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二年,大懿朝局安定,百姓安居乐业,国库充盈。边境三国分别为北齐,西漠,南俞也都在天子治理下不敢犯上造次,边陲安定。今天子名曰霍瑾宸,乃先帝第六子,生母为明皇贵妃南宫映月,先帝在其四岁之时便立其为东宫皇太子,东宫皇太子睿智贤德,文武双全,气度恢宏,即皇帝位乃天命所归,人心所向。

    中秋佳节,皇宫上下喜气洋洋,今日星月交辉,各宫内皆红烛高燃,各妃嫔也都相聚一起,摆宴席,叙团圆,以解在宫内思念父母之情。

    而唯独承宪宫内的景象却有些寂寥清冷。

    承宪宫宫门紧闭,宫门内则是寥寥内侍婢女,一同在夜空之下赏月。

    寥寥花瓣落在贵妃榻上的女子发间,她身着青白色交领衣裙,外穿刺绣广袖外袍,头发半披半挽,只戴了件珍珠玲珑钗。略着粉黛,纤长浓密的睫毛下是双明亮略带慵懒的眼眸,她眼底带着些温柔和落寞,微扬的朱唇掩饰了她眼底的情绪,好似还怡然自乐地地看着天上那轮圆月。

    女子是承宪宫宸妃,右丞相顾容川之女顾璟睿,并不受皇帝宠爱,今日阂宫欢聚,她并未赴宴,不受皇帝待见。

    “娘娘,入秋了,您别着凉了。”顾璟睿贴身婢女苏芷为她披了件披风。

    “娘娘,夜里凉,要不要进殿里歇着?”一旁的苏莞也怕她冷,上前走了两步说道。

    榻上的顾璟睿微微挪动,看着一旁的苏莞和苏芷扯出一抹微笑:“我不冷,再待会儿吧,好久也没静下心来看这样圆的月亮了。”

    苏芷无意中瞧到了顾璟睿外袍内藏了那件小孩子的衣裳,她又看了眼自家姑娘已经轻闭双眸闭目养神了,她方才虽含笑云淡风轻地说了那么些的话,可是心里恐怕不似表面这样平静。

    苏芷也没了赏月的兴致,可又抬头看向了那轮圆月,在心底向月亮发愿,希望自家姑娘能把从前的那些事都放下,从痛苦里走出来。

    顾璟睿闭着眼,她今日看着那月亮心绪格外平静,只想到父母兄长,想到了之前在入皇宫之前,甚至是在嫁入东宫之前,在家中做姑娘的日子,她不想让苏莞和苏芷察觉不对劲,将脑袋往引枕那侧埋得深了几分。

    贵妃榻上的女子伴着月色缓缓入睡,睡梦唤起了她尘封在内心许久的记忆,回到了最初这一切的起点。

    建和二十一年,彼时的霍瑾宸还是十七岁的东宫太子,天子霍修远最喜爱的皇子。

    他幼时便是皇位继任者,霍修远请名师,任贤臣教诲霍瑾宸,而他也深孚众望,从小便在文韬武略皆胜于其他皇子,于十五岁时便同朝中将领远赴边疆平定南俞动乱,在此战役中霍瑾宸取南俞大将首级震慑南俞,威震边陲,南俞于十日后投降退军,也是因此,这位东宫皇太子立威于军营与整个大懿。

    霍修远为让霍瑾宸更加熟于政务果断给予霍瑾宸大权,未曾忧心于壮大东宫势力导致东宫篡位,并任其兼尚书令之职,六部尚书及左右丞相尽辅佐之职。

    而她与他的重逢也始于这一年的夏日......

    初夏的京城还算不得很炎热,只是庭院楼宇皆覆上了一层金色的暖阳,耀眼而美好。眼前之景也正如顾璟睿此时的心境。这时的她不是宸妃,也不是太子妃,而是还是在父母身边承欢膝下的姑娘。

    “驾!”

    少女策着马驰骋在人少的街巷,她今日这身天青色窄袖衣裙也方便骑马,半挽的发髻上只着了支玉簪,腰间的发丝飘扬在空中,手挽的披帛也随风飘扬。她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时不时回头望向自己的二哥顾璟灏,看他是否追上来。

    马蹄声响彻街巷,顾璟灏是位鲜衣怒马少年郎,朝中武将,整日习武练枪,追上顾璟睿自然不在话下,只是城中街巷虽宽,但也怕损伤到百姓之物,到了出城门之时顾璟灏才发力一举追上了顾璟睿。

    “妹妹,你这不行啊,在西北那样辽阔的地方都没把你这马术练上来?”顾璟灏眼神带着兴味地看着顾璟睿,揶揄道。

    顾璟睿一年多前刚从西北慕容府的外祖母家回到京城,西北的辽阔让这位本就活泼的少女变得更加热烈而自由。

    “光说算什么,谁先到那颗柳树下才算厉害。”语罢,顾璟睿双腿夹紧马腹开始发力,加快了骑速。

    “诶你,你慢些!你过两日便要入宫,要是磕了碰了怎么办?!”顾璟灏在后面扯着嗓子喊她也没拦住顾璟睿向前策马扬鞭。

    这姑娘不会什么武功也就骑术算得上是还能与其他京中的姑娘比一比,趁着入宫前非拉着他来陪她跑马,到了地儿又闹腾得让人担心,弄的顾璟灏着实有些无言以对。

    兄妹二人并骑前行,马蹄卷起尘土,飞扬在这景色盎然的大懿京郊。

    忽然,顾璟睿注意到前方有一行人策马而来,她这才稍稍安分使马儿慢慢慢了下来。

    顾璟灏自然也是注意到了迎面而来的一行人,待他看清是何人时便停下了马儿,唤了顾璟睿一声便下了马原地静候。

    顾璟睿听到了顾璟灏的提醒,她也看到来的人在离他们不远处也停下了马,而最前方的人身着身着华服,不是哪家贵人公子便是亲王郡王。顾璟睿也已经福身带礼,她虽没有看清那人是谁,但从身后的随从,华贵的衣袍便知绝非一般人。

    先给出礼数总是不会有错的,省的别人说她礼数不周,给爹爹娘亲徒增麻烦。

    何况自己二哥都下马相迎,顾璟灏官阶虽不算很高,但却是从小被皇上钦选同太子一同读书习武之人,能让他这样做的人必定不凡,顾璟睿就是再傻也看得出这个。

    “太子殿下。”

    顾璟灏的一句话让顾璟睿有些发愣,但行动先一步了思索,即刻从福身之礼便成跪在地上的正礼了。

    她有想过是亲王郡王,但没想到来的人是东宫太子。

    “参见太子殿下。”

    只听见这位太子殿下跃下马儿的声音,而他身后身着便衣的侍卫也都纷纷向顾璟灏行礼。

    “免礼。”男子声音低敛而清冷,语气随和但却十分有威慑力。

    太子霍瑾宸看到顾璟灏身旁的女子略有惊讶,顾璟灏并未成婚,顾相也并未着急给他择位妻子,而顾璟灏平日里虽看着任达不拘,但行事颇有分寸,断然不会贸然与哪位姑娘双双出行,唯有的可能便是家中姐妹了。

    想来眼前这位女子便是故人了。

    “多谢殿下。”

    顾璟灏时常和霍瑾宸见面,于是二人相处自然而轻松,而顾璟睿因为这一声太子殿下让她忆起了幼时入宫时的种种,可惜她那时候太小,只记得见过这位东宫太子殿下,至于其他细枝末节她也不曾记得。

    “璟灏今日怎么来了京郊?”霍瑾宸挪开了在顾璟睿身上的眼神,对顾璟灏道。

    “妹妹在家中憋闷,于是便带着她出门玩闹些时辰。”

    顾璟睿听他这话心里要把顾璟灏骂死了,当着太子面前说她出来玩闹?这太子定然是知道她刚才是听见顾璟灏行礼问安才半跪行礼的,那她过几日入宫做淑女岂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顾璟灏这个笨蛋。

    “臣女顾璟睿拜见太子殿下,不知太子殿下驾到,臣女......”顾璟睿低着头,似是害怕一般始终没有抬头看向霍瑾宸。

    “是孤扰到顾姑娘了。”霍瑾宸望着顾璟睿,他自是一直记得她的,幼时她入宫受太后教导,也曾与他一同读过书,可今日看样子...这姑娘似乎根本不记得他。霍瑾宸带着些探寻之意又道:“姑娘不妨抬起头来,孤不吃人。”

    顾璟睿抿了抿嘴,缓缓抬起了脑袋......

    霍瑾宸身形高大挺拔而修长,白金相间的长袍,腰束祥云纹腰封,举手投足皆是矜贵,好似生来便带着储君威仪。他生的丰神俊逸,棱角分明,五官俊朗,剑眉下那双深邃的墨眸透着些许探寻。

    顾璟睿呼吸轻微一滞,脸一红,看得有些入神,直到对上那双墨眸,她才迅速敛起神色:“臣女没有这个意思。”

    顾璟灏看着自己妹妹这般拘谨觉得不像是往日大大方方的样子,好歹她和太子之前也有见过,今日乖觉得顾璟灏都要不认识了。

    她撇开与他相视的双眸,霍瑾宸却没有收回来望向她的眼神,故人重逢,还是幼时格外亲近的人,他忆起小时候的模样,语气轻缓:“你不记得我了?”

    她确实不太记得清了...

    “记...记得的。”

    霍瑾宸听到如此不真诚的回答轻声笑了,罢了,他同她年幼的记忆较什么劲?

    “你们兄妹好好玩,孤先回宫了。”

    不日后她会入宫在太后身边受教,自是会再见到的......

    “恭送殿下。”

    “臣女恭送太子殿下。”

    顾璟睿望着霍瑾宸策马远去的方向,心中不免感叹,原来年幼模糊记忆里的一位哥哥已经变得这般威风凛凛。将来君临天下的便是他,也不知道在他的治理下,大懿是否能变得更加国富民安。

    说不定入宫之后还能遇见太子,如今不似从前她年幼时什么都不怎么记得了,这几个月里若是能见到太子,还是能一睹日后大懿君主的风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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