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边诡异蔓延下的人人自危不同,游戏第四天的早上,封满袖直接旷工了。

    她草草翻了几页柳宪发过来的考试资料,就退出了文件界面,并没有被这几百页的内容吓到立即开卷。

    既然已经确定这场升职测试只是个幌子,她就不会在这上面浪费太多的心力。当务之急是找到邪灵灵体身在何方,以及妥善应对升职体检中的抽血环节。

    为了方便与一人一鬼联系,封满袖今早与叶姜商讨后决定暂住在对方家中。

    她曾问过姜渠,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女儿拉进幻境里与她相见?

    姜渠的解释是,他怕叶姜被自己的鬼气影响了寿命。

    封满袖满头黑线,怒目道:“那我呢?我呢!”

    姜渠淡定打字:【……刚开始我不是怕你对小叶心怀不轨嘛,你在院史馆里躲躲藏藏的样子像极了要搞提前埋伏!】

    封满袖强行解释,“我那不是想让我的出场呈现出一种由远及近的缓冲感吗!”

    姜渠:你以为你拍电影呐……吐槽之语并未打出,他又顺着话题谈到了另一个与其有关的发现,【不过后来我发现,你确实不会被我影响到寿命。你体内有一种莫名的力量,不仅能抵御鬼气的侵蚀,还能自我净化。真是神奇!我也是第一次见。】

    看到屏幕上的话语,封满袖两眼惊奇地打量起自己这平平无奇的小身板,不过片刻便明悟了“莫名的力量”具体是什么。

    内力。

    即便身处异世,无法随时随地练习拳脚功夫,她也从未有一日懈怠过《观物引》的修行。

    作为基础武学,《观物引》可以凝练心神、蕴养内力,这股纯净浩然之气在功法的运转下流经十二正经,洗练奇经八脉,侵入人体的鬼气则类似污垢杂质,被一起排出体外。

    秉持着下一任武馆馆长弘扬家乡武道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封满袖一脸深沉道:“你想让你的女儿见到你吗?不影响身体健康的那种!”

    姜渠:【这不废话。】

    于是,她向姜渠提出了一份交易申请。

    交易内容是,封满袖为叶姜提供《观物引》培训服务,时间有限,虽不能保证练到她这个层次,但不惧姜渠的鬼气侵扰肯定不在话下。介时,父女二人便可在幻境中相见。

    而姜渠则需要将自己制造幻境的技能传授给封满袖。

    姜渠又不理解了,【我这是靠鬼力形成的幻境,你又不是鬼,我怎么教你?】

    这就相当于书法家教大猩猩写毛笔字,物种不同,无从下手。

    封满袖拍拍胸脯,保证道:“不需要你费多大心力,你只需要按我的要求把我拉入幻境,剩下的研究我自己来。”

    由于和月降村初代祖先的体质断层太久,立足《观物引》的一些衍生功法武技在族中并无详细记载。

    因此,封满袖从小到大最常干的事就是一个人默默钻研·。

    《观物引》的核心是通过观物取象来凝神养气。观一株花的萌芽荣枯,观霜雪飘落融化,观一条脉脉溪流穿行山石的轨迹,观日光倾洒出的金色天河……通过对世间万物存在之道的观照,冥想取象,涤练心神。

    封满袖却没有止步于养气。

    草木之生息,霜雪之凛冽,溪流之柔中带刚,日光之阳刚灼灼,她不断地从万物规律中探寻研究各类千变万化的拳脚身法、内外武功。

    几年下来,不仅自行研发出了几套适合自己的武技,就连“内力”这种现实中人们从未见过的东西也被她用《观物引》修炼了出来。

    她后来也试过把自己的这种修习方法向普通人中推广,但最后无疑是以失败告终。

    毕竟想要修炼“满袖派”(自封)《观物引》,必须先练就牢固的根基。而现代人的生活如此多姿多彩,能从小到大专注于一件需要夙夜匪懈、吃常人所不能忍受之苦的事业的人,可谓是凤毛麟角。

    不过叶姜的情况比较特殊,虽然是普通人的体质,但在自己一对一、手把手的高效率辅导下,短期冲刺一把,从而快速见鬼,也不是办不到。

    合作达成,封满袖正式入住叶家客房。

    收拾好屋子后,她没有任何铺垫地对正在喝水的叶姜道:“叶姜,以后我教你练功,让你看到你背后的爸爸。”

    “噗——咳咳咳!”

    还未咽下的白开水一口喷出,尚不知道鬼魂存在的叶姜一脸迷茫地望着她。

    仿佛在看突发恶疾的病人。

    封满袖语出惊人一把震住对方后,才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

    ……

    封满袖:“我白天还要在你父亲的幻境里研究新的功法课题,所以从今天起,你不要再去上晚工了,我抓紧时间给你培训!”

    不仅是时间紧迫的问题,姜渠白天由于需要给封满袖拉幻境,恢复力量的休眠期只能移到晚上,因此失去了夜晚守护神的叶姜就不适合晚上出门了。

    但她晚上又有了封满袖在一旁监督教学,人身安全也算是有了另一层保证。

    叶姜眼眶红红,还未从父亲惨绝人寰的结局中缓过劲来,乍一听这话,抽噎着问道:“的确不用再去医院调查了……但不工作的话,咱们怎么吃饭啊?”

    日入一万的富婆财大气粗道:“放心!医院给我的日工资我一个人正愁还花不完呢,多来个人岂不正好!”

    叶姜有了种师门分发俸禄,弟子只管勤学苦练的感觉。

    鬼魂、内力……继一朵成了邪的花之后,再次震碎她三观的东西出现了。

    原本叶姜认为自己所在的是一个科学世界。

    后来觉得是一个灵异世界。

    现在她第三次刷新认知,这是一个灵异与武侠一起大锅炖的混乱世界!

    计划敲定,封满袖不再废话,直接对着空气召唤姜渠的幻境。

    四周景物翻涌出一片涟漪,似一阵水波荡漾开去。

    当不以迷惑人心为目的地施展幻境时,受术者能清晰地感知到周身空气流动、景物结构的变换。

    封满袖一开始的计划便是将整个幻境当做“象”,观而取之,化为己用。

    此刻,在《观物引》的运转加持下,她能比一般的受术者更加直观深入地体悟到周边环境改头换面的内在机理。

    姜渠的幻境给她的初步感觉,就像是增添了一点柔性,将事物柔化成一滩不具有任何性状的清水,接着便是柔而后刚,凝水成冰,塑造成自己想要的模样,她想,这或许和对方溺水而亡的死因有关。

    不过如何以内力运转代替原版的鬼力,封满袖还需要不断的研究实验。

    *

    天色暗了下去,夜晚来临。

    封老师结束了一天的课题研究,开始了正式的教学培训工作。

    “时间紧迫,咱们主打的就是一个坚持问题导向,一切练习的目的都是为了让你成功见鬼。”

    封满袖盘着腿,与叶姜面对面坐在主卧里的大床上,一本正经道:“所以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们需要一些科学合理的拔苗助长手段。”

    “但我想要让你明白的是,一时之快的手段只是暂时的,等你见到你老爸之后的个人修行,就要靠你自己来补足先天缺少的一系列锻炼了,不过我会把后续的指导手册交给你。”

    少女面庞严肃,“今后我不可能一直在你身边督促,所以希望你不要懈怠,只有这样你才能够不据时长、不据次数地与你的老爸见面。”

    只有这样,叶姜在《观物引》一道上的学习才能实现真正的可持续发展。

    受封满袖感染,叶姜不自觉坐直身子,端正面容,做出保证,“嗯嗯,等解决完眼前事,我一定努力修行,巩固根基,不负你的期望!”

    封满袖却继续盯着她的眼眸,补充道:“这份功法是我们村祖祖辈辈历代智慧的结晶,入世以来便致力于将其发扬光大,从未深藏若虚。因此,待你学成之后若有想要继续传授他人的想法,不必有所顾忌,按你自己的意思来就可。”

    叶姜一怔,在她的印象里,这种类似家传绝学的东西,不是轻易不得外传的吗?

    似是看懂了她内心深处的想法,封满袖解释道:“现在都新时代了,我们不搞那一套,文化就是一汪需要不断流动的活水,如果使它束之高阁、羞于见人,那么,传承必死。”

    听闻此言,叶姜久久无言,不禁佩服起对面的少女,以及背后同样具有大视野、大格局的村民们。

    她愈发郑重道:“行,我知道了。”

    封满袖:“那我们开始。”

    内力翻涌奔流,汇聚于两手掌心,封满袖双手迅速结印,若蝶翼翻飞,将内力沿着一定轨迹引出体外。

    薄雾状的能量团从两手间弥漫开去,但还未扩散,只见封满袖手势一变,向前推出一掌——

    飘然若轻纱般的内力,被一点点导入到叶姜的体内……

    白天封满袖研究幻境时,叶姜也没闲着。她拿着封满袖进入副本后亲自默写出的《观物引》原文研读了起来。

    为了速成,封满袖还在生涩拗口的原文原句上加了注释。

    如此一来,以叶姜的学霸能力,用一个白天的时间背诵理解兼融会贯通根本不成问题。

    总结下来,经封满袖改良后的《观物引》修炼共分为三个步骤,一是【空诸一切、心无挂碍】,沉入一种忘我的心境,二是在这样空明的心境中【静观万物、取象冥想】,最后则是为所取之象染上人自身的性灵,这一步叫做【澄怀味象、适我开新】

    基础理论准备完毕,到了晚上,封满袖便用自己的内力为她手动洗涤浑身经脉,并在其丹田处埋下一小团内力的种苗。

    这一过程并不好受,她如今是以高龄之身在经历洗经伐髓之痛。

    但几十年来,饱受各种事故蹂躏的身体早已练就了极强的忍耐力和忍痛能力。

    眉头皱起,黄豆般的汗珠大滴大滴滚滚而落,气温极低的夜晚,衣衫竟被汗水浸湿了个透彻。

    叶姜坐下的床单也在渐渐漫出汗渍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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