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以南一下怔住了，擦着眼泪的手停在半空，露出了被抛弃般的表情。她的第一反应是母亲在骗她，她这么说是为了让她不那么伤心：“……不可能！”
这样的反应也在沈兰意料之中，她握住苏以南的手缓缓道：“孩子……你听我说……其实让我一辈子把这件事隐瞒下去也不是不可以，这样说不定对大家都好……但现在我……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我知道再这么瞒下去，就无可挽回了，你的人生说不定就会毁了，我良心实在不安啊……”
沈兰的语气懊悔至极，看上去并不像说谎，只是苏以南听的有些糊涂：“什么无可挽回……我的人生为什么会毁了……妈，你在说什么啊？”
“哎……”沈兰长叹一口气这才缓缓道：“以前的事情没机会也不敢跟你讲，现在我觉得时间也到了，该告诉你了……十八年前，我那时候高中刚毕业……”
原来，十八年前，沈兰正读高中，她念书的时候成绩很好，原本可以上大学，但那时候家里还要供弟弟们读书，没办法凑齐她的学费，于是她读完高中之后就没有再读下去。
她虽然遗憾上不了，但也没有任何办法，甚至她还很感激父母能够让她读了高中。毕竟在当时的那种环境下，女孩子读高中也很罕见。
没上学之后，她就跟村里的其他女孩子一样，匆匆和家里介绍的对象结了婚。
按农村的规矩，结了婚下一步自然就是生孩子。可是结婚之后的几年，夫妻俩一直没动静，沈兰的父母着急，时不时地来催问，还给她送来了好多偏方，偏方吃了不少，却仍旧没什么效果。
难得的是，她丈夫没因为这事怪她，这却反而让沈兰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对不住夫家，唯一能做的就是打理好家里，忙前忙后做牛做马毫无怨言，日子就这么过了四五年。
这几年风言风语当然也不少，不过家里还算和谐。
有一天，丈夫突然提出来说要不然收养个孩子。
说是收养，其实就是买孩子，村里面有些人家就是这么做的。
沈兰当然知道这么做不对，可出于生不出孩子的愧疚，她还是同意了。在农村，一直没孩子也不是个办法，毕竟还要指着孩子养老。
然后丈夫就拉着她到村头，说有个男的有货，让她也去看看。
她就跟着去了，村头上，她看到一个剃着寸头，看上去约莫二十几岁的男子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胆怯地看着来人一直往后躲。
丈夫问孩子在哪呢。
男子稍稍一使劲把小女孩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说就这个。
沈兰至今还记得那时的场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站在那个男子的旁边，扎着一对乱糟糟的双马尾，脸上脏兮兮的，还有没擦干净的痕迹，饶是这样，也能看得出来是个很清隽秀气的小姑娘。她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看来没被少打。身上穿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的，脏的像从来没洗过，但能看的出来是很时髦的式样，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戒备地看着他们。
沈兰看着她满眼的心疼，可丈夫看男子手上的货是个女孩儿，而且估计都有七八岁了，不想要，说最好就是个两三岁的男孩子。
沈兰当时见丈夫不同意有点急，她一看小女孩就挺喜欢的。再说万一她要是被卖到别家或者还在这男的手里，不知道她的命运会怎么样呢？于是就劝丈夫，说姑娘好，比男孩懂事，而且这样的岁数不用他们再费劲养活，还能多多少少能帮到家里一些忙……
但她丈夫仍然是骂骂咧咧的不想要，男子大概是想急于脱手，似乎觉得小女孩是个累赘，有些不耐烦了，便把价格降到了很低。
沈兰赶紧趁热打铁又说她觉得这小姑娘乖巧，以后一定孝顺他们，听他们的话。
她丈夫琢磨着这样的价格也不算亏，就答应了。
就这样，小姑娘被他们带回了家。
…………
听完母亲的讲述，苏以南还是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吗？”
“嗯……”沈兰虚弱地点了点头。
“那……那……”苏以南觉得实在荒谬，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头上。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苏以南努力寻找着自己八岁以前的记忆，一片空白。“那……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沈兰自责道：“怪我当时没想起来问你，那个人也没说……我也不知道……”
苏以南试图理解母亲说的话，她无法相信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竟然不是自己真正的家吗？那她真正的家又在哪里？她的亲生父母又在哪里？
她觉得自己世界的秩序崩塌了，她在里面横冲直撞无法找到出口。
“南南……”
听到母亲轻声的呼唤，苏以南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母亲的脸百感交集，她知道母亲把这件事藏了这么久也是有苦衷的，她又怎么忍心责怪，她看着母亲痛苦苍白的表情，心里也不好受：“妈……你先休息会儿吧……先别说了……”
沈兰摇摇头又继续道：“我现在……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我怕以后没有机会跟你说了……”
“妈，你别这么说！”苏以南带着哭腔喊道。
就算母亲说她不是亲生的，可毕竟生活了这么久，在苏以南的心里，沈兰还是她的妈妈：“还有……还有很多很多时间……我以后一直陪着你……”
沈兰艰难地握紧苏以南的手坚决道：“别陪我，你回去吧……妈妈不想你回来……你一定要走……”
“为什么啊妈……”苏以南不明白母亲为何一定要赶她走。
沈兰看着苏以南的表情心痛道：“其实……当初为你上不上大学，我和你爸吵了一架，他说你上大学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啊，女孩子就该回家结婚生子。但那时候我很坚持，因为我其实……我其实……在想当初我因为家里没钱上大学，这件事一直都是我的遗憾。我想让你弥补我的遗憾，你成绩这么好，跳了两级都没影响，那么聪明……不该让你步我的后尘……更何况……你本来就不该来到这里……我在想，我当初……其实就应该偷偷的把你带出去报警，但那时候我到底年轻，还是懦弱，我不敢……我怕我要是这么做了，就一辈子没法在村里过了……可是……”说着沈兰哽咽起来。
苏以南握住她的手也哭着道：“妈，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你对我很好……”
沈兰调整好情绪又继续道：“我想让你上大学……也是不想辜负你，希望能还给你一些过去的生活，你本不应该跟着我这个家庭吃苦的，你本应该过的是衣愁无忧的生活……我对不起你，是我毁了你的一辈子……”
“妈……你别说了……不是你……毁了我……不是你……”苏以南泪如雨下。
沈兰慈爱地擦了擦女儿眼角的泪水，又道：“所以让你上大学，就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回来，你怎么就回来了呢……”“妈，我想回来照顾你……”
“你不怨我吗？不恨我吗？这么些年一直没告诉你真相……”沈兰虚弱地摸着苏以南的头发道。
苏以南用力地摇头：“我不怨更不恨。你刚跟我说的时候我其实还有点懵，觉得很难受，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子……可是，我想明白了……当时要不是你收留了我，我要是被送到别人家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呢……我在咱们家过的很好……很幸福……”
沈兰欣慰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个善良孝顺的孩子，这辈子妈妈遇到你也很幸福，你给妈妈讲那些学校的趣事，城里的模样我都记得很清楚。虽然我这辈子没走出去过，但我光是听光是想着就已经很满足了，我已经没有遗憾了……你听我说……你现在看完我了，没事了，你就早点回去吧，听妈妈的，留在大城市……”
但是苏以南看到母亲这个模样，怎么可能说走就走：“我不要，我要留下来照顾你……等你好了，我带你一起去……”
沈兰看着女儿哭肿的脸，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把实话全都说出来，不然这傻孩子真的就会一直留在这里不会走，而她自己也没有能力再保护女儿了。
她长叹一口气道：“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被送到医院来的吗？”
“听爸说是干活的时候摔倒了……妈，你以后别再干那些重活了……”
沈兰哀叹地摇摇头：”不是……是你爸他砸的我……”
“什么？！”苏以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和你爸吵架了。他说你大学毕业了就该回来了。我我说你肯定能找到好工作，但你爸坚决不同意，我说你在大城市能挣到更多的钱，他还是非要我喊你回来。但我知道他这么急迫的让你回来，肯定没那么简单……后来我才知道他又去赌博了，还欠了好多钱……他没办法还上，又不知道听谁说，隔壁村哪家又看上了你，跟你爸说亲，出了不少彩礼钱，你爸就动了这个心思，一点都没跟我商量，就答应了……我就跟他吵，说南南结婚的事情不能这么草率决定，起码得问问她自己的意见。他说结婚就该听父母的 ，养了你这么多年，把你嫁出去一个好人家，你应该感恩戴德，再说他彩礼已经拿回来一部分了，我当时气的啊……”
沈兰说话间都已经气的不行，断断续续的。
苏以南看着她脸色苍白赶紧道：“妈，你今天说累了……先休息会儿吧……”
沈兰摇摇头继续道：“……我就跟他吵，说绝对不会叫你回来……因为我不希望你再像我一样，我已经这样了，只能认命了，但是你还有机会………我就说那些钱先还回去大不了再想办法。没想到，他铁了心要逼你回来……竟然从地上捡了块砖头往我头上砸……“
“真的是爸砸的……”苏以南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那个当初给她送学费出了车祸的父亲怎么会做出这么狠心的事情。
“嗯……他没跟你这么说吧……”沈兰其实醒来看到苏以南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她丈夫打的是什么主意。
“没有……可……可他为什么要骗我……”苏以南搞不懂。
“因为他不敢……他怕说了，你会逃的远远的……”
“这里是我家……我有什么好逃的……”
沈兰拉住苏以南的手用尽力气一字一句道：“南南，你还不明白吗？你爸爸这次让你回来就是不想让你走了！”
“不想让我走？”苏以南彷佛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重复着母亲的话。
“……所以……“沈兰闭上眼睛，似乎在用尽最后的力气跟苏以南说：”你要赶紧……回去……我不知道你爸会做出什么事来……赶紧……“
“不行啊妈，你怎么办？我不能丢下你……”苏以南急道。
“我啊……我这辈子有……你这个好女儿就……就够了……“沈兰断断续续地讲完了最后的话，好像终于累了般，慢慢将眼睛闭上，如同残烛在风中摇晃晃晃着，忽明忽暗，最终还是熄灭了。
“妈！妈！”苏以南感觉到母亲松开的手，和一点一点冰凉的体温，突然意识到什么，疯了似的大喊道：“医生！医生！”
这样的反应也在沈兰意料之中，她握住苏以南的手缓缓道：“孩子……你听我说……其实让我一辈子把这件事隐瞒下去也不是不可以，这样说不定对大家都好……但现在我……我不知道还能坚持多久……我知道再这么瞒下去，就无可挽回了，你的人生说不定就会毁了，我良心实在不安啊……”
沈兰的语气懊悔至极，看上去并不像说谎，只是苏以南听的有些糊涂：“什么无可挽回……我的人生为什么会毁了……妈，你在说什么啊？”
“哎……”沈兰长叹一口气这才缓缓道：“以前的事情没机会也不敢跟你讲，现在我觉得时间也到了，该告诉你了……十八年前，我那时候高中刚毕业……”
原来，十八年前，沈兰正读高中，她念书的时候成绩很好，原本可以上大学，但那时候家里还要供弟弟们读书，没办法凑齐她的学费，于是她读完高中之后就没有再读下去。
她虽然遗憾上不了，但也没有任何办法，甚至她还很感激父母能够让她读了高中。毕竟在当时的那种环境下，女孩子读高中也很罕见。
没上学之后，她就跟村里的其他女孩子一样，匆匆和家里介绍的对象结了婚。
按农村的规矩，结了婚下一步自然就是生孩子。可是结婚之后的几年，夫妻俩一直没动静，沈兰的父母着急，时不时地来催问，还给她送来了好多偏方，偏方吃了不少，却仍旧没什么效果。
难得的是，她丈夫没因为这事怪她，这却反而让沈兰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对不住夫家，唯一能做的就是打理好家里，忙前忙后做牛做马毫无怨言，日子就这么过了四五年。
这几年风言风语当然也不少，不过家里还算和谐。
有一天，丈夫突然提出来说要不然收养个孩子。
说是收养，其实就是买孩子，村里面有些人家就是这么做的。
沈兰当然知道这么做不对，可出于生不出孩子的愧疚，她还是同意了。在农村，一直没孩子也不是个办法，毕竟还要指着孩子养老。
然后丈夫就拉着她到村头，说有个男的有货，让她也去看看。
她就跟着去了，村头上，她看到一个剃着寸头，看上去约莫二十几岁的男子拉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她胆怯地看着来人一直往后躲。
丈夫问孩子在哪呢。
男子稍稍一使劲把小女孩往自己身边拉了拉。说就这个。
沈兰至今还记得那时的场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怯生生的站在那个男子的旁边，扎着一对乱糟糟的双马尾，脸上脏兮兮的，还有没擦干净的痕迹，饶是这样，也能看得出来是个很清隽秀气的小姑娘。她的手臂上青一块紫一块，看来没被少打。身上穿的衣服也皱皱巴巴的，脏的像从来没洗过，但能看的出来是很时髦的式样，一看就是城里来的孩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满是戒备地看着他们。
沈兰看着她满眼的心疼，可丈夫看男子手上的货是个女孩儿，而且估计都有七八岁了，不想要，说最好就是个两三岁的男孩子。
沈兰当时见丈夫不同意有点急，她一看小女孩就挺喜欢的。再说万一她要是被卖到别家或者还在这男的手里，不知道她的命运会怎么样呢？于是就劝丈夫，说姑娘好，比男孩懂事，而且这样的岁数不用他们再费劲养活，还能多多少少能帮到家里一些忙……
但她丈夫仍然是骂骂咧咧的不想要，男子大概是想急于脱手，似乎觉得小女孩是个累赘，有些不耐烦了，便把价格降到了很低。
沈兰赶紧趁热打铁又说她觉得这小姑娘乖巧，以后一定孝顺他们，听他们的话。
她丈夫琢磨着这样的价格也不算亏，就答应了。
就这样，小姑娘被他们带回了家。
…………
听完母亲的讲述，苏以南还是不敢相信：“这都是真的吗？”
“嗯……”沈兰虚弱地点了点头。
“那……那……”苏以南觉得实在荒谬，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会发生在自己的头上。
“可是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苏以南努力寻找着自己八岁以前的记忆，一片空白。“那……我的亲生父母是谁？”
沈兰自责道：“怪我当时没想起来问你，那个人也没说……我也不知道……”
苏以南试图理解母亲说的话，她无法相信生活了这么久的地方竟然不是自己真正的家吗？那她真正的家又在哪里？她的亲生父母又在哪里？
她觉得自己世界的秩序崩塌了，她在里面横冲直撞无法找到出口。
“南南……”
听到母亲轻声的呼唤，苏以南这才回过神来，她看着母亲的脸百感交集，她知道母亲把这件事藏了这么久也是有苦衷的，她又怎么忍心责怪，她看着母亲痛苦苍白的表情，心里也不好受：“妈……你先休息会儿吧……先别说了……”
沈兰摇摇头又继续道：“我现在……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我怕以后没有机会跟你说了……”
“妈，你别这么说！”苏以南带着哭腔喊道。
就算母亲说她不是亲生的，可毕竟生活了这么久，在苏以南的心里，沈兰还是她的妈妈：“还有……还有很多很多时间……我以后一直陪着你……”
沈兰艰难地握紧苏以南的手坚决道：“别陪我，你回去吧……妈妈不想你回来……你一定要走……”
“为什么啊妈……”苏以南不明白母亲为何一定要赶她走。
沈兰看着苏以南的表情心痛道：“其实……当初为你上不上大学，我和你爸吵了一架，他说你上大学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啊，女孩子就该回家结婚生子。但那时候我很坚持，因为我其实……我其实……在想当初我因为家里没钱上大学，这件事一直都是我的遗憾。我想让你弥补我的遗憾，你成绩这么好，跳了两级都没影响，那么聪明……不该让你步我的后尘……更何况……你本来就不该来到这里……我在想，我当初……其实就应该偷偷的把你带出去报警，但那时候我到底年轻，还是懦弱，我不敢……我怕我要是这么做了，就一辈子没法在村里过了……可是……”说着沈兰哽咽起来。
苏以南握住她的手也哭着道：“妈，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是好意……你对我很好……”
沈兰调整好情绪又继续道：“我想让你上大学……也是不想辜负你，希望能还给你一些过去的生活，你本不应该跟着我这个家庭吃苦的，你本应该过的是衣愁无忧的生活……我对不起你，是我毁了你的一辈子……”
“妈……你别说了……不是你……毁了我……不是你……”苏以南泪如雨下。
沈兰慈爱地擦了擦女儿眼角的泪水，又道：“所以让你上大学，就是希望你以后不要回来，你怎么就回来了呢……”“妈，我想回来照顾你……”
“你不怨我吗？不恨我吗？这么些年一直没告诉你真相……”沈兰虚弱地摸着苏以南的头发道。
苏以南用力地摇头：“我不怨更不恨。你刚跟我说的时候我其实还有点懵，觉得很难受，事情怎么会是这样子……可是，我想明白了……当时要不是你收留了我，我要是被送到别人家不知道过的是什么日子呢……我在咱们家过的很好……很幸福……”
沈兰欣慰的点点头道：“我知道……你是个善良孝顺的孩子，这辈子妈妈遇到你也很幸福，你给妈妈讲那些学校的趣事，城里的模样我都记得很清楚。虽然我这辈子没走出去过，但我光是听光是想着就已经很满足了，我已经没有遗憾了……你听我说……你现在看完我了，没事了，你就早点回去吧，听妈妈的，留在大城市……”
但是苏以南看到母亲这个模样，怎么可能说走就走：“我不要，我要留下来照顾你……等你好了，我带你一起去……”
沈兰看着女儿哭肿的脸，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决定把实话全都说出来，不然这傻孩子真的就会一直留在这里不会走，而她自己也没有能力再保护女儿了。
她长叹一口气道：“你知道我是因为什么被送到医院来的吗？”
“听爸说是干活的时候摔倒了……妈，你以后别再干那些重活了……”
沈兰哀叹地摇摇头：”不是……是你爸他砸的我……”
“什么？！”苏以南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和你爸吵架了。他说你大学毕业了就该回来了。我我说你肯定能找到好工作，但你爸坚决不同意，我说你在大城市能挣到更多的钱，他还是非要我喊你回来。但我知道他这么急迫的让你回来，肯定没那么简单……后来我才知道他又去赌博了，还欠了好多钱……他没办法还上，又不知道听谁说，隔壁村哪家又看上了你，跟你爸说亲，出了不少彩礼钱，你爸就动了这个心思，一点都没跟我商量，就答应了……我就跟他吵，说南南结婚的事情不能这么草率决定，起码得问问她自己的意见。他说结婚就该听父母的 ，养了你这么多年，把你嫁出去一个好人家，你应该感恩戴德，再说他彩礼已经拿回来一部分了，我当时气的啊……”
沈兰说话间都已经气的不行，断断续续的。
苏以南看着她脸色苍白赶紧道：“妈，你今天说累了……先休息会儿吧……”
沈兰摇摇头继续道：“……我就跟他吵，说绝对不会叫你回来……因为我不希望你再像我一样，我已经这样了，只能认命了，但是你还有机会………我就说那些钱先还回去大不了再想办法。没想到，他铁了心要逼你回来……竟然从地上捡了块砖头往我头上砸……“
“真的是爸砸的……”苏以南只觉得大脑“嗡嗡”作响，那个当初给她送学费出了车祸的父亲怎么会做出这么狠心的事情。
“嗯……他没跟你这么说吧……”沈兰其实醒来看到苏以南的时候就已经明白了她丈夫打的是什么主意。
“没有……可……可他为什么要骗我……”苏以南搞不懂。
“因为他不敢……他怕说了，你会逃的远远的……”
“这里是我家……我有什么好逃的……”
沈兰拉住苏以南的手用尽力气一字一句道：“南南，你还不明白吗？你爸爸这次让你回来就是不想让你走了！”
“不想让我走？”苏以南彷佛已经失去了思考能力，重复着母亲的话。
“……所以……“沈兰闭上眼睛，似乎在用尽最后的力气跟苏以南说：”你要赶紧……回去……我不知道你爸会做出什么事来……赶紧……“
“不行啊妈，你怎么办？我不能丢下你……”苏以南急道。
“我啊……我这辈子有……你这个好女儿就……就够了……“沈兰断断续续地讲完了最后的话，好像终于累了般，慢慢将眼睛闭上，如同残烛在风中摇晃晃晃着，忽明忽暗，最终还是熄灭了。
“妈！妈！”苏以南感觉到母亲松开的手，和一点一点冰凉的体温，突然意识到什么，疯了似的大喊道：“医生！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