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渐西陲,谷中没有树木,金橙色的阳光直直下落,映得外圈的一层迷雾盈盈发光,几只拇指大的花灵捧着花朵而来,落日余晖融入小人儿透明的翅膀,折射出道道缤纷的色彩,花灵翅膀每一次煽动,鳞粉都好似白日繁星般涌动掉落,如梦似幻。

    梁清安抱着剑,面无表情地凝视这一幕,微风吹开层层叠叠堆积在一起的花朵,株与株贴得太近,花瓣间相互摩擦发出瘆人的“咯吱”声,梁清安分明看见,掩藏在馥郁芬芳之下,是已经微微发黄的白骨,头骨半露,早已经没有皮肉,只余两个黑黢黢的洞窟,隔着一大丛花儿,遥遥地与自己对望,隐没在泥土中细弱根须紧紧地缠绕在头骨上,暴露在空气中的部分被风带着四处游动,像是某种恶心的活物。

    太阳还未曾完全落下,阳光落在脊背上明明是暖和的温度,却好似背了一块寒冰,冷风吹得人浑身发凉。

    梁清安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些,空出一只手捞起烦躁不安的大狸花猫,垂眸掩去神情,再抬头时花灵们已经到了眼前,捧来一朵朵装满蜜糖的花朵,依次摆放在梁清安面前的石头上。

    为首的花灵年老一些,脸上已经有了细细的皱纹,翅膀的拍动频率远不如其他花灵有力,瞧着却依然美丽优雅,她拍打着翅膀,离梁清安稍微近了一些,细声道:“谷中没有其他食物,只有一些我们自己采摘的花蜜,贵客先填填肚子吧。”

    话音温柔,眼睛却一动不动的盯着梁清安,见她捏起一朵花蜜,面上才又带了笑。

    梁清安还没有摸清这些花灵的底细,自然不想与他们撕破脸皮,只得捏起一朵花蜜,佯装要喝下去,花朵离得近,甜蜜气息上涌,仿佛有意识般,勾着人想要把它一口饮掉,猫的嗅觉比人类更灵敏,大狸花猫蹲在梁清安的肩头,闻到花蜜的味道后却更加得烦躁了,粗壮的尾巴轻轻地拍打梁清安的后脖颈,觉察到猫的状态,梁清安的动作停了下来,把花朵拿得远了一些,捏着花梗在手里来回圈转。

    花灵见梁清安停了动作,笑意僵住,眼睛随着花朵来回转动,面上掩饰的甜蜜淬了毒,带了点急迫和凶狠。

    “不吃。”梁清安对上花灵的眼睛,依然面无表情,冷漠地吐出了两个字,见花灵的表情僵住了,脸上带了些恶趣味的笑意,“开个玩笑。”说完便捏起花梗一饮而下。

    蜜糖顺着喉咙流入胃袋的瞬间,梁清安觉察到猫的尾巴顺着衣领探入她的后背,尾巴尖贴着肌肤,带着酥酥麻麻的灼热感,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身体的角度,防止猫的动作被花灵发现,放下手中的花朵,对花灵道:“果然不错。”

    花灵的笑容更大了,鳞粉随着翅膀地拍打落入空中,被风吹得四散:“当然,您喜欢就好。”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围在梁清安身边的花灵渐渐地多了起来,挤挤挨挨地汇集在一起,鳞粉在空中蔓延,有意识般地环绕着梁清安,千百双眼睛同时盯着她,仿佛期待着发生什么,场景颇有些诡异。

    太阳给天空绣上了金边,日暮低垂,风吹得更大了,卷起地下掉落的花瓣与叶片,呼呼地哀嚎,梁清安在花灵们期待的目光中……打了个哈欠。

    见梁清安依然精神奕奕,丝毫没有被迷晕的样子,花灵的表情更加狰狞了,为首的花灵笑容开裂,阴沉地开口:“既然喜欢,贵客何不再饮。”

    “却之不恭。”梁清安轻笑,又捻起一朵蜜,毫不犹豫地倒进嘴里,一饮毙,梁清安把盛蜜的花朵抛向花灵,倒扣的花瓣砸在一只年轻花灵的身上,也不知梁清安使了多大的力,竟把那花灵直直地砸进土里。

    她在挑衅。

    为首的花灵迅速捕捉到梁清安动作中透露出来地信息,虽然不知为何屡试不爽的招数在梁清安这里没了用处,但是既然事情已经败露,花灵们就不再伪装。拍动翅膀的频率猛然地加快,千百只叠加在一起,翅膀振动划破空气的“扑哧”声像是锐利的刀,一阵儿一阵儿地向着梁清安袭去。

    细白的手指握紧了手中的剑柄,梁清安没有立即出剑,花灵翅膀发出的声音像是一道正式开战前的讯号,梁清安再凝神看,发现原本锦簇的花团更显得阴森,张开的花瓣里哪儿是什么花蕊,分明是吃人的尖牙!细弱的根须无风自动,在空中来回滑动,张牙舞爪,不断朝着自己的方向探索,延伸速度之快,眨眼间就要缠绕在自己的身上,然后狠狠地扎进皮肉里,梁清安不再等待,银白的剑从剑鞘而出,剑风横刺,发出“哗”的破空声,斩落一大片根须。

    战斗一触即发。

    花灵们拍打着翅膀,不再掩饰眼中的贪婪与食欲,狞笑着露出嘴里和花朵如出一辙的尖牙,争先恐后地向着梁清安冲去。

    梁清安持剑,剑身化作一道银色的影子,与空气不断摩擦,嗡鸣声间,一群一群的花灵被斩落在剑下。

    大狸花猫前爪紧紧勾住梁清安的衣裙,整只猫仿佛与梁清安融为一体,唯有尾巴高跷,尾巴尖明明灭灭,在梁清安身边形成一层薄膜,把花灵们煽动而来的鳞粉隔绝在梁清安的身体之外。

    梁清安击杀又一只扑上来的花灵,忽然觉得小腿一痛,低头一看,竟然是根须卷土重来,趁自己与花灵激斗,偷偷摸摸地缠住了自己的小腿,像是一条条水蛭一般,迫不及待地就刺入自己的皮肉,缠绕在腿上的根须肉眼可见的更粗壮了一些,连原本土黄的根须都变得透明,梁清安看见鲜红地血液从自己的身体里不断流出,顺着这缠人的根须运往不远处的花丛,没入花株中,血液流失的感觉不好受,梁清安顾不上扑来的花灵,剑光一闪,小腿上的根须便被尽数断落,簌簌地落了一地。

    花灵实在太多了。

    梁清安处理根须的时间,就有两只花灵飞扑到面前,大狸花猫打落了一只,另外一只却侥幸逃过了猫的攻击,尖牙一张一合,便扯掉了一大块布料,眼见着下一口就要朝着她的皮肉而去,梁清安反应快,身姿灵活地跳到了远处地另一块大石头上,脱离花灵们的包围圈,把剑横在胸前,警惕地看着气势汹汹又要扑上来地花灵。

    太阳逐渐隐没,只余最后一丝光辉挂在天上,光辉对面,一轮圆月悄然升起。

    梁清安已经与花灵不间断地战斗了一刻钟,此刻的样子着实狼狈,衣服被东一块西一块的咬破,露出白皙的皮肤,虽然没被花灵咬掉整块的肉,但是也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小腿上不知被根须咬出几十个口子,大部分都结痂了,却还有小部分依然在不断地向外渗血。

    太累了,梁清安喘着粗气,不间断的失血和战斗让她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猫早已经不在她的肩膀上,在她的脚边不停地哈气,眼睛瞪得圆鼓鼓的,梁清安把剑鞘插入土里支撑住自己,她的脸色发白,右手中的剑还在不断挥舞,却还是没有抵挡住,眼前一黑,剑从手中滑落。

    无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梁清安看见有一群花灵飞扑而来。

    天边的最后一丝光辉也被黑暗吞没,月亮代替太阳,成了黑暗天空中的唯一光源,万里无云,却不见一颗星星。

    梁清安再睁眼时,已经是月上中天。圆月清冷,唯有光芒撒下人间。

    昏睡了太久,脑子还有些发懵,梁清安捡起掉落在旁边的剑,握在手中,警惕地扫视周围,却不见花灵,连昏迷前击毙的花灵尸体也不见了踪影,唯有被斩落的根须,在月辉下团成一团,昭示着这里发生过一场恶战。

    向远处望去,花丛中的花朵们都紧闭花瓣,仿佛再无害不过。

    花灵消失得一干二净。

    月辉照耀下,连在花灵聚居地外围的那层浓雾也不见踪影。

    到底是怎么回事?梁清安只记得无意识前的最后一眼,花灵们前仆后继地向着自己扑过来,却好像突然被定住了一番,再然后,她便没了意识。

    是月亮吗?

    梁清安抬头望明月,四周寂静无声,无人回答她,只余风偶尔划过花丛和溪水,带来淅淅索索的“沙沙”与水拍打泥土的“哗啦”。

    把剑收入剑鞘,梁清安抱起在石块上懒洋洋地晒月亮的大狸花猫,选定了一个方向,步履缓慢地顺着河流而上,不管怎么样,这里不能再呆了。

    一路向北。出了花灵的聚居地范围,梁清安这才发现,浓雾散去的外界,居然寸草不生,这山谷瞧着不小,也只有花灵聚居地那一小块有绿意。

    月色辉光,引得人无端惆怅。

    也不知道阿姐如何了?梁清安捏紧了剑柄,一瞬不停地顺着溪流而上。

    ……

    先入耳的是流水从高处下落冲击巨石的声音。

    瀑布从天上来。

    无根之水,形成无根瀑布。

    梁清安抱着猫,惊叹修真界造物的奇妙。

    源源不断的水流从天空中飘落,砸在周围突出的石壁上,长时间的冲击腐蚀把尖锐的石头磨了圆润光滑,水流哗哗作响,如若没有似蛇一般张牙舞爪的气根,倒也算难得一见的美景。

    可惜,水流之下偏偏长了一棵丑陋至极的树,见梁清安过来,树干上浮现一张树面,缓缓地睁开眼睛望向梁清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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