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晏南归一行人送走,林妈妈也跟着坐上马车,去最近的茶行找大管事,茶行的伙计却说大管事陪客人去看龙舟赛了,可能落日前会回来。

    林妈妈心知等不及,今日出门的人多,比冬梅心细的人大有人在,一旦失了先机,消息一传出来,能不能按正常价买物资是一回事,买的量太多又是话柄。一盏茶就喝了一口,林妈妈赶去另一家茶行,万幸茶行管事在。

    她常年在内宅走动,年纪轻的管事不一定认得她,但他们认得她手里的信物。林妈妈走了这许久,很是疲累,却也强撑着和管事把话说明了。

    茶行的管事走南闯北自然知道事情的轻重,也没纠结是否会误判消息,吩咐底下人先关门停止营业,一面调派人手给林妈妈去采买物资,一面差人去城里各处自家茶行给其他管事送信。私下还指了两个心腹去给自家准备物资。

    若真的是瘟疫,不过十日就会有动静,到时候官府必然会有所行动。瘟疫一起,动乱会随之而来,物资都会优先供给给权贵家庭,普通人有钱也买不到,又不能出城,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晏府的各个管事一面筹备,一面感激自家主子不藏私。若是没起瘟疫,晏南归把消息提前告知这么多人,一旦被告发,官府会治他扰乱民心的过失;若是真的发生瘟疫,晏南归知情不报,官府也能治他的罪。主子冒险来通知他们,他们自然要小心行动,不落人口实。

    知情的人并不实话跟底下人说,借口要筹备小少爷的满月宴,交代所有人尽快办差,差事办成了少爷会厚赏。因而茶行的伙计有十分力就出十分力,买干货买米面,另有人去各大药堂买常用得上的药,光半天的功夫,晏南归花出去的银子数目巨大。

    到日头偏西,府里的人陆续回府,林妈妈把人招集起来,先清点人数,又仔细记下每人去过哪些地方接触过什么人,叫小厮拿笔一一记好。而后她借口说老夫人带各位主子去庄子上养身体,吩咐各人按时当值,为免有人趁主子不在偷鸡摸狗,所有人不得随意出门。

    玩了一天才回来,各人神情放松,得知各位主子去庄子上游玩,人人心里都乐了。主子不在家,他们当值也轻松。

    林妈妈安排妥当,又去前院候着,各茶行管事在天黑前把物资送到府里,林妈妈清点了一遍,所有吃食省着点吃能顶三四个月,应该能熬过去。唯独药物先紧着送去农庄了,剩下的不多,她想了想,趁夜色又差人去请了两个年轻大夫进府,每日负责熬两锅药茶给所有人喝。

    第二日,送药去农庄的茶行管事派人来回话,说少爷他们自己在农庄安顿好了,之前从崇州雇的镖师也派十人去农庄了,另有八人请林妈妈安置。

    林妈妈心里叹气,人越多,物资就消耗的快。但转念一想,到时候动乱一起,有镖师护着,府里府外的人就不敢轻举妄动,那消耗些物资也值了。

    原先在崇州时府里请护卫,当时搬家来江南城,那些护卫大多在崇州有家世,晏南归就没勉强他们跟来,还送了他们一笔遣散费。

    到了江南城,晏南归了解到城里商户不能私养护卫,也就没再招人。

    眼下多出来八人,还是精壮的男子,林妈妈做主把人安排到前院晏南归会客的厢房里。

    府里一切照旧,冬梅和香豆提心吊胆熬了三日,发现一切如常,才把悬着的心放下。若是府里有人感染,按林妈妈的性子,肯定会把人送到医馆里,不会再让人进府。医馆的大夫若是医术精湛还好,若是学艺不精,出现人传人,那就造了虐,背负无辜者的生命。

    香豆无所事事,也静不下心做针线,告知冬梅一声就跑去找小姐妹玩。

    与她玩的好的小丫头多数是老夫人院里的扫地丫头,她要穿过花园才能找到她们。

    府里人走了一半,花园的管事妈妈也去农庄了,那些小丫头就不肯仔细打扫,把树叶堆到树下也不搬走,显得乱糟糟。

    香豆瞧见花田里开得红艳艳的花朵,心想那管事妈妈往日那样严厉,现在人不在,她摘一朵来插到头上也没人管。她喜滋滋地摘了一朵,想了想又摘了四朵,拿草叶子绑成花束,抱在怀里。

    她一时兴起摘花,没走几步又想起冬梅往日的教诲,心里升起内疚感,拿着花束懊恼不已。不想她刚往前挪了几步,就看见林妈妈带着几和婆子在花园里挖地。花园里开得正好的鲜花全被挖了丢在树下,小厮们在翻土,看着像是要种地。

    香豆看得心慌,怎么好端端的要在园子里种地了?她远远看了几眼,又跑回去找冬梅。

    冬梅想着近日不能出门,枯坐着容易胡思乱想,她只能拿起针线给小少爷做衣服打发时间。她刚绣了十来针,见香豆又回来了,问她是不是没找着人。

    其他人并不是都住在后院,很多小丫头和家人住在前院的下人院里,现在主子都不在,小丫头偷懒不上值也没人说什么。

    香豆拿了矮凳坐到冬梅边上,把头靠在她胳膊上,唉声叹气。冬梅见状忙收了针线,问她什么情况。

    香豆红了眼睛,“刚才路上遇见林妈妈带着人翻土种菜,冬梅姐,是不是真的起瘟疫了?”

    虽然她年纪小,但是自小就听说过不少地方流行瘟疫,十人九死,能活下来的那个必定也是身份尊贵的人。

    冬梅倒想得开,她也不好说安慰的话,想了想才跟香豆说:“府里虽然准备了物资,但咱们不知道迈过这道坎需要多久,林妈妈未雨绸缪,咱们也要早做准备,万一哪天粮食吃完了,咱们还是出不了门,到那时才是绝路。你若是有空,正好和我一起也在院里种菜。”

    过得两日,因林妈妈说外头青菜价格太贵,各人若不当值可以自行开辟菜地,总不能白吃白喝,种菜贴补厨房,剩下来的钱能多买几斤肉给各人打牙祭。

    此话一出,好些婆子都跑到花园里划地种菜,有的婆子为了争抢湖边的好地还闹起来。

    有些机灵的,早已信不过林妈妈的话,把种种异常联系起来,猜想肯定是城里发生了大事。各种猜疑的话问到林妈妈跟前。

    林妈妈心知不能瞒太久,便透露说外边流行怪病,染上了人会浑身起泡,泡一烂就留疤。把大家关在府里是为了大家好,若是有想要出府的,她自然不会拦着。

    听林妈妈的说辞,有些人觉着在府里有吃有喝,住着也安全,就没吱声。另一些脑子转的快的,明白过来主子是出门避祸而不是去庄子上游玩,心里起了嫉恨,挑起话头编排晏南归扔下他们独自逃生了。

    “他们的命是命,咱们的命就不是命了吗?自己逃出城去,把咱们关在府里,这不是让咱们等死吗!”

    赵姨娘院里的邓婆子拉着几个小丫头挑拨是非,小丫头没经过事,回家去和留在府上的自家亲人哭着说了。

    一传十十传百,到了晚饭时间,有几个婆子趁着林妈妈在,把话问到她脸上。

    林妈妈又气又急,按耐着火气问她们从哪里听来的话。几个婆子眼神往邓婆子脸色瞧,林妈妈就知道刺头是她了。

    邓婆子原先只是看不惯林妈妈趁着主子不在作威作福,眼下见自己被检举出来,心里也慌。外边多少人家打骂下人,遇上祸事更是不会顾及奴才的性命。晏家眼下还能给她们提供衣食和住处,已经是大善了。

    她也怕被赶出去,一旦出去,没吃没喝不说,住外边也有被传染的风险。虽然心里不乐意,邓婆子还是朝林妈妈跪下磕头,自打嘴巴,“妈妈饶命,我一时糊涂,犯了嘴贱的毛病,求妈妈看在咱们一处长大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林妈妈冷哼一声,“你是过嘴瘾了,但主子的名声也被你摸了灰,我自个也是奴才一个,饶不饶你我也做不得主。但开门放人出去我却可以做,哪一位觉着眼下日子过不下去了,跟我说一声,我即刻开门送她出去。但丑话也得说在前头,出去容易,再进来是万万不能够的。”

    平日里对他们太友善,把他们的心养大了,误以为自己和主子一样娇贵。别说主人提前逃命,就是把他们推进火坑那有如何?身为奴仆,难不成要与主子平起平坐不成?

    林妈妈冷笑连连,往那二十几人看去,人人低着头不敢吱声。那几个挑事的更是抖着身子,更不能把头缩进人群里。

    无人吭声,林妈妈放了狠话,“今日给了你们机会,却没人敢出门去谋长生,若是过后再有人嚼舌根,我可不会再问,直接送出门外了事。出了我晏家的门,那就别赖上晏家。”

    自此,人人齐心协力,各自分配好空地种菜,无人再敢惹事。

    到了第十日,守门的小厮从门缝里瞧见街上到处都是官兵,挨家挨户查问有没有人浑身起泡。他跑进去叫林妈妈,林妈妈把所有人喊到前院排好队,等官爷上门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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