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晚上八点半，完成了下班交接的尤鹿走出RS造型，沿着手机微信上的地址坐上了公交车。 地址在皇家庭园一号区，是H市内有名的高档小区。 显然沈曼已经跟安保人员事先沟通过了，尤鹿说明来意之后安保人员就引着他入了一号区的电梯。 直到站在了门口，按响门铃，尤鹿还有些不切实际。 没让尤鹿等太久，大门就被打开，露出沈曼一张宜嗔宜怒的艳丽容颜。 沈曼今天穿着一身简单的浅蓝色居家连衣裙，素着一张脸，皮肤白到几乎透明，头发披散在背后，整个人的锐气少了很多，显得有些慵懒随意。 不过就算这样，尤鹿也觉得，沈姐比之前见过的所有女孩子都要好看。 是那种想要一看再看的好看。 “进来。” 见尤鹿有些发愣，以为对方是不好意思，沈曼就往一边让了让。 等尤鹿踏入屋内，对比之前在她面前总是微微弓着背的样子，现在挺直脊背的尤鹿让净身高也有169的顾曼竟然感受到了身高压制。 “你多高？” “185。”尤鹿脱下鞋，却没能找到合适他穿的拖鞋换上，一时间又有些不知所措了起来。 沈曼见尤鹿看着自己一排的女式拖鞋发呆，立刻恍然，转身去拿手机：“不好意思，我这里平日没有男生来，忘了准备。对了，你带衣服了吗？” “什么？”光着脚站着的尤鹿没反应过来。 看了一眼尤鹿背后轻飘飘的双肩包，沈曼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拉，迅速在外卖平台上下单。 “没事，一会儿东西就会送来，先坐。” 沈曼住的是买的一户一层的房子，她直接买了两层打通做楼中楼。 第一层也就是他们现在在的位置，是整个被掏空的开放式格局，一眼就可以把整个房子看在眼里。 厨房以吧台做了隔断，只占用了小小的一片区域，然后是巨大的开放式客厅，摆放着一套现代简约风的深蓝色沙发，没有电视，客厅内随处可见各种艺术摆件和色彩明亮的油画作品。 客厅之后是以玻璃隔出来的画室区域，一眼看去占地比客厅更大，透过玻璃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书架画架。 然后是洗手间在画室正对门。 一眼到底的屋内格局，让尤鹿少了几分局促。 尤鹿坐在沙发上，沈曼拿了一瓶水递给他，就从茶几下拿出了一张薄薄的纸放在尤鹿面前。 “我让人拟了一份兼职合同，你先看看。” “兼职还需要签合同？”尤鹿眨眼。 “为了打消你的顾虑，证明这份兼职是正当合法的。” 尤鹿想起他昨晚视频里说的那些话，脸又是一热。 “不过在签合同之前，我需要确定一件事。” 沈曼看着坐在她正对面，比昨晚在视频中看到要更突显少年气的尤鹿，问：“你成年了吗？” 实在是尤鹿一头短发乖顺垂着，配上那双一眼就能看透心思的眼睛，让心里凭空生出一股雇佣童工的罪恶感的沈曼不得不再确认一下。 “成年了，我还差两个月就满22岁了。”22岁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很成熟了！ 小她八岁，还是个小孩。 算了，不是未成年就可以签约。 沈曼道：“你先看看合约吧。” 尤鹿拿起那份沈曼已经提前签好名的合约看了起来，其中大多数条款都是昨晚视频就确定下来的，比如时间薪资。 可让尤鹿真的明白顾曼那一句“打消他的顾虑”是什么意思的…… 是合同中有一条条款写着：为保证乙方权益，乙方具体兼职内容不会有第三方知晓，并且只服务于甲方一人。兼职期间，甲方不会有超出人体模特需求之外的其他条件，否则视为违约，将支付十倍赔偿。 尤鹿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喝水的沈曼，心里莫名安定了下来。 沈曼姐肯定是因为昨晚他的那些胡言乱语，所以特意拟成了合同条款让他安心！ “没有问题，就签了。”沈曼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还有五分钟九点，以后你的兼职时间就从九点开始，到凌晨一点结束。如果有额外超时，一分钟都按一小时计算。可以？” 尤鹿点了点头，将双肩包取下来拿笔就要往合约上签。 门铃却突然响了。 “应该是外卖跑腿。”沈曼放下水杯就要起身。 “沈姐，我去开。”尤鹿却比她动作更快，三两下签完名，腾地起身，三两步就到了门口打开门。 打开门，却不是外卖小哥。 是穿着浅灰色西装套装，脸上架着金框眼睛，身材欣长，长相斯文却自带一股气势的男人。 一看就不可能是来送外卖的。 男人在看到尤鹿的时候，显然也有些惊讶，微微动了动眉毛，镜片后的目光在尤鹿的脸上快速扫了一眼，表情不动声色。 “请问，这里是沈曼家吗？” 听到声音的沈曼也在这时候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门外的林景禾，抿了下唇：“林总，你怎么在这？” 林景禾站在门口，将手里提着的一瓶红酒往上抬了抬。 “昨晚收到你的信息，今天又联系不上你，我有些担心，就直接找了过来。没有提前打招呼，用这瓶酒稍微表达下我的歉意。” 沈曼不知道林景禾是怎么拿到自己的住址，一向注重隐私的她心里有些不舒服，却也没有将人直接赶走。 毕竟林景禾也算是她的衣食父母之一。 “进来吧。” 林景禾勾着薄唇对尤鹿点了下头，略过他直接进了门。 尤鹿也对林景禾回以点头，要关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外卖员小哥走出电梯。 “您好，这里。”尤鹿招手。 外卖员小哥小跑过来，喘着气态度非常和善：“您检查一下，一双男士拖鞋，一盒男士内裤，还有一套男士睡袍，您看看对吗？” “内......内裤？”还是男式？ “对，您下单的内容应该没错。” 尤鹿眼神闪了闪，快速往屋内瞟了一眼，只得连忙接过道谢。然后在送走外卖员小哥关上门，抱着一大包东西，拿着也不是放下也不是。 沈曼姐给他买内裤和浴袍做什么？ 尤鹿只觉得耳朵又开始发热。 沈曼姐应该是有什么兼职工作上的需求.......可是什么需求需要用到内裤和浴袍？ 而林景禾入门之后，刚坐在沙发上，一眼就扫到了桌子上那张合约，顺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微微皱眉：“沈曼，你昨天突然给我发短信，说不用去模特公司挑选模特，就是因为这个？” 沈曼坐下来，点了一根烟，桃花眼扫了一眼林景禾拿着合约的手态度疏离：“怎么了？” 林景禾将合约放下，身子微微往前倾，镜片后的眸子满是探究和几乎安耐不住的侵略。 明明一切他都安排好了，沈曼完全没有理由拒绝。可偏偏沈曼在最后还是放了他的鸽子！ 他不信沈曼不懂他这么上赶着是为了什么！ “这不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沈曼，你和老王那边签的三幅人像创作，违约金七位数，一旦对方不满意，你今年一年就全白做了。我希望你好好想想，找更专业的人体模特，专业的模特对你只有好处。只要你愿意，我能把最好的模特都安排到你面前！” 站在玄关处的尤鹿听到这，脚下就是一顿，没有再动。 “不用了，我已经挑好了。”沈曼吐出一口烟圈，“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如果是为了这个，这瓶酒并不适合开。等我交付三幅作品后再找机会开吧。” 言外之意就是，说完了就可以走了。 林景禾看着沈曼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微微叹了一口气，五年时间，就是石头做的心，他也该捂热了吧？ “沈曼，你应该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做任何对你不好的事情，我们合作也有五年了，这五年来..........” 林景禾想起屋子里还有外人，顿时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总之，你我利益相关，我只会希望你更好。随意找没有经验的模特，只会影响你的创作耽误你的时间，你现在完全没有时间耽误了不是吗？” 林景禾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有些着急，略微顿了顿稍缓了一下语气才继续说下去。 “虽然你昨晚拒绝了我的提议，我今天一早还是去了模特公司，给你挑选了两个不错的模特，都是有过人像模特经历的，专业性你完全可以放心。只要你同意，我可以立刻让人过来........” 沈曼垂下眸子似是思索，其实是在压制心里的不适。 林景禾的步步紧逼，几乎让她出现了生理上的不适，右手手指开始微微颤抖。 “然后呢？” “或许你也可以考虑去画廊创作，之前就和你说过，你是画廊的招牌，画廊之前就为你开辟出来一件单独的画室。你这里虽然方便，还是有些小........” 沈曼伸手在烟灰缸上弹了弹烟灰，遮掩住指尖的颤抖。 也不知道沈曼有没有将林景禾的话听进去。林景禾话还没说完，之前一直站在玄关处没有试图打扰两人谈话的尤鹿突然大步走了过来，站在两人面前。 “林总您好，很抱歉打断你的话。”尤鹿笔直站着，手里抱着鼓鼓囊囊的购物袋，透过白色的购物袋男士内裤的包装盒清晰可见，而他的脚下更是光溜溜地踩在地板上。 “虽然贸然打断您说话是不礼貌的行为，但是您的话题提及我，我还是要表明一下我的态度。” 尤鹿一双清透的眼睛带着因为被质疑而燃起的胜负欲 “虽然我不是专业模特，更没做人体模特的经验，但是我觉得沈曼姐既然选择了我，就一定有她的道理。沈曼姐愿意给我这份兼职，信任毫无经验的我，那我一定不会辜负沈曼姐的信任！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好这份工作！” “而且，合同已经签订生效，我想除了我们合同上的甲乙双方，谁也没有资格质疑这份合同的法律性。” 尤鹿说完，一双眼睛直直看着林景禾的双眼，竟然丝毫不惧。 沈曼抬头看尤鹿脸上的倔强和胜负欲，眼里染上了一丝笑意，紧绷的情绪反而舒缓了下来。 小孩竟然因为别人的质疑，急了？ 林景禾的目光在尤鹿青涩的脸上扫了一圈，目光微微下落，就看到了他抱着的购物袋，以及购物袋里面的男士内裤包装盒。 林景禾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不悦，语气也多了两分冷意。 “你既然觉得你不够专业，就应该退出不是吗？专业的事情留给专业的人来做，你的老师没有教过你这个道理吗？” 林景禾话里的意味让尤鹿有些难堪，才没能第一时间反驳。 沈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林总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性？” 沈曼在烟灰缸里摁熄香烟。 “什么人能激起我的创作欲，什么人不能，我想我还是可以确定的。林总和我合作了这么多年，应该知道我是个做了决定就不喜欢更改的人，还请林总尊重我的决定。我不喜欢出门，更不需要换画室，林总的好意我心领了。林总若是没有其他事，我就不招待了，时间紧任务重，我想我需要开始工作了。” 沈曼站起身，看了看桌子上的酒。 “酒我就收下了，改日请林总吃饭，今天就不耽误林总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