也都是虚名，更何况父母过世得早，祖父年长，赵衍左年少失怙，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不然也不至于小小年纪便请命上阵杀敌。
千般万般虚名，也不若自己打下的军功实在。
宁霁认真道：“自然不会。”
闲话间，二人已到了府邸西北角一处清雅居所。
便是别院了，看着很是僻静。走进几步能闻见花香袭人，是院内种着一株缀满金黄花玉的树，同整座府里的布置风格颇为一致。
小满道：“这便到了。姑娘可进去看看，有什么缺的跟我说便是。”
宁霁深嗅这香气，实在没忍住，转头问道：“唔……好香。这是什么花？怎么这么香？”
少女一脸新奇，看向院内开得正盛的金桂。眼睛瞪得圆圆的，树影间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美好得像画一样。
小满啊了一声。“……姑娘怎的连这也忘了！这是桂花，江东城内到处都是。如今正是桂花的花期，所以满城都是桂花香。”
糟糕，她从前并不曾闻过桂花香气。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难怪总觉得很熟悉。”
宁霁忙搪塞过去，转移话题道，“说起来，现下是什么日子？我想给自己起个名字，便用今天的日子吧，也好留个纪念。”
“今儿是八月十七。”小满欣喜道，“这是个好主意！我还在想呢，成日姑娘长姑娘短的，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原本还在犯难。”
宁霁道：“那……从今天起我便是十七了。如何？”
“十七……姑娘？”小满有些犹疑。
少女眼睛亮亮的，唇角带笑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是满意。
*
结束了下午的校场日常训练，同往常一样，赵衍左照例谢绝了副手们的共饮邀约，自行回了府。
寝室内已经不见了那女子的身影，想来是已经被安置在了别院。
小满与谷雨见他回来，纷纷迎上来：“将军。”
赵衍左颔首，入内卸下兵甲。
小满上前道：“将军，我已命人拾掇好了别院的房间。带十七姑娘去看过，一切都置办好了，如今她已休息下了。将军若不放心可前去查看。”
赵衍左看她一眼：“十七？”
“十七姑娘便是将军今日救回来的那位。”小满补充道，“今日是八月十七，她说便用今日当做名字，也算当个纪念。”
谷雨噗嗤笑了出来，见赵衍左凉凉看了过去，又忙正色。
小满好似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道：“说起来，今日十七姑娘对别院里那株金桂很是喜欢呢，闻了又闻，还打算做成香囊来着。瞧她的样子，新奇得不得了……”
有些奇怪。
江东一片，街头巷尾种的都是金桂树。纵是失忆了，也不应当对此全无印象。
赵衍左嗯了一声。
他回想起重要的事，转头问小满：“今日是你帮那位……十七姑娘换的衣服。可见过什么与身份有关的东西？”
“啊……好像是有个玉牌。挂在脖子上。”小满冥思苦想。
“还能记得起图案吗？”他执起一副纸笔，“你说，我画。”
“拇指见方，左边一道……”小满比划着，“对，大约就是这样了。”
赵衍左将画纸卷起，沉吟片刻：“你们备好晚膳送去别院。我出门一趟。”
谷雨道：“将军可还要用晚膳？”
“不必。”
赵衍左阔步出门，策马离府。
一路疾驰。
片刻后便到了城内一间没挂牌匾的小院。院落不大，却很是清静。门前挂一盏灯，映亮院前种的几株竹枝。
他上前叩门。
一会儿，屋内才传来一道懒散声音。“……何人？”
“赵衍左。”
片刻后，门才徐徐开了，一个执着羽扇的男子走出来，笑道：“哎哟，赵将军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赵衍左无视他戏谑，递过去一卷画纸。
“查查江淮一带是否有走失的女子。”
杨犴原本悠哉悠哉扇着扇子，闻言激动道：“江淮？！这么大范围，我上哪儿给你去找女人啊？慢着——你失心疯了不成？往日里跟和尚一样，今天怎么想……”
赵衍左面无表情。
杨犴咳了一声：“好好好，我闭嘴。”
他搁下扇子，徐徐展开画像，得见一个女子肖像。寥寥几笔，亦可见女子相貌姣好，一双眉眼更是见之难忘。
杨犴惊讶道：“这……你从何处寻到的如此漂亮的姑娘？”
赵衍左简短解释：“在校场后山碰见的。身受重伤，记忆全失。”
杨犴摸着下巴道：“校场后山？这倒是奇事……罢了，我帮你找。”
赵衍左道：“多谢。”
沉吟片刻，又说：“还有个玉牌图样。是这女子身上佩戴之物，也可一并探查。”
杨犴翻了一页，瞧见方才赵衍左画出来的图样。
“我怎么觉着这个图样有点眼熟……？罢了，先查查看吧。查到后给你消息。”
赵衍左又道：“多谢。”
正事总算交代完，杨犴促狭道：“诶，那这女子现下住你那里啊？”
“嗯。”赵衍左耳根莫名有些发热，他冷声道：“怎么？”
杨犴将声音拖得很长，“想见见你这府里的美娇娘——”
被美娇娘三个字好似烫到了心口，赵衍左蓦地回想起今日惊鸿一瞥间，看见她在自己榻上呼吸清浅的模样。
他回过神，冷脸道：“不行。”
“为何不行？！许得你军营里那帮人见都不许我见？”
“……”
杨犴此人，最以风流好色出名，成日喜欢撩拨良家女子。
赵衍左道：“……你觉得呢？走了。查到传话给我。”
他扭头便走，留下杨犴在后面大呼小叫。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真不让见？？改日我可登门拜访了啊！”
……啧。
“姑娘可还觉得头痛？”
宁霁嗯了一声：“右侧有些痛。”
他又捻着胡子佯装察看病情。
宁霁心下好笑。刚才听见有大夫入内，还以为她假装失忆之事要暴露，如今看来，这大夫根本就是学艺不精，只知糊弄。
她于是放下心来，打算待会儿无论他如何问话，都一口咬定自己确实一回忆前事便头痛欲裂。
见那济世堂的大夫将药箱中的器具摆满了桌子，又转来转去研究头部，半天了却还是没个结果。
赵衍左颇觉不耐：“如何？”
李适道：“这……依老夫看……姑娘现下如此情况，或许头部有瘀血堵住了神经也说不定。”
赵衍左一时无语：“方才不是说没有内伤？”
李适便改口道：“呃……也可能是惊吓之余受到了刺.激，故而忘却前事……”
赵衍左：“……”
庸医。
他皱眉看向谷雨：“送客。”
李适便被颤颤巍巍半推半就地请出了将军府。
只是这厢还有一个麻烦事待他处理。
宁霁仰头看向赵衍左，少女玉白的脸上略略带出了些血色，更显得容色动人。
她轻声说：“抱歉，方才醒来情急之下有些紧张，唐突了将军。”
赵衍左道：“无事。”
少女继续说着，脸上浮起一片薄红，却仍是咬牙道：“只是如今我……无处可去，可否求将军收留一些时日，待伤好了……”
好似对寻求别人帮助感到很难为情。她说到一半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继续，只轻咬下唇，将嘴唇咬出了斑驳血色。鸦黑的睫羽纤长扇动，仿佛蝴蝶落在眉下。
赵衍左又道：“无事。”
片刻后，他补充：“你住在别院，好好养伤即可。”
话毕便佩戴起护甲起身，临走时又交代了小满几句，这才推门而去。
宁霁目视少年将领离去。
他身量极高，阔步离去时护甲下依稀可见宽阔肩背，被腰封勒出一截劲瘦的腰身，称得上是少年英姿。
难怪人人称道卫国府世子相貌不凡……只可惜实在冷言冷语冷面冷心。宁霁心下叹了一口气。
不过，好歹也算潜入将军府，迄今为止尚算顺利。接下来便只需随机应变了。
小满应了声，转头看去，只见那忘却前事的少女垂眸倚在榻上，神色淡淡哀伤，纵是遭遇这等变局，却也自成一段淡然处之的动人之姿，实在难得。
她心下倾佩，便走上前去邀她：“谷雨已将别院收拾出来了，方才将军嘱我带姑娘过去。”
宁霁便抬眼看她，柔声道：“好，多谢小满姑娘。”
小满道：“姑娘请随我来。”
宁霁跟在小满身后，一路穿过庭廊，出了主院，见着几处议事堂书房正殿游园之类的处所，府内虽布置简朴，却也颇有几分江南水乡绿瓦白墙的雅致。庭院错落有致，时常可见花叶飘香，很是馥郁。
不过，一路见到的府内装潢摆设却很是簇新。似乎置办不久。
宁霁收回目光，感叹：“将军府好大啊。”
小满失笑：“这将军府是将军在江东驻阵的临时居所。姑娘是没见过卫国府，那才叫大呢。”
宁霁一脸疑惑道：“卫国府？”
小满道：“是呀。我们将军是卫国公烨老爷世子。姑娘怎的……”
她本想笑这姑娘怎么连这都不知道，却想起来她已经失忆，就把话憋了进去，细细解释一通。
“姑娘有所不知。将军是当今卫国府的世子，国公老爷嫡孙。将军父母过世得早，我与谷雨二人自小便在卫国府跟着将军一同长大的。直到将军请命出征入了军营……”
卫国府一脉曾是开国勋爵，靠着护国军功为子孙后代打下了庇荫。门楣显赫，子孙更是世代或入朝为官、或上阵杀敌。只是子嗣凋零，几代单传，到了赵衍左父亲这一辈，更是早早就在战场上为国捐躯，其母身子弱，不久也随夫去了。
赵衍左十六岁入军营，初出茅庐便助济州平乱，又随镇北军远征，带着一万骑兵直取北罕首将人头，后又领数万精兵将北罕尽数惊溃，彻底赶出漠北。自此一战成名，年纪轻轻便领封骠骑将军。
“一年前将军得胜回朝，又请命到江东驻守，国公老爷忧心将军一个人在外住着无人伺候，便叫我们来了。这才临时修了这将军府。”
宁霁一脸讶然，轻声道：“……原来如此。”
“莫看将军如今性格冷淡，也都是时势所迫。父母过世得早，将军又小小年纪孤身在外……啊！”小满惊慌捂住嘴，为难道，“是我多话了……这话万望姑娘不要告诉将军。”
想来这卫国府祖上纵是再显赫，荣誉头衔也都是虚名，更何况父母过世得早，祖父年长，赵衍左年少失怙，定是吃了不少的苦头。不然也不至于小小年纪便请命上阵杀敌。
千般万般虚名，也不若自己打下的军功实在。
宁霁认真道：“自然不会。”
闲话间，二人已到了府邸西北角一处清雅居所。
便是别院了，看着很是僻静。走进几步能闻见花香袭人，是院内种着一株缀满金黄花玉的树，同整座府里的布置风格颇为一致。
小满道：“这便到了。姑娘可进去看看，有什么缺的跟我说便是。”
宁霁深嗅这香气，实在没忍住，转头问道：“唔……好香。这是什么花？怎么这么香？”
少女一脸新奇，看向院内开得正盛的金桂。眼睛瞪得圆圆的，树影间阳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美好得像画一样。
小满啊了一声。“……姑娘怎的连这也忘了！这是桂花，江东城内到处都是。如今正是桂花的花期，所以满城都是桂花香。”
糟糕，她从前并不曾闻过桂花香气。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难怪总觉得很熟悉。”
宁霁忙搪塞过去，转移话题道，“说起来，现下是什么日子？我想给自己起个名字，便用今天的日子吧，也好留个纪念。”
“今儿是八月十七。”小满欣喜道，“这是个好主意！我还在想呢，成日姑娘长姑娘短的，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原本还在犯难。”
宁霁道：“那……从今天起我便是十七了。如何？”
“十七……姑娘？”小满有些犹疑。
少女眼睛亮亮的，唇角带笑应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是满意。
*
结束了下午的校场日常训练，同往常一样，赵衍左照例谢绝了副手们的共饮邀约，自行回了府。
寝室内已经不见了那女子的身影，想来是已经被安置在了别院。
小满与谷雨见他回来，纷纷迎上来：“将军。”
赵衍左颔首，入内卸下兵甲。
小满上前道：“将军，我已命人拾掇好了别院的房间。带十七姑娘去看过，一切都置办好了，如今她已休息下了。将军若不放心可前去查看。”
赵衍左看她一眼：“十七？”
“十七姑娘便是将军今日救回来的那位。”小满补充道，“今日是八月十七，她说便用今日当做名字，也算当个纪念。”
谷雨噗嗤笑了出来，见赵衍左凉凉看了过去，又忙正色。
小满好似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道：“说起来，今日十七姑娘对别院里那株金桂很是喜欢呢，闻了又闻，还打算做成香囊来着。瞧她的样子，新奇得不得了……”
有些奇怪。
江东一片，街头巷尾种的都是金桂树。纵是失忆了，也不应当对此全无印象。
赵衍左嗯了一声。
他回想起重要的事，转头问小满：“今日是你帮那位……十七姑娘换的衣服。可见过什么与身份有关的东西？”
“啊……好像是有个玉牌。挂在脖子上。”小满冥思苦想。
“还能记得起图案吗？”他执起一副纸笔，“你说，我画。”
“拇指见方，左边一道……”小满比划着，“对，大约就是这样了。”
赵衍左将画纸卷起，沉吟片刻：“你们备好晚膳送去别院。我出门一趟。”
谷雨道：“将军可还要用晚膳？”
“不必。”
赵衍左阔步出门，策马离府。
一路疾驰。
片刻后便到了城内一间没挂牌匾的小院。院落不大，却很是清静。门前挂一盏灯，映亮院前种的几株竹枝。
他上前叩门。
一会儿，屋内才传来一道懒散声音。“……何人？”
“赵衍左。”
片刻后，门才徐徐开了，一个执着羽扇的男子走出来，笑道：“哎哟，赵将军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赵衍左无视他戏谑，递过去一卷画纸。
“查查江淮一带是否有走失的女子。”
杨犴原本悠哉悠哉扇着扇子，闻言激动道：“江淮？！这么大范围，我上哪儿给你去找女人啊？慢着——你失心疯了不成？往日里跟和尚一样，今天怎么想……”
赵衍左面无表情。
杨犴咳了一声：“好好好，我闭嘴。”
他搁下扇子，徐徐展开画像，得见一个女子肖像。寥寥几笔，亦可见女子相貌姣好，一双眉眼更是见之难忘。
杨犴惊讶道：“这……你从何处寻到的如此漂亮的姑娘？”
赵衍左简短解释：“在校场后山碰见的。身受重伤，记忆全失。”
杨犴摸着下巴道：“校场后山？这倒是奇事……罢了，我帮你找。”
赵衍左道：“多谢。”
沉吟片刻，又说：“还有个玉牌图样。是这女子身上佩戴之物，也可一并探查。”
杨犴翻了一页，瞧见方才赵衍左画出来的图样。
“我怎么觉着这个图样有点眼熟……？罢了，先查查看吧。查到后给你消息。”
赵衍左又道：“多谢。”
正事总算交代完，杨犴促狭道：“诶，那这女子现下住你那里啊？”
“嗯。”赵衍左耳根莫名有些发热，他冷声道：“怎么？”
杨犴将声音拖得很长，“想见见你这府里的美娇娘——”
被美娇娘三个字好似烫到了心口，赵衍左蓦地回想起今日惊鸿一瞥间，看见她在自己榻上呼吸清浅的模样。
他回过神，冷脸道：“不行。”
“为何不行？！许得你军营里那帮人见都不许我见？”
“……”
杨犴此人，最以风流好色出名，成日喜欢撩拨良家女子。
赵衍左道：“……你觉得呢？走了。查到传话给我。”
他扭头便走，留下杨犴在后面大呼小叫。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真不让见？？改日我可登门拜访了啊！”
……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