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井双手被绷带绑着完全使不上力,嘴上也被贴上了巨大的黑色胶带,蜷缩在后座上像个出生的婴儿。意识逐渐模糊的她只能只能狠狠咬下舌头维持清醒,胃里一阵排山倒海,她又要被带去哪?

    十分钟后,车子开始颠簸起来。

    苏井心脏一缩,这是要把她带去深山老林里面悄悄杀掉吗?

    可能是因为颠簸,也可能是刚刚在仓库里用了太多的力气,她坚持了几分钟之后就逐渐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待她再次醒来的时,自己已经身处于一个除了床什么都没有的房间里面。嘴上的胶带不见了,脚上的绳子也不见了,只是手上的绷带还缠在她手腕处,零星有一点红色溢出。

    摸了摸肩膀处的湿润,这是第三天了。

    苏井有些尿急,从床上爬起来一看,比起上次的小仓库这里的条件算是非常好了,好歹有张床。光是起身下床,苏井就有些脱力了。

    她太久没有进食了,胃里叫嚣着难受,嘴巴上已经起了一层死皮。

    两只手不敢用力,一用力就钻心的疼。走到门口时,苏井整个背靠在门上,提起一口气朝门外喊:“有人吗?我想上厕所。”

    门口的两个保镖相互一看,其中一个高一点的掏出钥匙。

    苏井感觉到把手处的转动,赶紧让开。

    “上厕所?”高保镖居高临下看着苏井,语气不善道。

    苏井抬头看了一眼就不敢看了,那眼神太吓人了。小声点点头:“嗯。”

    高保镖指了指右边尽头:“那边。”

    苏井顺着他指的方向快步走过去,转动把手的时候手腕处传来一阵刺痛,她咬紧牙关,皱着眉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解决完人生大事,苏井仔细打量了这个卫生间,还有刚刚走来时走廊的装修,有点像酒店。他们应该没敢明目张胆带她去住酒店,所以这个酒店一样的地方是他们的地盘。

    想到这,原本升起的一点希望很快暗淡下去。

    苏井看着镜子里面蓬头垢面的自己,眼眶里面的眼泪慢慢蓄满,眼睛一眨,豆大颗的珠子就啪嗒在洗手池上。看着手腕上的绷带,她打开水龙头冲洗了一下手指,平复下心情就打开门出去。

    苏井站在那间房门口,眼睛红彤彤的,声音又低又弱:“可以给点吃的吗?”

    高保镖开口就是不行,让她赶紧进去。

    旁边的宁乐看不下去了,“于总让我们好好看着她,这人要是饿死了,咱们怎么向于总交代?”

    高林刚刚没想这么多,现下一听觉得好像是这么回事。

    宁乐见他神色动摇了,赶紧说:“我去厨房看看,马上回来。”

    苏井看着宁乐的背影说了一声“谢谢”就主动转身走进去,关上房门。

    苏井进去坐在床上,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嚣着,胃部隐隐作痛,她手使不上劲,蹲在床边弯曲着身子试图减轻一点痛意。

    大概十几分钟后,宁乐提着饭过来,嘴里还哼着歌。他把东西放到地上,对着高林说:“钥匙呢?把门打开。”

    高林拿出自己那份盒饭,刚准备伸手从另外一个袋子里面拿饮料出来,听见宁乐的话,手上的动作没停:“没锁。”看着袋子里面的矿泉水,愣了一下,继而拿出一瓶红牛继续说:“你就是心太软了。”

    宁乐一笑虎牙就漏了出来:“我是看她一个女人,换做男的,饿死算了。”

    说完拿上一份盒饭和那瓶矿泉水起身。

    苏井在门外有人说话的时候就强撑着站起来,看着走进来的男人,苏井不敢掉以轻心,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宁乐把饭和水放在床上,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逗留,放下饭和水就转身离开。

    直到宁乐把门关上,苏井才弯下腰,拧了拧那瓶水,没有开过。苏井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干嘛,嗤笑一声,就这情况了,人家还用的着下药吗?

    风卷残云吃完这顿饭,苏井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把垃圾收拾了一下,起身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停了一下,这门她还打得开吗?

    不管了,试一下。

    咔哒一声,门拧开了!

    门外的两人同时转身一脸警惕地看向她,苏井提了提手上的袋子,示意自己是出来丢垃圾的。

    宁乐伸手接过垃圾袋:“嗯,进去吧。”

    苏井点了下头,就转身进去不敢说话横生枝节。

    宁乐把门关上用钥匙反锁上,两个人对视一眼,不禁觉得好笑。刚刚她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其实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宁乐提了提手上的垃圾,说:“我去丢了。”

    高林无所谓地嗯了一声,就低头继续玩游戏。

    宁乐来到楼梯间随手把垃圾丢在离他一米远的垃圾桶里,没有转身回去而是直接进入刚刚按下的电梯。出电梯走到一间房间门口敲了敲门。

    很快门从里面打开,宁乐笑着打招呼:“应哥。”

    江应点头应了一声,眼睛往外面看,确定没有人跟着才关上门。

    “应哥,放心吧,没人跟着。”宁乐走到窗前的椅子边坐下,打量着这个房间羡慕的啧嘴。

    “我去,应哥你这个房间真不错。”

    江应坐到他对面,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发怔。

    宁乐见江应怎么盯着他看,奇怪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说着还伸手往脸上胡乱摸了一把。

    “哦,没事。”江应反应过来,敛下目光,反问:“那个女人怎么样了?”

    “嗯……不太好,于总昨天刚送来的时候半死不活的,哦,对了,手上不知道怎么了?缠着一大圈绷带,看着挺吓人的。”

    宁乐看着江应拧起的眉头,赶紧接着说:“不过没有生命危险讷,今天听你的给她吃了一顿饭。”

    江应沉思片刻,这不像一姐的行事风格,上次于山带着他去绑人,一姐还……于山!江应有些想笑,他之前怎么没想到,警察前段时间一直在找一姐的麻烦,一姐不可能在这种关头干这种火上浇油的蠢事。那就只有于山了。难怪出这么大事,一直没有于山的消息,十有八九是被一姐关起来了。

    宁乐挥挥手,看着已经是第二次没听他说话的应哥:“应哥?应哥?”

    江应回过神,豁然开朗道:“宁乐,还得麻烦你这几天多照顾点她,于总不会想要她的命。”

    宁乐笑着应道:“好勒,放心吧。”

    他想起刚刚江应魂不守舍的样子,打趣道:“放心,兄弟都懂。”

    江应笑了笑没说话,站起身看着窗外的海滩。今天天气不太好,沙滩上一个人都没有,海浪接连狠狠地拍在岸边激起一簇白色的浪花。

    顶楼套房里,于一脸色铁青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一声不吭,最后那边像是下了最后通牒,于一急忙说:“彪爷,事情我会尽快处理干净……喂?”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传来了一阵忙音。

    啪的一声脆响,于一把手机摔在办公桌上,粗重的呼吸声一声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开来。

    她掏了掏口袋,心情更加烦躁了。

    口袋里面没有烟。

    手机在这时亮了起来,突兀地声音响彻整个房间。

    于一看了一眼,是于山。叹了一口气还是接起。

    “喂,大姐,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啦。”

    对面的于山熟练地认错态度让于一有些心酸,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不是都是因为自己。她想起那天他口中喊的回哥,是啊,阿回都可以把小应拉回正常人的生活,自己却连亲弟弟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样的都一无所知。

    “小山,是姐姐没有照顾好你,以后……”她声音有些哽咽,到嘴的话险些说不出口。

    电话那头的于山愣住了,他记忆中的姐姐不可能说出这么脆弱的话。心底有些慌张蔓延开来,他颤颤巍巍地问:“大姐,我是不是令你失望了,我错了,我混蛋,我不是东西……”

    于一撑着桌子坐下,“小山,你也长大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任性了,大姐……大姐给你联系了国外的学校……”

    于山一听就明白了,立刻回道:“我不去,我要跟大姐在一起。”

    于一怒吼:“由不得你,这次必须听我的,就这样,你准备一下,后天就给我走。”

    挂断电话,于一整个人陷入椅子里,良久后才拨出另外一通电话。

    姜雪这两天总是做梦梦见苏井被关在小黑屋里面叫她救她的画面,半夜大汗淋漓惊醒时,后半夜就怎么都睡不着了。

    但是班还是要上的,她也不能跟警察一起去到处找人。

    据苏井被绑架已经第三天了,屠成那边还没有消息,她现在每天早上上班问一句,下班问一句,对面从始至终都没有回过,三天足以发生很多事情,姜雪逐渐失去耐心。

    这天下班姜雪直接约陈奕见面,她不知道怎么了,直觉告诉她,他应该知道。

    姜雪到咖啡店时陈奕已经到了,看样子已经等了一会了。

    “你最近还好吗?”陈奕克制住想要向前的脚步。

    他从姜雪进来眼神就没有从她身上挪开,待人走进一点就看见那双总是风情万种的眼睛此时却是掩盖不住的憔悴。

    姜雪开门见山问道:“你知道苏井在哪吗?”

    “……”陈奕喉咙滚动一下,语气委屈道:“你约我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姜雪没说话,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意思很明显。

    他在她颤动的眼睫中败下阵来:“不知道。”

    他是真不知道,警察这段时间跟疯了似的搜查,短短几天,于姐的生意场就被捣毁了一大半,他这几天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不想出去惹一身腥。

    姜雪眼神利了一瞬,下一秒就失望的起身准备走人。

    陈奕这好不容易见她一面,能让人走了?马上跟着起身快步走到她旁边,拉着她的手,姜雪马上甩掉,冷着脸没好气地说:“放手,干嘛?需要我重复几遍?我们已经分手了,听不懂人话吗?”

    陈奕脸上的笑不变,嘴角的牵强却出卖了他:“我没同意,就不算数。”

    姜雪几乎要被他这无赖似的发言逗笑了,要不是那天刚好撞见他跟别人说话,她都要相信这是一个单纯的男大学生了。

    “好,要我说明白是吧。”姜雪深吸一口气。

    陈奕心口一滞,猜到她要说什么,无意识地摇头像是这样他就听不到她嘴里伤人的话了。

    姜雪看着他这个样子也有一瞬间的心软,可是现在苏井还生死未卜。

    “苏井在哪?”

    陈奕好看的眉眼此时却带着些攻击性:“我真不知道。”

    苏井深深看了他一眼,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打人的手:“如果这就是你给人喜欢,那我现在告诉你,你的喜欢真的很恶心。”

    陈奕心脏一缩,眼底的狠厉偏执再也压制不住,一个箭步向前按住姜雪肩头,恶狠狠地说:“那你呢?你的喜欢就是在分开两天后立刻找一个新相好吗?”

    闻言姜雪停下挣扎,表情呆滞恍惚地说:“你说什么?”

    “跟他在一起吃饭很开心啊,都没注意到后面一直有个人在看着你们。”

    姜雪马上想起那天跟徐嘉逸一起吃饭的场景,他一直都在?她抬眼不甘示弱的怼回去:“是啊,最起码他不会带着目的接近我,伤害我最好的姐妹。”

    陈奕看着她眼底的决绝,忽然不知道怎么办了。她说了好伤人的话,可是他还是不想她跟别人在一起。即使是在一起吃顿饭他都觉得受不了。

    “你不是想知道你姐妹的消息,跟我吃顿饭我就告诉你。”

    陈奕留不住执意要离开的姜雪,只能用这种她最讨厌的方式换取和她在一起,即使会被她更加厌恶。

    “你……说什么?”姜雪愣在原地,不敢相信这是他说出来的话,可是他的声音还在她耳边回荡,像是提醒她之前眼睛有多瞎。

    半晌,姜雪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个日渐陌生的人,缓缓开口:“好,一言为定。”

    陈奕转身做回卡座上,拿起那杯苦涩的美式一饮而尽。他不敢再看姜雪那双跟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睛,他受不了。

    好似他们吃完这顿饭就真的桥归桥,路归路了。

    餐厅陈奕选在上次她和徐嘉逸一起吃饭的那家,上次来是无奈,这是来却是恶心。

    姜雪起初没有在意,直到菜上齐她才后知后觉到这跟那天的菜式一模一样。

    一阵无力感袭来,当初有多喜欢现在就有多难过。

    姜雪味同嚼蜡般吃着陈奕夹给她的菜,好不容易挨到吃完,姜雪双手环胸看着那张她一见倾心的俊脸,暗想他们之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陈奕顶着那道灼热的视线烦躁不已,她就这么想赶紧结束吗?

    他生硬地夹起一块鱼肉放到姜雪碗里:“这个好吃。”

    姜雪看了一眼鱼肉,语气很淡:“我吃饱了。”

    陈奕正在夹鱼肉的手停顿一下,半晌才放下,看着那盘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鱼肉不舍地说:“吃这么点,你最近没有好好吃饭吧,都瘦了。”

    姜雪受不了他顶着那张脸委屈八叉的样子,带着几分嘲讽道:“你说这些干什么,显得你很深情吗,我要夸你一句情圣吗!”

    她越说越激动,说到后面几乎是小吼出来。

    陈奕怔了两秒,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很小声地说:“我没有。”

    姜雪有些语塞,感受到不远处服务员时不时投过来的视线,抬起水杯喝了两口,只想赶紧结束这顿荒唐的饭。

    “饭也吃了,苏井到底在哪?”

    陈奕放下筷子,颓丧地抓了一把头发,抬起头无所谓地说:“不知道。”

    “你……”姜雪也没想到他居然敢在这种事情上一而再再而三地骗她,眼底浓厚的失望被怒火盖下,不再拖延站起身把手中的白开水“咚”一声,捶在仿古松木桌上溅出一滩水迹。

    “别再让我看见你。”

    姜雪好像被丢进了一个黑洞里,惶恐不安地快步走出大厅,循着记忆来到停车场,就是在这里,他们前不久才一起回去,现在她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她打开车门坐在驾驶位上,偏头看向副驾驶上与整个车身严重违和的粉色软垫和靠背,刚刚强撑的坚强和体面瞬间被撕裂,液体顺着脸颊争先恐后涌出模糊了眼前的事物。

    她找不到苏井了。姜雪心里想,三天了,她第一次那么清楚的意识到,这是一个残忍的事实,残忍到她宁愿这三天都是她做的一场荒诞无比的噩梦,可是现实是,她没有做梦,她是真的……找不到苏井了。

    如果苏井出事了,那她就是帮凶。

    是她亲手把自己最亲的朋友送到了坏人的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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