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菁菁?”林子墨看向任北辰,“那个江梦的堂妹?”

    任北辰没有做声,转身走到栏边,俯瞰校验场,果然,一个女子的身影出现在江梦身边。

    “姐姐今日看着气色真好,连马儿都振奋得很。”江菁菁笑盈盈地伸手抚摸了两下马鬓,手腕轻轻晃了晃,好闻的香粉从手链的玛瑙坠子里散出来。

    江梦挑了挑眼角看着她,心里冷笑着,果然这世上哪来的无缘无故的意外啊,不过都是蓄谋已久,奸人作祟罢了。

    “祝姐姐拔得头筹,技压群雄!”江菁菁并没有因为江梦的不做声而气恼,反而和善地笑着说了些吉利话,便不再逗留,转身继续和那些夫人小姐们交际。

    毕竟,她也不是来跟江梦诉衷肠的。江菁菁笑得更加明艳,指尖拂过手链的坠子,只等好戏开场了。

    “他们不应该是一家人吗?”林子墨跟着任北辰从二楼看着江菁菁接近江梦的马匹,不明所以。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和你家一样的。”任北辰坐了回去,摇起了扇子。

    林子墨一时无言。林子墨的大哥林子文一向对自己这个庶弟照顾有加,在林家从未有嫡庶区别苛待之事。

    督察院御史林修然与发妻柳氏恩爱有加,可是柳氏生下嫡长子林子文便难产离世,林子文也是先天多病。林修然便不曾再娶,可是林子文日益长大,愈发觉得自己难以担当长子重任,担忧自己会有一天突然病逝,林家衰败没落,跪请父亲纳妾,陈明家族利弊,方才有了林子墨这个庶弟。

    林子墨自小便受长兄教诲,督促学业,教其道理,父亲公事繁忙,长兄如父这个词对林子墨来说着实适用。

    “那要去提醒一二吗?”柳望舒已经瞧见远处先生们已经到齐,他也要前往校场做准备了,“我去跟她说一声?”

    “不必。”任北辰慢悠悠地摇着折扇,“她知道的。”

    柳望舒和林子墨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木遥,虽然疑惑得很,但是也没有再问。

    柳望舒一边深呼吸,一边走到校验场,准备马上开始的骑射校考。

    场上的少年们骑在各自的战马上,有的青春肆意,自信张扬,有的紧张忐忑,紧握缰绳。

    两边雅阁上的夫人们,官人们,还有没上场的那些考生们,都注视着这第一场比试。

    江菁菁在二楼看着那身红装人影,脸上笑意难掩。

    主考姚先生念第一场骑射比试参赛考生的名单。这是一周前由考生自己选择好比试项目之后投进学院箱子里的。

    报完所有名字的那一刻,江菁菁的笑凝在了脸上。

    没有江梦的名字!

    怎么可能?这是她最擅长的科目!她怎么可能放弃大出风头的机会?!

    江菁菁不由得站了起来,扶着栏杆盯着那红影。

    可是那身红影就这么默默地走向了文试的场子找了个座位提前等待着。

    江菁菁紧紧攥着手腕的坠子,疑惑和不甘在心里难以压制。

    江立也十分意外,他骑在马上,即将入场,听到姚先生念完所有的名字,他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向二楼的妹妹。

    他已经告诉了四殿下,今日江梦的马会失控,四殿下可以做些文章,可如今江梦压根没参加武试!这可让他如何与殿下交代!

    “有你的啊二哥,现在已经会算卦了!”林子墨看见江梦到文试区坐着,对任北辰竖了大拇指,“啥时候也教教我?”

    “你没这慧根。”任北辰余光注意着那道红衣,毫不掩饰地朝林子墨轻笑道,“她平日出门都是男子束发,今日却是一副女儿家打扮,不奇怪吗?”

    “万一只是为了让各位夫人官家们看到她的美貌呢?”林子墨看着旁边打扮的千姿百媚的各色姑娘,校考日正是她们展示才貌的好机会啊!

    “她不屑于此。”任北辰淡淡地回道。

    她一向有趣,又危险。

    武试校验并没有什么意外出现,顺天府尹嫡长子季白不出意外的博得头筹,九门提督嫡子邓焕之紧跟其后,柳望舒发挥得也算出乎意料的好,拿下第三名。

    林子墨看得是着实带劲,平时虽然损的不得了,但是看到柳望舒拿下他几年来的最好成绩,还是着实给他叫好。

    “还行吧,勉强没给我和二哥丢脸。”可是等柳望舒大汗淋漓地兴奋归来,林子墨慢悠悠地撇着嘴,说着找打的俏皮话。

    随着武试的结束,文试也即将开始。

    学院的规矩是,男子至少参加一文一武两项校验,女子无论文武,只参加一次即可。

    所谓文试,自古也不过那几项,乐器,诗词,绘画,策论。

    往年江梦都会选择武试骑射,考完就走,鲜少在学院逗留。至于文试,她会一些,但是都不精通,也不喜欢。前世她自幼便觉得,这天下是打下来的天下,唯武论高,一向不屑于文律政治。时过境迁,父兄屡屡在朝堂遭人陷害,众口铄金,最后一世英名毁于一纸罪诏;自己在朝臣中奔走,却一次次被弹劾污蔑……江梦在越走越深的泥沼里,慢慢懂得,这世上比武力更厉害的是文官奸臣的口诛笔伐。

    江梦选择了画。

    深宫多年,许多事不能说,许多话不能出口,只能借着一幅幅水墨聊以相继。

    而且,应付考试罢了,她也没想着要出什么风头。

    就在江梦站定在绘画考区时,江菁菁款款走来。

    “想着姐姐没参加过文试,定没有准备合适的紫毫笔,妹妹这多备了几支,特来送给姐姐。”江菁菁笑得十分可人,周遭几位等待考试的管家小姐们怕是都在感慨江菁菁的善解人意了。

    江梦却不想接这好意,低头看了看眼前的笔匣,手却丝毫没动,“多谢妹妹好意,不过这书院还没穷到连根笔都不准备吧。”

    “自是备了笔的,可是这善画人都知道,紫毫笔的笔尖最是顺手,还望姐姐拔得头筹,为江家争光。”江菁菁话说得温温柔柔,丝毫不给人拒绝之机。

    江梦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人,也不好推拒,伸手接过这个匣子,大不了不用就是了,江梦捏着这匣子,压根不打算打开,毕竟她能安什么好心?

    江菁菁和周围的小姐们打了招呼,笑着走回乐器考区,途中,眸子轻瞟了一眼江立,微微点了点头,江立便了然于心。

    希望这次能够成功。江立换了身衣服,向齐温言的观赏雅阁走去。妹妹不愧是妹妹,连计谋都多留一手。希望殿下不要怪罪之前的失算才是。

    江梦待姚先生点燃一炷香,便提笔开始描绘那曾画过千百次的牡丹。

    轮廓初现,丛林尽染,江梦已然将整体的牡丹图绘制完成,便站起身去拿自己的印章。谁知刚起身那一下,江梦顿感头晕目眩,一时失重又坐了回去。

    不对!江梦掐着自己的虎口,努力保持清醒。眼神立刻锁定在江菁菁送的笔匣上。

    此时江菁菁也完成了自己的奏曲,在掌声中缓缓退场,回到二楼观阁,看着绘画区只剩江梦一人坐在那,手中也没拿笔的情形,自是心中了然。

    就算没用我送的笔又如何?江菁菁一抹醉人心魄的微笑,引得周围几个公子哥为之心动。这些日子她已经看出来江梦着实不待见她,所以这笔匣上放了至纯的迷蝶散,闻上一阵自会头痛欲裂,神志不清,而且最妙的是,这迷蝶散会空气中挥发殆尽,不留一点痕迹,就算事后检查,谁又能查出来什么呢?

    江梦及时闭了自己的穴道,自己的武功虽是不精进,但是扛上一阵总是可以的。这次当真疏忽大意还是着了江菁菁的道,待校验结果出来,她要立刻回府才好。

    此时,所有人都在奇怪江梦还在那里坐着等什么?

    “要是画不出来,再磨叽两炷香也是作不出像样的画来的。”不知是哪家的小子嗤笑了一声。

    众位夫人小姐也掩面笑起来,毕竟江梦在她们眼中,本就不是这场校验的对手。

    “姐姐可能只是累了,没准会给我们一个惊喜呢?”江菁菁好听的声音掺和进来,良善的模样倒像是真心为自家姐妹说话一般。

    任北辰忽而停下了手中的扇子,起身倚在栏杆旁,凝望着那个红衣身影,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任北辰多少觉得些许不对劲。

    “木遥,”任北辰转头唤了他一声,“你去二楼楼口等着,一会儿她走上来,你看看她有什么不对。”

    木遥侧目看了一眼远处的江梦,转身靠近任北辰低声道:“你怀疑江菁菁还是对她下手了?”

    “她不是喜欢惹人瞩目的人。”那她现在逗留的如此扎眼,事出无常必有妖。

    江梦调转内息,闭了穴道,算是暂时清醒,便起身回了观赏阁去等待画作评选成绩出来。

    刚走到楼口,只有一个陌生男子站在那等着她。

    江梦还没来得及警惕避开,他竟直接拨开她的袖口,带有薄茧的指尖覆上她的细腕。

    这熟悉的动作和脾气秉性,江梦试探地问道:“木先生?”

    “嗯。”木遥点了点头,继续探着她的脉象,“你自己闭了穴道?”

    “我中计了,只能如此。”江梦无奈摇头。

    “这不是毒,药效过了自然会好,所以也没有解药。”木遥放下手,直言不讳。

    “要多久?”

    “说不好,短则一个时辰,多则一天一夜,”木遥沉思片刻回答道,“而且以你的功力,最多压制一炷香的时间。”

    “好。我知道了。”江梦舒了口气,用不了半柱香,成绩就会出,来得及。

    “也别太担心,他在这。”木遥本已经走回去了几步,又停下脚回头说了一句。

    他?江梦愣了一下,这话听起来感觉怪里怪气的。

    不过,她自己都没察觉到,听见这句话,着实有一丝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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