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在一家叫“庆庆巷子”的火锅店做兼职。

    “庆庆巷子”是近年来一家人气非常火爆的火锅店,风格在朱雀市众多火锅店中可谓独树一帜,如果是饭点过来,有百分之九十的概率需要等位,因而分店以很快的速度开遍了全城。

    位于朱雀市中心许家汇这家分店是两个月前刚开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火爆。

    在新学期开始之前,苏以南一直在这里打工做兼职,虽然从早到晚都很忙,但苏以南觉得很充实,更重要的是今晚是在这打工的最后一晚,过了今天就能拿到全部的工资,所以她的心情异常雀跃,连走路走觉得轻飘。

    “以南,去给三号包厢加个汤底。”值班经理喊道。

    “好咧。”

    吃火锅的人一般很少在包厢,尤其是只有三四个人的时候,在外面是最热闹的,锅一开水蒸汽腾腾而上,再往里面扔一盘牛羊肉,过个几分钟将烫卷了的肉捞起蘸料,大快朵颐,再喝下一口冰可乐或者啤酒,人间烟火气瞬间就有了,满足安逸的很。

    除非是有一大桌子人聚餐或者过生日才会选择在包厢,而这家火锅店的包厢里有大屏电视,有足够两人躺下的沙发,有打牌用的桌子,甚至还有音响设备,供人在吃嗨的时候还能唱嗨……这就是这家火锅店的优点和特色之一,缺点就是有些贵。

    苏以南熟练地拎了一大壶汤底进了三号包厢。

    刚进包厢,苏以南就被冷地一哆嗦,虽然是大夏天,但是这里的冷气未免打地也太足了。

    包厢里烟雾缭绕,除了锅里冒的腾腾热气,还有很浓的烟草味。苏以南不由得地皱了皱眉头,尽力让自己不要咳出声来,这种密闭空间还要抽烟,真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包厢里只有四个人,三男一女。

    再看看桌上,确实也只有四个人的餐具。

    四个人竟然包了这么大的包厢,也太奢侈了,苏以南暗暗地想。

    走到桌前就听到一个聒噪的声音说:“阿然,想不到我们缘分这么深,小学中学都在一个班,还能上同一个大学,就这,就得好好庆祝,来,咱们喝一杯。”说话的人戴着眼镜,梳着半长的头发留着一撇若有似无的小胡子。原来这些才是刚高中毕业的大学生,比自己还小,可这个人看上去倒像是已经工作了好几年,长得有些着急。

    “阿祖,我不喝。你最好也别喝。”坐在一边一个穿着白色卫衣的男生冷淡地说道。

    “顾然,你也太不给面子了,据我了解,明天开学也不会查酒精吧。”旁边坐着一个女生的男生开了口,手中夹着一根烟,轻描淡写地说道。看来这屋子里的烟味全由他一人制造,苏以南暗自撇了撇嘴。

    他伸出没拿烟的手把啤酒倒满了自己面前的杯子,朝那个叫阿祖的人举了举手道:“我陪你喝。”

    “阿祖”嬉笑道:“还是方公子讲义气。”

    “阿祖”全名陈祖业,是顾然的发小,爱好是交朋友和追女生。

    “方公子”全名叫方子言,是陈祖业的邻居,因为长着一张花花公子的脸,父亲又是南江省公安厅的领导,所以一直被陈祖业戏称为“方公子”。

    顾然笑了笑,没说话。

    陈祖业拱了拱顾然道:“阿然,要不你以奶代酒,咱们一起,算是庆祝我们人生进入了新的篇章。”

    苏以南小心翼翼地将汤壶举起,要是平日里外边普通的桌子,加汤并不是一件难事。但在包厢里面,锅底离桌子的边缘很远,而这壶汤底又格外烫,苏以南不得不小心一点,她的个子并不高,得稍稍垫起脚才能够将壶嘴对准锅底。

    好在这群人热热闹闹的在庆祝人生的新阶段,并不会注意到她的慢手慢脚。

    “这么大个人了,还喝牛奶吗?”方子言将烟掐灭了,戏谑地看着旁边的女生说道,旁边的女生也配合地笑笑。

    陈祖业见他嘴上不饶人,打起圆场道:“阿然是考虑到明天开学,满身酒气的不好”,随后又转向顾然道:“方子言就是这个直脾气。等你熟悉了就知道了。你们一个是未来的商业大佬,一个马上就是警界精英,以后有什么事情我还要请你们多关照啊。”

    顾然见他说的一本正经,觉得有些好笑:“言重了。”说着便去拿桌边的牛奶盒子。

    牛奶放在桌子的边缘,也就是苏以南所在位置的桌前。此时,苏以南已踮起脚尖,两只手托着茶壶的把,举成一个恰好的弧度,这样汤底便可以安全地徐徐从壶嘴里流出来,原本顺利的话她只要这样将汤底加完就算功成身退,只是突如其来伸过来的拿牛奶的手扰乱了她的计划,大概是出于这些天干服务员的本能,她边说着“我来拿”,一边已经腾出了一只手去拿,全然忘了自己手上的壶是一只手支撑不了的。

    所以在她腾出手的一瞬间,“哐当”一声巨响,装满了汤底的铜壶从手中脱落,又撞在了桌子角,滚烫的汤底全部洒在地上,苏以南大的裤腿也全部被溅湿了,热气将苏以南烫地本能地朝旁边退了两步,她一把扶住了桌角,人是站稳了,却见那一瓶牛奶晃晃悠悠地倒了下来,如多米诺骨牌似的,倒下的牛奶盒又撞翻了桌上的油碟,好巧不巧的是,油碟里的油满满当当地全部洒在了顾然白色的卫衣上。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所有人都愣住了,苏以南看着雪白卫衣上明晃晃的一大片油渍,只觉得脑子里“嗡”地一声成了一团浆糊。这下闯祸了,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天打工,竟然出了这种事。

    “阿然,没事吧。”陈祖业刚还嬉皮笑脸的,脸色立马变了,好好的组局吃个饭,还能遇到这种矬事。

    顾然倒是没什么表情,低头看了看卫衣,又看了看脸色煞白吓得一动不动的苏以南,平静地说:“没事。”

    方子言看了看顾然,又看了看苏以南,将二郎腿一翘,好整以暇地看着剧情如何发展。

    “你还愣着干嘛?”陈祖业看跟个木头桩子杵在那的苏以南喊道。

    苏以南这才回过神来,朝顾然鞠了个九十度的躬慌张道:“对不起,对不起!”

    “一件衣服而已,没事。”顾然淡定地将衣服脱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背心,右手一甩将卫衣搭在椅子上:“帮我扔了吧。”

    “扔了?”这句话说的让苏以南更是慌张到极点,连忙道:“那个……这个衣服我会赔,请问是多少钱?”

    见他没说话,苏以南又补充道:“我还可以想办法把这衣服洗干净的!”

    “你可以赔?”陈祖业语带嘲讽。

    当然苏以南没听出来,仍旧连连点头。

    陈祖业笑出声来:“五千块,你一个月工资够吗?”说着又看了看坐着的众人,好像这是一件十分好笑的事情要与大家分享。

    除了顾然,其他人都露出了会心的微笑,当下苏以南更是急的满脸通红,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件平平无奇的卫衣竟要五千块!这可不仅是一个月的工资,这是要搭上两个月。

    “不用赔,我再买就是了。”顾然并不喜欢这种以强凌弱的气氛,更何况衣服而已,没必要让人难堪。

    陈祖业见她不说话,猜到她是听到这个价格犹豫了,便也不屑地顺着顾然的话道:“行了,说了不用赔了。”

    苏以南并不是这种人,帮助她的人她会牢记,做错的事情她一定要会补偿,哪怕这件衣服要五万块。“我可以赔的起!”苏以南看着顾然笃定地说道,又从口袋里翻出手机道:“转账可以吗?”

    顾然看了看她裂了的手机屏幕没有说话。

    陈祖业见她还挺有骨气,噗呲一声笑道:“转账有什么用?这衣服可是限量的,有钱也买不到。”

    苏以南的脸又更红了,不知所措卑微道:“这……那你说怎么解决好不好?”

    “你有完没完?”顾然有些不快地对陈祖业说道。

    “就是啊,祖业,对待女孩子要温柔一点,你看她被你吓成什么样子了?”方子言边看戏边点评道,他用食指指节扣了扣桌子,看着苏以南,昂起下巴指了指顾然笑道:“顾公子可不是小气的人,他说不用赔就不用赔。”

    陈祖业见他们也不像说笑,便也一本正经道:“是。就当给我们一个行善事的机会吧。”

    这话听着刺耳,让苏以南更难受,她又朝顾然问道:“可这样………我不赔心里会不舒服,还是留个银行账号吧……我转账。”

    顾然笑的温文尔雅:“真的不用了。”

    苏以南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堂堂顾然好歹是个富二代,怎么会要一个服务员的赔偿,那也太损面子太小气了,陈祖业见苏以南仍然拎不清状况,只好上手推着苏以南出了门:“姐姐,真的不要你赔,你赔了我们心里还不舒服。”

    苏以南不明就里地被推出了门,仍在挣扎:“可……”

    “你再说我可要告诉你们经理这件事了啊。”陈祖业的威胁果然很管用,苏以南不敢再说话,陈祖业又将那件弄脏的卫衣赛到了苏以南的怀里:“帮忙扔掉,然后叫其他人来收拾一下。”

    苏以南抱着脏衣服坐在换衣间的凳子上,眉毛拧地紧紧的,她当然不能把这件衣服就这么扔进垃圾桶,既然人家没要赔,那么她是不是把衣服洗好再还过去比较好,可洗好了到时候又去哪找人呢,一时间她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好先将衣服塞到了自己的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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