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见到这藏匿卖身契的地方,都觉得诧异不已。账房不过就刚好够三四个人落脚,这一叠叠卖身契就这般硬生生地被放入了墙中。

    前头则放了个平日里收集账本的柜子,在徐宛清发现那个隔层,再用手里的钥匙打开之前,在场的人竟然从未发觉。

    李叔手中拿着那一大串钥匙,站在柜子边,瞥了一眼就看清了那些纸上的内容。虽然有的字迹早已被晕染开了,可依旧不难推断,“杜若姑娘是为了这卖身契而来?”

    徐宛清把那一叠纸张悉心地护入了怀中,对上李叔关切的目光,点了点头,“吴妈妈既然已经不在,姑娘们也该回到各自的归处了。”

    时雨楼中的姑娘多数是被亲人卖到了时雨楼,困在这里数年之久,有了这卖身契,姑娘们就能重新变回自由身。

    到时她们愿意留在时雨楼也好,不愿留在时雨楼也罢,都可以自己选择。

    “诶,这吴妈妈虽然平日里待我们苛刻,可若离开了时雨楼,又不知什么地方才能找着份差事。”李叔把钥匙再次旋入了柜中,把柜子重新上了锁。

    虽然时雨楼中的姑娘都称呼他为李叔,可大家心中也都清楚,李叔的年纪恐怕比院中那棵树还要大些。

    离开了这儿,恐怕也没人会收他这把老骨头,李叔的后半句话咽在了心里。

    账房之中还有几个是新来的小厮,听到李叔这般的话,敲算盘的手也慢了几分,传来了不少的唏嘘声。

    “李叔无需担心,若你们愿意继续在时雨楼当差,我自不会亏待你们。”徐宛清把怀中的卖身契仔细数了一遍,一共是四十张,比时雨楼的姑娘,足足少了十八份。

    徐宛清已经下定了决心继续留在时雨楼中,经营时雨楼,只待能够为父亲昭雪的那一日。

    “杜若姑娘的意思是,要买下这时雨楼。万万不可啊,昨天宴会上的事早已经传遍了整个江南城。”

    “现在的百姓,对时雨楼都是敬而远之。若姑娘在此刻接手,怕是得不偿失,连本钱都要赔进去呢!”李叔虽然不想就此就丢了生计,可也不想看到杜若直直地就往火坑里跳。

    “杜若自然有办法周转,李叔只要愿意留下,工钱我是定不会少了你们的。”徐宛清心中只有几分把握,可她依旧愿意为此一博。

    “杜若妹妹,我可终于找着你了。”佩兰整个人贴在了门上,气喘吁吁地说。佩兰在后院找了几个来回,没想到却在此处找着了杜若。

    “姐姐寻我所为何事?”徐宛清站起身来,走到了佩兰的跟前。

    佩兰二话没说就拉住了徐宛清的手,许是因为太累了,没跑了两步就停下了。目光澄澈地看着徐宛清,“你可知那宴会的凶手竟然是吴妈妈?”

    “还有那个传言竟然是真的,吴妈妈现在早已成为了街坊百姓口中大恶人。”佩兰想到今日见着的布告,属实是让人感到毛骨悚然,吴妈妈竟真如传言那般残忍。

    无数的姑娘都已殒命于此。

    “姐姐说的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那布告都要出来了。”佩兰喘了会气,正打算再次带着徐宛清往外跑时,目光注意到了那些泛黄的纸张。

    “你手中的是何物?”佩兰好奇地从徐宛清手中抽出了几张翻看,可惜她并不认得上面的字,只能隐约认出其中一张写的是姐姐的名讳。

    “自然是姐妹们的卖身契,拿回了这一纸契书,大家就可以便回自由身,去自己想去之处了。”徐宛清把佩兰手中险些捏皱的卖身契拿了回来,露出一个笑容。

    “这张纸竟然有如此大的法力?”佩兰心中对徐宛清又敬重了几分,她竟认得纸上的字。

    “当然,我可曾骗过姐姐?不知姐姐能否和我一起把时雨楼中的姐妹叫到大堂,我也把这些卖身契归还给她们的主人。”

    “可以,妹妹你去东院,我去西院,这样快一些!”佩兰又恢复了以往的活力,转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徐宛清从拐角处离开,径直走向了东院。不过是晨曦之时,东院的门大多是禁闭的,姑娘们此刻还在休息。

    徐宛清又不想扰了她人的清梦,轻轻叩了叩门,房内之人却并无响应。徐宛清想唤她们的名字,可有不知晓房中住的到底是那位姐姐。

    一筹莫展之际,却恰好遇到了此时正从外头赶回来的茯苓,一见着徐宛清,立马就换上了笑意盈盈的模样。

    “杜若妹妹可是担心打扰了其他姐妹,无需忧心。我每日清晨干的就是把姐妹们叫醒的活。”茯苓话音刚落,就把双手贴到了门上,提高了音量。

    “东院的姑娘们,该要去起床练舞了。”茯苓一如往常地叩门,院中的姑娘实则早已醒了大半。只是未听到茯苓的声音之前,她们是万万不能开门的。

    第一个房间中走出来以后头发散乱的姑娘,倚靠在门上,揉了揉眼睛,“茯苓姐姐这次比以往温柔了,可是有其他要事?”

    “的确有一桩要事,还望姐姐们到大堂等候。”徐宛清站到了那女子的面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女子只是淡淡点了头,随即便关上门到了房里倒腾。而其他的姑娘们也早已探头来查看究竟是为了何事,听到徐宛清的话,里面就精神了。

    一时间,东院的姑娘都已经清醒,和往常一般在房中梳妆打扮。

    直至午时,大堂之内才汇聚了时雨楼中姑娘的身影。大堂的中心已经是那方小小的舞台,可众人皆知,经此变故,恐怕再也难在舞台上表演了。

    徐宛清站在舞台的中央,拿出了那些卖身契,放到了眼前摆着的桌子上,这次的声音比以往都要洪亮,“姐姐们的卖身契,我已经尽数找回了。姐姐们此刻就可以上来来取回,重新变成自由身。”

    徐宛清话音刚落,台下的姑娘只觉得不可置信。这卖身契,吴妈妈竟然会如此简单的就交给了杜若?这不太可能吧……

    台下的声音总是窸窸窣窣的,可始终没有人想过走上前来,拿走徐宛清口中的“卖身契”。佩兰在西院耽误了好些时间,此刻才匆匆赶来。

    她身后跟着的,便是泽兰一行人。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之下,一行人走上了舞台,来到了那一叠卖身契之前。

    “杜若妹妹可否帮我们找回卖身契?”佩兰会心一笑,注视着眼前的徐宛清。

    “好。”徐宛清的手在纸张上不断划过,目光也跟随着纸张从未停歇半刻。不一会儿,就找到了数张卖身契。

    徐宛清把卖身契完完整整地交到了每个人的手中,虽说姑娘们大部分都不识字,可卖身契上的名字却是认得的。

    芍药看着手中的一纸契书,竟然忍不住落泪了,在时雨楼中的这么多年,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竟然可以离开时雨楼。

    “多谢杜若妹妹,我终于可以回家了。”芍药接过卖身契的片刻,抹去了眼下的两行清泪,头也不回地跑向了后院。

    看着芍药离开的方向,台下的姑娘们议论纷纷。有的想走向前,可又被身旁之人拉住了。有的只觉得芍药此番,不过是做戏而已。

    茯苓也在此刻走上了舞台,“杜若可否也帮我找找?”

    “请姐姐收好。”徐宛清心中早已把契书的位置记了个大概,拿出来比对了一下名讳,就递到了茯苓的手中。

    茯苓拿回契书,纸上所写的正是她日夜所想的东西,茯苓大喊,“这确是我们的卖身契无疑,姐妹们速速上来拿。”

    或许是茯苓的话确实有几分让人信服,或者是台下之人早已渴望了这契书很久,舞台之上早已排了一条长长的队伍。

    花了好些时间,才把这些卖身契分发完毕。可队伍的最后的几个姑娘,见着桌上空无一物,眼里是止不住的失望。

    “姐姐们是被吴妈妈骗到这时雨楼之中的,你们没有卖身契,一直都是自由之身。”徐宛清走到那些姑娘的面前,语重心长地说。

    姑娘们听到此话才终于放下心来,连连感谢徐宛清,之后便也尽数消失在了大堂之中。

    处理完这些事务,徐宛清却是依旧没有离开的打算。佩兰和泽兰却是早已收拾好了包裹,打算从前门离开,恰好又见着了徐宛清。

    “杜若妹妹不打算离开吗?”佩兰轻声问。

    “我打算重新经营时雨楼,待我有所成就之后,再去找回我的亲人。”徐宛清望着门外空旷的街道,此刻街上已经是冷冷清清的,不知是否是因为宴会上的事。

    “杜若妹妹,不可。宴会上的事百姓们都已知晓,恐怕不会再来时雨楼了。”佩兰好言相劝,又把从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事给徐宛清讲了一遍。

    可徐宛清只是摇了摇头,握住了佩兰的手,“佩兰姐姐,我心意已决。若留此遗憾,恐怕我就再也回不了家乡了。”

    若是不能为父亲成功昭雪,她也没有心思再回到京溪。

    佩兰见徐宛清如此决绝,而时雨楼中的姐妹已经散去了一大半。而且她若是相当说书客,那有的还是时间。

    “杜若妹妹,我愿意留下来陪你。”佩兰解下肩上的包裹,放到了一旁,目光坚定的说。

    泽兰本就没想好以后究竟要去往何处,既然如此倒不如继续在时雨楼谋生,“泽兰也愿意留在时雨楼之中。”

    “姐姐们不必这般,你们若是有了更好的去处,我也为你们感到开心!”徐宛清的手被眼前的两人牢牢握住。

    “我也愿意留在江南陪着你。”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徐宛清揉了揉眼睛,原以为是看错了。可那人走近之时,徐宛清立刻就站起了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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