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逐渐降临。

    手下人已经清点了目前被火逼上来的叛军数目,竟有五千之多。

    可任北辰并没有下令撤退,还是命众人在这方圆五里严阵以待。

    “世子殿下,大火都已经快要熄灭,地下应该没有空气了,不会再有活人了。”邓焕之忍不住开口提醒。

    “是么?”任北辰不以为意,“若本世子要在地下建工厂,被火攻是致命的,他们真的想不到吗?丢兵保车,他们一定有可以隔绝火势的密室,可以保下一些头目。”

    “密室?”邓焕之有些摸不着头脑,“那他们要是一直不上来呢?”

    “密室空间狭小,即便隔绝黑烟和烈火,也难免不被加热,他们躲不了多久。”任北辰说着,并抬手示意所有人噤声。

    邓焕之听罢,恍然大悟,立刻打起精神盯住眼前这片空地。

    若不是世子要在这等,自己恐怕此时已经收兵回城复命了。

    几个入口处的黑烟已经断断续续,看来火势已经熄灭。

    夜色下来,包围在此地的士兵被要求不得点燃火把照明,所有人静静地隐身在夜幕中。

    时间越久,邓焕之越紧张,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兴奋。

    突然,左边的一块石碑轻轻地转动。

    声音很轻,但是在寂静的夜里,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石碑转动到背面,一个一人宽的入口便悄然出现。

    所有人屏住呼吸,但心都激动起来。

    并没有人走出来,反而从入口往外扔了一小块石子。

    胡若眼疾手快,挥了一下手中的夜光旗,警告手下人不要妄动。

    投石问路,还是很小心的。

    又等了片刻,几个黑影从入口窜出来。

    邓焕之一声令下,齐刷刷地火把瞬间点燃,将这几个人照得睁不开眼。

    这几个头目怔在原地,看着眼前数千个光点把自己包围。

    他们感觉到了绝望,听着邓焕之的喊话劝降,悲愤与无奈涌上心头。

    他们明白,今天是走不出去了。

    邓焕之在远处看着,正要下令擒拿时,那几个人突然发了疯一般向身边的侍卫进攻起来。

    虽然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是动手的姿态十分癫狂,完全不在乎侍卫们的刀剑,不守,只攻。

    如此不要命的打法,竟让士兵们连连退后了几步。

    他们发出一阵阵响彻云霄的怒吼,手里的拳头变得更无章法。

    任北辰眼神一沉,紧盯着这几人的情状。

    可邓焕之已经按捺不住,施展轻功,向前掠去,一杆长枪直接扎传了其中一人的肩膀。

    邓焕之见状乘胜追击,站在了侍卫们的最前面,与这七八个人正面交战。

    那被扎之人并没有倒地萎靡,反而更加癫狂,直接折断了邓焕之的长枪,反手一挥弹了回去,邓焕之急忙侧身,险些中招。

    几名武功较好的侍卫与邓焕之形成包围圈,同时进攻。

    此时的邓焕之已经被惹恼,区区几个贼人困兽之斗,自己若是搞不定,日后还如何立足?

    少年意气,手中的刀便更加勇莽,甚至已经忘了自己一开始想要捉活口的心思了。

    任北辰一直没发什么号令,胡若也纹丝不动守在任北辰身边。

    感知不到伤痛,也不会自保,纯进攻行为,力气暴涨,这是魂断花的功效。

    看来这群人是非死方休了。

    任北辰向胡若示意,胡若立刻飞身上前,将正与这几人缠斗的邓焕之拉了回来。

    几名侍卫见状也立刻撤离,将这几个亡命徒留在正中央。

    “放箭!”

    胡若一声令下,数百只弩箭齐发,将这几人打成了筛子。

    邓焕之刚刚还杀红了眼,此刻突然结束战斗,还有点没回过神。

    “世子殿下!我们等了这么久,这几个必然是头目!为何不等我把他们打服,抓几个活口!”

    任北辰拿起一个火把走向那些尸体,附身掰开了其中一人的下巴。

    “邓焕之,你打的时候没发现他们已经失智了吗?唇色呈蓝色,行为举止,都证明他们已经服下了魂断花。”

    任北辰站直了身子,嫌弃地那帕子擦了擦手。

    魂断花?邓焕之愣了愣,回想当时情境,确实如此。

    此乃剧毒,服之可一瞬间经脉暴涨,但不出一炷香便会暴毙而亡。

    邓焕之回头看了看刚刚与自己一同作战的几个侍卫,都挂了彩。

    确实是自己太不冷静了,若早发现此事,真不该与此相抗的。

    心绪地看了一眼任北辰,邓焕之抱拳:“谢世子殿下教诲,焕之谨记。”

    任北辰没搭理他,自己带着胡若从那个入口跳了下去。

    邓焕之一阵手足无措,又不好出声阻拦,只能吩咐得力的属下押送刚刚擒住的活口先行回城复命,又留下一些人在入口外待命。

    交代好一切后,邓焕之换了把匕首,也跟着跳了进去。

    云音寺。

    “今晚我们也不回去吗?”封瑛坐在蒲扇上,看着江梦跪得端正,伴着不远处和尚的木鱼声,还真挺像模像样的。

    “小梦啊,你家里都信佛吗?”封瑛实在是太无聊了,她已经有点坐不住了。

    江梦睁开眼苦笑一下,“没人信,就我一个。”

    其实她没法告诉封瑛,其实原来她也不信,但是如今重生一遭,确实是有点信了。

    “怪不得,你跪得还真虔诚的。”封瑛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

    江梦不禁莞尔。前世的自己出嫁前从没信过这些,可真走上那后位,不如意之事接二连三,被陷害禁足的事一件接一件,被罚跪的多了,也就会了。

    “这三天咱俩就在寺庙住,明天早上跟着僧人去施粥。”江梦拉着封瑛回了之前自己在云音寺住过的那个小院子。

    风鸣一早便命人这个斋房收拾干净了,玉竹已经在房里准备好素面等着她们了。

    “小梦,你和公主有过节吗?我咋觉得你是在躲她啊?”封瑛一听要在寺庙住三天,顿时有点疑惑。

    “我那可爱的封瑛小姐,你没听说过皇家子弟难伺候这句话吗?”江梦磕了一个鸡蛋,细心剥开皮。

    封瑛重重地点头,她深以为然。

    “你哥哥那儿你不必担心,我让玉竹过去了,她带着府医过去的,你放心。”江梦知道封瑛担忧什么。

    “你办事我放心。其实府医不必麻烦的,世子府的木先生每日早晨都会去的。”封瑛很感谢地接过江梦手里的鸡蛋。

    江梦点点头,这木遥也是够忙的。

    吃过饭,封瑛早早地便睡着了,江梦躺在她旁边,看着她睡得沉,轻轻帮她掖了掖被角。

    封瑛自海边出声,无拘无束地长大,如今入京没多久,便遇见这么多事,看见这么多污糟人,可能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江梦瞧着自己点的安神香冒着点点星光,欣慰地也闭上眼睛。

    那是谁?

    江梦仿佛看见不远处坐着一个人,她摸索过去,雾蒙蒙地看不清楚路。

    那人好像睡着,任她走进也没有动静。

    江梦伸手轻轻推了推,他便向一旁倒去,江梦赶忙扶住他,这一扶,那人一直低着的头偏了过去,江梦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任北辰!

    江梦还没惊讶出声,就感到自己的手上黏腻腻的,她颤巍巍地把手凑近自己的眼睛——

    血!

    “任北辰!”

    江梦一声惊呼,从床上险些翻了下去。

    惊魂未定,江梦喘着气晃了晃头。

    一旁的封瑛翻了个身,可能是安神香的缘故,并没有醒,还哼哼两声。

    是,梦么?

    江梦坐在床沿上,还有些心魂不宁。

    她反复看了看自己的手,什么也没有。

    是个噩梦。

    这算是什么不详的征兆吗?江梦此刻睡意全无,她悄悄起身来到院子里,轻轻吹响竹哨。

    “江小姐有何吩咐。”一个暗卫立刻出现在自己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南风。”

    江梦记住了这个名字,让他起身不必行礼。

    “南风,你家世子殿下说你会听命于我,是么?”

    “是,世子令,一切听凭江小姐吩咐。”南风的语气很忠诚。

    “你和我爹给我的暗卫风鸣比,谁武艺更高?”江梦眼珠一转,探究地问道。

    “之前不知其身份时交过手,应是风鸣护卫更胜一筹。”南风实话实说,很是诚恳。

    “那若是不打架,只是偷偷溜出去,能不被他发觉吗?”江梦虽然有点小失望,但还是有点小希冀。

    “这、”南风琢磨着开口。

    “小姐若是想出去,风鸣陪着您就是了,何必非要躲着我。”风鸣一个跟头翻进院子,站在江梦面前。

    尴尬,被抓包了。

    风鸣也罕见地叹了口气,“属下是您的暗卫,听命于您,您何必躲着我呢?”

    “那我爹那儿?”江梦堆起假笑。

    “属下已经是小姐的暗卫了,只有小姐才是我的主子。”

    风鸣语气严肃,目光炯炯,又带着高度的忠诚。

    江梦沉思片刻:

    “我想出去走走,你俩和我一起吧,剩下的人留下顾着封瑛和青荷,也别惊动寺庙里的人,就当我在睡觉就好。”

    江梦回屋换上黑色的斗篷,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走了出去。

    但愿刚刚只是一个梦。

    希望今晚自己只是溜达溜达,什么也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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