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所用?裴斯年?若是上辈子的她知道要和裴斯年共事,只怕会觉得是个天大的笑话。

    回去路上,碰上刘全德又乐呵呵得来给自己道喜,沈寒烟这回可没心情给他捋镯子了,草草打发了走,想起裴斯年心口又开始慌。

    保这中间别出差池,这中间到处都是差池。

    不日,沈寒烟要参与京中流寇调查一事已经传遍了整个城,只半日,下到茶楼酒馆,上到朝野重臣,无不在议论。

    “谁?六公主?可是我听错了,就是那个纵马闹事的沈六公主?她何时参与朝政了?”

    “足可见其野心啊,就是她荒唐有余成事不足,虽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怎可委任一个小小女子。”

    “慎言啊老兄...以后搞不好还要我们去攀交情呢。”

    “这公主连府都未封,连帖子都递不出去呢。”

    “我看这才是陛下的用意...”

    坤宁宫中皇后扯断了手中的佛珠,“凭什么容儿被禁足,她出去抛头露面,牵扯前朝之事?备轿撵,去见太后。”

    朝堂风云际会,烟雨时变,骤然多出一个身份尊贵的六公主,哪怕随便领个差事,那也足让宫里宫外如临大敌。

    “这不知道的以为我才是这京中的流寇。”沈寒烟十分不爽,此刻正在大理寺看卷宗,和王裕盛把那些可能涉及到流寇犯案的卷宗一一找出来比对。

    那些东西她并不感兴趣,明明只肖让大理寺的官员自己查找再审问便是,可偏偏这里的人不知是有意授予还是不想担干系,个个推三阻四,一问三不知,最后还要她来理头绪。

    大理寺的卷宗记载多用的是官话术语,外行人乍一看自然是看不懂的。就连上辈子沈寒烟审卷宗,也都是仗着几个师爷才能看懂。

    沈寒烟揉了揉太阳穴,说到师爷,她想起来,“裴大人,你来看看罢,我乏了。”

    她在这里看卷宗,他倒好在边上喝茶聊天,好不自在。要说审案,裴斯年可是一把好手,打死不开口的人到了他手里,不肖一天也能招个明明白白。

    唯一入了狱什么也没说的,是褚闻渊。

    想到这,沈寒烟的手抖了一下。

    裴斯年这个时候把茶盏放下,慢条斯理,“微臣还以为公主把我忘了呢。”

    “自然忘不了。”沈寒烟抿了口茶,把卷宗甩给他,“看吧。”

    裴斯年目光落在沈寒烟颤抖的指尖上,若有所思。

    不得不说,上辈子审案查案是把好手,这辈子虽然年轻了些,也不含糊。更何况沈寒烟手边除了他外只有个老眼昏花的老油条王裕盛。不多一会儿,几打卷宗就看完了,王裕盛眼睛都快瞪了出来,“裴大人——你这都看完了?”

    “几桩案子的犯人都是一个地方出来的,籍贯在一个地方,京中落脚的地方也离上次赵祎找的地方不远。可以从这几个案子上找找突破,看还有没有别的据点。”

    “这这这...”王裕盛结巴起来,“看得居然如此仔细,大人确定没漏的了?”

    裴斯年刚要说话,沈寒烟便道,“说看完了那便是看完了,时间不等人,别浪费时间,开始审吧。”

    王裕盛看了沈寒烟,又看向裴斯年,眼神闪烁了一下,马上低头是是是。

    大理寺和开封府的卷宗都凑齐了,审便好审了。大理寺少卿得了消息后匆匆赶过来,看着那几打翻过的卷宗,眼底顿生惊异,看向沈寒烟,“卑职大理寺少卿段晓亦,闻得殿下驾到,特来帮忙协助一二。”

    沈寒烟看了他一眼,没让他起来。

    “不过是些流寇,没什么要紧的,都是我在唬人,怎么能劳动段大人呢,你说是吧。”沈寒烟扫了他一眼。

    段晓亦愕然抬头,这确实是他说的话,但怎么传进沈寒烟的耳朵里,他就不得而知了。冷汗瞬间流了下来,段晓亦立刻跪了下来,“卑职惶恐。”

    若是放在上辈子,沈寒烟一定得好好给他点颜色看,但今时不同往日,自然低调收敛,希望早些了事。她摆摆手,“算了起来吧。来都来了,就在边上听着吧。”说着沈寒烟扬起下巴,“裴斯年,你卷宗看得最多,你来审。”

    裴斯年眉眼微动,“公主不亲来吗?”

    “我是临危受命,律法不及裴大人精通。”

    “那微臣恭敬不如从命。”

    段晓亦一边冒冷汗一边从地上站起来,坐到了一旁,拿茶盏的手都抖。引而不发,云淡风轻得放过他,莫说相同年岁的,就是大一轮在官场上的老油子,也未必会有这心胸城府。

    给了下马威又卖了好,足可以证明这个六公主并不简单。

    “把人带上来。”沈寒烟道。

    卷宗里涉及的几个人都林林总总被提了上来,几人相见还愣了半刻,过会儿有人反应过来,扭头看上面坐着个美艳的女子,忍不住大喊,“怎么,不是审过一回吗?这又是干什么?上刑场前的犒劳吗?”

    沈寒烟还未说话,就听见裴斯年的声音,“犯人攀附主审官,污蔑皇亲,按律法,当拔去舌头。”

    在场几人脸上都出现惊讶神色,段晓亦到底是大理寺少卿,见过很多场面,但也不免震惊于此等酷吏手法。况且,他才是那个大理寺少卿,段晓亦忍了忍气,却也忍不住道,“拔了舌头还能问出什么来。”

    裴斯年却笑笑,没理会段晓亦,反而目光落在沈寒烟身上,“微臣惊着殿下了,请殿下治罪。”

    沈寒烟倒是没并未受惊,她对裴斯年的手法熟悉得不得了,段晓亦是不知道,上辈子裴斯年手里过的案子人命,没有成千也有上百。对这种审前叫嚣的,确实不失为一种手段。沈寒烟抬眼刚想说话,结果撞上裴斯年探究的眼睛。

    她心中一凛,别又是试探她。她上辈子是见多了这些,但这辈子还未出阁,一点不怕确实惹人怀疑。她咳嗽一下,作出解释,“你以为在我宫里是都是好当差的?这些宫里面又不少。”

    裴斯年似乎有些失望,抬了抬手,没有理会段晓亦,下令行刑,比大理寺少卿本人还要娴熟。

    段晓亦不再吭声了。这是个给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人,仗着六公主有恃无恐,将来前途也大有可为,他大约惹不起。

    瞬间,血溅当场,鲜活的舌头仍在蠕动,原本叫嚣的犯人无不战战兢兢,开始跪地求饶。

    立竿见影。

    有了那人的舌头做打底,剩下的本就是流民,吓破了胆,再说也没什么不能吐口的,便该招的都招了。

    京中水患,淹了无数庄子田产,佃户交不起租,庄头又不肯免租,到期交不上,就成了大股流民流窜于京,互相照应,逐渐形成地盘据点。后来庄头雇人追债,追到据点,被追债的仗着人多势众,就将人给打死了,闹出了人命。后来想着一不做二不休,就又半夜打劫庄头地主,成了惊动王裕盛的第一桩命案。

    等打劫出来的银米用光,便又只能再来第二起和第三起,慢慢就有了规矩组织,男人负责打劫,被抓了只当个案处理无法串联成线,根本不知道这背后有个据点,只当是世道混乱,女人孩子负责乞讨外加小偷小摸,流窜于市。

    档侍在奋笔疾书得记着,王裕盛在边上看着,喜形于色。“殿下,这便是审出来了,确实是流民成寇,危害京城,只需到时派官兵到各个据点,把人全抓了。”

    沈寒烟嗯了一下,心里一颗石头放下,已经盘算好了回宫用什么晚膳,结果底下受审的犯人听见要把人全抓了,突然高声喊冤。

    “女大人!冤枉啊!我们是犯了事的,死也不怕,剐了都认,可我们那妻儿老小,没房没地,不过是凑一块堆好过活罢了,何故要官兵捉拿啊女大人!”

    “大胆!叫殿下!”段晓亦率先反应过来。

    “无妨。”沈寒烟摆摆手,“你说是凑一块堆好过活,可别人来看你们是凑起来生事,还生了不小的事,何故不能捉拿?说到过活,朝廷有赈灾的粥棚,还有排水引渠的活可干,做完结银米,怎么就要你们非抢不可?”

    “就是!殿下说得对。”王裕盛赶忙道,“刁民什么也不懂,按了手印带下去就是了。”

    “等等。”裴斯年适时开了口,问那人,“殿下问你话,你答就是。”

    “小人柳二,自知身犯命案活不过这个秋天,人之将死,有话不得不说啊大人!”柳二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重重磕了个头,不肯离去,“京中赈灾的粥棚,每日都开,可里面砂石便掺了一半,加水又稀一半,女大人说的京中排水引渠的活计,从不发银子,米也是掺了砂石的米。更有人趁着这个时候强占土地,我们不去抢又能如何呢?”

    沈寒烟算是知道什么叫怕什么来什么,京中势力盘根错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她还不想那么高调。她沉吟了片刻,“派官兵找出各个据点,里面的人都不得出来,挨个登记造册,若是良民好说,若是有前科的,一并发落。至于其他的...”

    “我回头亲自禀告父皇。”

    裴斯年盯着沈寒烟,条理清晰,逻辑分明,完全不像一个刚办案的小公主。

    熟悉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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