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君渐不明所以:“?”

    不过他现在没空琢磨这话什么意思:“你的传音玉牌是神阶的吗?”

    池将离眼睛一亮,猛然醒悟:“对,神阶上品!”

    绝处逢生机。

    传音玉牌也分品阶。次等玉牌只能传音,中等玉牌兼具传像,高等玉牌甚至可以传人传物。

    但是玉牌传像传物是有修为限制的。只有所持玉牌的双方修为都达到筑基期,才可以开启传像功能,修为都达到金丹期,才可以使用传物功能。

    江映雪也明白过来,忧虑道:“可是许如风都还没筑基,没办法助我们传送到他那边。”

    池将离:“可以借用辅助类法器启用玉牌的传送功能。”说完又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哎呀!早知道送一个催灵法宝给他傍身就好了!”

    林君渐松开她衣领,把她往后一推:“别说这些没用的,他不行,让能行的人来!”

    魔气还在不断往里涌,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空间正在膨胀变大,肉壁上的褶皱被撑得光滑平整。

    江映雪忙催动玉牌同许如风道:“许如风,去缘空寺找人,金丹以上的佛修,助我们通灵传送。”

    高塔之上,传音玉牌兀自悬在空观大师的遗骨跟前。

    许如风闻言,上前拿起玉牌就往外冲:“好!”

    阿香腹内魔气奔涌,三人被创得东倒西歪。

    “咔嚓!”

    混乱中一声清脆的声响。

    池将离一愣:“什么声音?”

    江映雪寻声望去,见肉壁上出现了一道细小的裂痕,渗出些许红色的液体,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不好!”

    裂痕闪电般急剧变大!四散扩张!

    一道!

    两道!

    三道四道!

    一时炸开无数道口子,鲜血汩汩地往外流!爆体就在顷刻之间!

    “许如风!”

    许如风还没出门,“嘭”一声巨响从玉牌中传出,惊天动地。

    神阶灵玉制成的传音玉牌出现了一道泛着白光的裂痕。

    许如风顿住,低头摊开手,愣愣地望着传音玉牌。

    “江映雪?”

    “池将离?”

    “林君渐?”

    无人回应,许如风的语气焦急起来,疯狂摇晃玉牌:“回话呀!你们怎么了!为什么不回话!”

    他的身体本就累垮了,悲急间竟是双膝一软,跪倒在空观大师披着袈裟的森白遗骨前。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男儿有泪不轻弹。

    许如风不仅身体垮了,心中一颗系着伙伴安危的心也垮了,他鼻子一酸,眼泪就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是我来晚了!是我太慢了!我怎么这么没用!”

    这少年人至纯至性,对一同修行历练的同门伙伴感情颇深,即使是和他拌嘴打架的林君渐,他也视其为生死兄弟,不因一时不睦而心生嫉恨,何况他对心上人的满心欢喜还从未说出口,如今却要天人永隔,怎能不教人痛心断肠?

    他眼睛大,泪珠也大,不多时,地上便积了一小滩水。

    其中一滴眼泪砸在地上,蹦出一朵微小的水花,一点微不可察的细小水珠溅到了空观大师手中托着的宝珠上。

    霎时间,宝珠散发出万丈华光,佛光普照,驱散无尽的夜幕,将连绵的青山照得亮如白昼。

    万佛宗的和尚们发现异象,纷纷往青虹塔的方向赶来。

    三十里开外的万家村,村民望向莲花山山顶爆发出的耀眼光明,以为是真佛降临,在结合白天祭祀时的意外,心中惴惴不安,满心害怕是佛祖因他们的逆天之举而发威发怒,个个躲在屋里不敢出门。

    许如风被这突如其来的异变惊呆了,牵着鼻涕眼泪抬头,直愣愣望着眼前凭空出现的三个少年。

    白衣染血,心有余悸的江映雪。

    执剑战损,满脸阴沉的林君渐。

    还有一个紫衣华服的,呃,煤球?

    失而复得的喜悦在心中猛然爆发,许如风的眼睛骤然一亮,抹了把脸,起身张开双臂要去拥抱他们。

    “你们没死?太好了!你们没死!”

    林君渐满脸嫌弃地躲开,江映雪站着不动,唯有劫后余生的池将离茫然了片刻,挥着泪上前迎他。

    “我们没死!太好了!”

    林君渐瞅一眼提裙飞奔的池将离,见她即将和许如风拥在一起,鬼使神差,衣摆下脚一伸。

    池将离被他这么一绊,趔趄着往前一趴,摔了个狗吃屎。

    扑来的许如风又被池将离的身体绊了一跤,泰山压顶般栽倒在她后背上。

    池将离本就伤了脏腑,这一记重压更是雪上加霜,喉管里一咕涌,张嘴吐出一大口浓血。

    林君渐眼底划过一丝惊慌,闪身上前,一把提起许如风扔了出去。

    许如风被江映雪接住,他耗尽体力,短时间内又经历了大喜大悲,承受不住,垂在江映雪肩头昏死过去。

    江映雪心疼地拍了拍他的背,余光瞧见林君渐正暴力拉拽满脸痛苦的池将离,忍不住出言提醒:“你轻一点,她伤得很重,经不起折腾的。”

    池将离一张痛苦面具焊在脸上,痛得说不出话,张嘴只能吐血,闻言狂点头。

    林君渐停止了暴力动作,无奈她自己又站不住,林君渐不得不扶着她,允许她靠在自己肩头。

    万佛宗的一众和尚很快赶来。

    看到空观大师的遗体和四个形容潦倒的少年,和尚们具是吃了一惊。

    万佛宗宗主了缘最先回神,见许如风昏迷不醒,池将离半死不活,另两个也没好到哪里去,忙吩咐身后的几个黄袍僧人把他们带去寺中的就医处施救。

    许如风被和尚背出了塔,江映雪跟在后面,和同行的万佛宗大师讲述事情的前因后果。

    青虹塔内,和尚们看着奄奄一息的池将离犯了难。

    这施主虽然不成人型,但从衣服上可以判断出是位女子。

    修佛之人当回避女色,和尚们是不方便去背池将离的。

    然而扶着她的同伴却一直无动于衷。

    和尚们等了会儿,忍不住开口:“阿弥陀佛,请两位施主随贫僧去药师殿就医。”

    林君渐低头看一眼池将离,明知故问:“能自己走?”

    池将离的一张黑脸因痛苦而皱在一起,嘴里嘟嘟囔囔,然而她喉管里全是血,话也说不清。

    林君渐略作迟疑,俯身,将耳朵贴近,终于听清了她的蚊子哼。

    她说:“林君渐,我好痛啊。”

    林君渐心一紧,像是心尖上被人掐了一记,眼睫颤了颤,什么也没说,轻轻将她打横抱起。

    池将离登时睁圆眼睛,惊诧于他竟然公主抱自己的事实。

    要知道平时她碰他一下,他都恨不能剜了身上被她碰到的那块肉!

    明月高悬在他头顶,从这个视角,能看到他流畅的下颌线和高挺的鼻子。

    他的唇角有一个自然向上微弯的弧度,不笑也似笑。

    然而视线移进他眼睛,却是一片死寂。

    林君渐低头,漆黑如渊的眼底对上她的视线,随即不自然地转移,故作冰冷:“只此一次。”

    池将离会意,默默垂下眼睫。

    当下是非常时期,他别无选择。对于嫌她至极的林君渐来说,把她抱在怀里,应当是一种十分为难的事情。

    他一定觉得很恶心吧?

    青虹塔很高,楼梯也陡,然而林君渐却走得很稳当,在他怀中一点儿也感觉不到颠簸。

    池将离想要夸一夸他,缓解一下这莫名的尴尬,一张口,喉咙里咕噜咕噜冒血泡,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林君渐皱眉嗔道:“别说话。”

    他的语气一向很冷,像昆仑山的雪,终年不化,然而说这话时,声线里奇异地含了些许二月春风的味道。

    虽微微凉,却足以吹化隔年雪。

    池将离吞了口血,也就不再说话了,默默闭上眼睛,等待救治。

    她记得万佛宗坐山的医师,是她的二叔池重台。

    大家族就是这样,走到哪儿都是亲戚。

    只盼二叔不要认出她来才好。

    _

    万佛宗药师殿,池重台面对躺在病床上浑身是伤,面目难辨的池将离,一时无从下手。

    “君渐,你的这位同伴外伤面积太大,内伤又重,一时半会儿很难痊愈。”

    他递给林君渐一颗丹药:“这颗固灵丹先给她服下,我在另配外涂的玉红膏给你们用。”

    固元丹,顾名思义,是固本培元,修补灵府的灵丹妙药。

    “多谢池二叔。”林君渐接过固元丹喂给池将离,池将离就着嘴里的一口血吞下,顿时觉得身体好受了许多,她举起手臂,虚弱地开口:“池药师,开白芍生肌膏,不要生肌玉红膏。”

    池重台:“嗯?”

    池重台对于这个伤号竟然懂药理略有惊讶,并且她的声音很是耳熟,不禁为心中猜测悬心,不确定道:“看姑娘也通医理,不知家住何方?师从何人?”

    池将离故意夹着嗓子,企图混淆视听:“我是天衍宗医修,呃…嗯…裴,裴,裴里!青…冀州人!我师父就是天山当归峰的池繁缕!”

    池重台:“???”

    六妹又新收了徒弟?怎么他竟不知。

    池将离额角冒汗,暗道不好。

    她只知道六姑姑在天衍宗药峰当峰主,于是随口胡诌,可惜这谎话说得破绽百出。

    池重台将信将疑,池将离硬着头皮继续道:“池峰主的九师弟的五弟子!”

    池重台露出释然的表情:“原来是萧昀的弟子。”

    池将离忙点头:“啊对对对!”

    池重台向她解释道:“用白芍生肌膏,其余人倒是没问题,只是你伤得最重,玉红膏效力更好。”

    池将离:“池药师说的对,但是白芍生肌膏相对温和一点嘛,没有留疤的风险。”

    池重台怔了怔,而后莞尔一笑:“是了,倒是我想得不够周到,多亏你的提醒。”

    见她形容实在太过潦草,简直不堪入目,池重台欲施个清洁术清理一下她。

    灵光刚刚笼上指尖,池将离发觉他的意图,忙双手捂脸,惊恐道:“不用不用!我自己清理就好啦!不劳池药师耗费灵气!”

    池重台笑得亲切:“举手之劳。”

    池将离急中生智:“其实这是我特意化的黑面妆!今年很流行的!”

    池重台:“???”

    几年不下山,山下的时尚风向已经前卫到如此地步了吗?

    池重台:“是吗?”

    他的语气中饱含质疑,池将离连连点头:“是是是!”

    生怕他不信,池将离挺了挺腰欲起身,求证病床边的林君渐道:“林君渐知道的!他还夸我这个妆面很新颖,很漂亮呢!”

    林君渐:“……”

    池将离没起来,反而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痛得直吸气:“是吧?林君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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