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人力气极大,一时之间苏井只能从那人大手下传出细弱的呜咽。

    折回那人低声吼道:“快走。”

    这个点虽说人少,但也难免会突然窜出个人来。

    趁转身之际,苏井反手一肘,身后那人闷哼一声,堪堪拉开一点距离。

    就这一瞬,苏井拔腿就往前面冲。

    只是下一秒就被人从后面粗鲁的扯住头发往回拉。

    “啊!”

    苏井感觉头皮都快被扯掉了,生理泪水被激出来,瞬间模糊双眼。

    前面那个人看了一眼周围,压着声音骂道:“你他妈干嘛呢?这都抓不住!”

    淬了一口,那人指着不远处的树林,“快走,等会有人来了。”

    身后那人好像是个哑巴,到现在也没有听见他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听前面那个人的话,更加用力将苏井拖走。

    嘴被那人粗糙的手捂着,苏井只能发出小声呜呜的嘶吼。

    苏井奋力挣扎着,不能进去,不能进去。

    时间在此刻过的格外漫长,周围都是令人窒息的寂静。

    一道白光闪过,一滴雨水打在苏井眼睫上,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雨从天而降。

    轰隆——

    惊雷响彻天际,混乱中,苏井猛地想起几天前站在楼下一身孤寂的屠成。

    五感钝塞,苏井挣扎的力气渐消。

    她没力气了。

    下一道雷声响起之时,苏井在漫天雨声中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同时桎梏在脸上的大手明显加重起来。

    雨声、警笛声、咒骂声全部重新涌进耳朵里,深陷泥沼的人被拽回人间。

    苏井想,她得救了。

    冰冷的雨水从高空自由落下,在松软的泥土上砸下一个个转瞬即逝的泥洼。

    “操!”于山看见不远处一道矫健身影正飞奔过来,虽然看不清来人,但是心底涌现出一张人脸。咬咬牙,旋即转身跟江应快声说:“快带她上车。”

    江应听罢点头,手上加重力气,拖着苏井加快步伐往树林外面走。

    于山淬了一口,迎着冲过来的人就是一拳。

    屠成抬手一把挡住那记攻击,紧接着反客为主,一拳抡在于山腹部。

    “砰——”

    即使隔着一件羽绒服,也能听见一声令人心惊的碰撞声。

    于山后退一步,一只手死死抵在腹部,拼命忍住一阵阵痉挛。

    屠成没有停留,拔腿就往苏井的方向跑。

    这边,江应已经将人带到车旁边,好不容易腾出一只手将车门打开,苏井看准时机,猛然发力挣脱钳制,转身朝屠成那边跑去。

    这时,几步之隔的屠成却在这时瞳孔倏然扩张,陡然厉声喊道:“闪开!”

    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话音刚落,苏井就如同一只断翅的蝴蝶,直挺挺地朝地上扑去。

    “苏井!”

    屠成在人倒地的最后一刻将人接在怀里,手指平日里冷静的抿直的薄唇此刻却是止不住的颤抖,短短两个字,却仿佛有千斤重。

    苏井觉得后背一阵火辣辣的痛意,五脏六腑好像都错了位。

    她感觉呼吸都成了一种奢侈,喉咙里一股腥咸涌上来。她艰难的睁开眼睛,看着那双筋络分明的大手,颤抖着环抱着自己。

    苏井下意识想安慰他:“我没……”

    后面那个“事”字还未发声,就蓦然而止。

    苏井再也控制不住那股腥咸,张嘴吐出一口红色液体。

    那是——血!

    几乎是在苏井倒地的同一时间,一阵急促嘹亮的警笛声又远及近响起。

    苏井艰难地掀起眼皮,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屠成失态。

    眼睛比熬了几个大夜还要红,血红的血丝攀附在眼白上,像是被骇呆住了,嘴唇颤抖着,欲言又止。

    他这副模样,苏井看着难受。

    但她没有办法,她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好累啊。

    看着渐渐闭上眼睛的苏井,屠成哀求着:“别睡,苏井,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

    “别睡,求你。”

    捂腹追上来的于山在看见江应手中的铁棍时眼底剧烈一缩,“该死!”于山骂了一句,越过屠成冲江应吼道:“还不走!”

    两个人急匆匆跳上旁边的银色五菱,快速驶离,只留下一阵刺耳的刮擦声。

    于山开着车,心里打怵。

    大姐再三叮嘱别闹出动静,最近处处管得严,可是今天晚上这动静显然已经闹大发了,想着腹部的伤处又在隐隐作痛。

    这个江应平日里看着斯斯文文的,怎么会对一个女人下那么狠的手?

    于山脑海中闪过两个月前发生的事情,眉头一皱,心底一股沸腾的怒火直冲头顶。

    这小子这次主动跟他出来,这是别有心思?

    压下心底的怀疑,将车子开到一个小巷子里,两人的身形很快隐匿于黑暗中,消失不见。

    ……

    午夜三点,医院病房里。

    因为伤在背部,苏井此刻匍匐在病床上。前面垫了两个枕头,没有盖被子,只是一层薄薄的病服覆着,从那层薄薄的病服下面还可以隐约看到一条凸起突兀的横跨整个背部。

    即使还在昏迷中,苏井的眉头也一直死死蹙着。

    “根据检查结果显示,患者这里肋骨骨折。”老医生带上眼镜,拿起片子,眯着眯着眼睛看了一会说道:“吐血是因为胃食道黏膜急性充血水肿引起的血管破裂,先去办理住院吧。”

    屠成每听一句心就沉一份。

    老医生看了看面前这个一身湿漉漉穿着警服的高大男子,心中也猜到了七七八八,叹了一口气,接着说:“别担心,幸好没有伤到要害处,仔细修养两个月就会好起来的。”

    屠成接过医生开的单子,涩声说了句“谢谢”。

    黑夜里,空荡荡的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压抑的怒吼,接着传出一声□□与墙壁激烈碰撞的声音。

    走廊另一边的楼梯上一个人影静静垂立,沉默一会后,又原路还回。

    第二天下午,苏井是被背上传出的刺痛活生生痛醒的,还未睁开眼,手就被一只熟悉的大手握住。

    “醒了?”

    发现苏井的动作,声音慌乱中带着安抚:“别动,现在还不可以动。”

    刹那间苏井停下想要翻身的念头,嘴巴张张,却说不出话,好半响才沙哑的说出一个:“渴。”

    屠成转身从桌子上拿过水杯和棉签,轻声说:“现在还不能喝水,我们先沾沾嘴唇好不好?”

    苏井觉得嗓子在冒烟,火辣辣的疼。

    她不经意看见那只泛红带着伤痕的手背,半晌才低声道:“好。”

    屠成一条脚屈膝,用棉签浸满了水,动作克制,一点一点沾到那张还带着丝丝血迹的嘴唇上。

    “先别舔。”说完将那根沾了水的棉签丢到旁边的垃圾桶里,换另一跟干净的棉签继续沾水。

    付德辛在门外看着里面温情中又带着残忍的画面,拳头攥的咯吱作响。心里满是愧疚和自责,当自己追过去的时候,那条小巷子里只剩下一辆没有牌照的车子,车子里面没有发现任何痕迹,就连方向盘上都没有留下一个指纹。

    他们掉了附近的监控,结果也是一无所获。

    过了一会,苏井因为后背上密密麻麻的痛楚再次昏睡过去。

    屠成停下手中的动作,维持着这个半跪的姿势,好半响才抬起那条跪下的腿缓慢起身。

    付德辛看见自家屠队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感觉。

    上一次这副样子还是在嫂子被绑架脖子受伤的时候,队里其他人都不知道,因为那个时候屠队刚刚加入警局,传说这是一位从前线立过功的英雄,因为受伤才转到后方来的。

    他们没有去过前线,但是警校毕业的,无一不想去前方,即使危险也一往无前。

    结果那天他在病房门口看见了跟今天同样的画面。

    一贯强大的人,会让他身边的人逐渐忘记他脆弱的一面,到最后就都会以为他生来就是这般强大。

    可人哪有生来就强大的,也不会有人一辈子都不会感到害怕,变得脆弱。

    屠成打开房门轻轻关上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

    从他察觉到有人来,出来看见是付德辛时,就猜到那两人没有抓到。

    屠成边走边说:“不怪你,他们有备而来,自然不会留下痕迹。”

    话是这么说,可付德辛心里还是堵得慌,刚想开口就听屠成继续道:“你先带着兄弟们回去吧。”

    付德辛垂下脑袋,“对不起,屠队。”

    屠成没说话,抬手拍拍眼前年轻人的稚嫩的肩膀,还是年轻,什么情绪都藏不住,一喜一怒都浮于面上。

    “回去吧。”

    “嫂子……没事吧?”付德辛想起那会在树林里地上的那摊血迹,不由得往最坏的方向去想。

    屠成指尖微滞:“需要住院一段时间。”

    付德辛抬起头,安慰道:“嗯,嫂子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过几天就好了。”

    屠成:“谢谢,走吧。”

    付德辛挠挠头,“嗯,对了,屠队,张局知道这件事情,让你明天早上去他办公室一趟。”

    “嗯,知道了。”屠成再次赶人,“回去吧。”

    付德辛其实是想进去亲口跟嫂子说声对不起的,此时也只能离开。

    “是。”

    说完付德辛转身离开,背影像一只霜打的茄子,焉焉的,耸搭着脑袋。

    屠成没有管他,当下掏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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