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蒙给她设计的任务流程简单得就像把大象放进冰箱:你去参加A先生的聚会,求购“占星人”的魔药配方,对方就肯定会让你加入他们啦!

    “…等等等等。”阿诗黛拉快速叫停,“这可是卧底一个侍奉邪神的隐秘组织啊,真就像你说的这么简单?”

    我读的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对,”阿蒙一副理所当然的语调,“他们因为崇拜那位‘倒吊人‘,基本不是全傻也是半疯。你只要装得偏激一点、虔诚一点,他们会很高兴吸纳你的。”

    “肯定有别的手段吧,不然他们早就漏成筛子了……”阿诗黛拉无奈地道,“他们会让我念诵那位存在的名吧?等我也全傻了、半疯了,那我确实跟他们就是一家人了。”

    “猜对了。”阿蒙合掌,“祂很喜欢念些有的没的,听了的人都疯了。你对这个一定很熟悉吧?”

    “……”好地狱。爱来自每个满月都被呓语折磨的亚伯拉罕后裔。

    .

    “您说过要庇护我的吧?”阿诗黛拉问,“我疯了对您有什么好处?”

    “是了,这就是风险一。”阿蒙道,“我可以帮你偷走祂的呓语,但是你仍然会因为念诵祂的尊名而被祂所注视。”

    “…谢谢你告诉我啊,你人还怪好的。”

    阿诗黛拉叹气,不报太大希望地问道:“你就不能偷个发信号的地址,假装是别人念的吗?”

    “那样会被祂察觉的啊,祂可防着我了。”阿蒙说,“说实话,我都没太期望伱成功,试试看咯。”

    阿诗黛拉没去在意自己被当做了一个耗材,毕竟这是显而易见的事,问出来显得她很愚蠢。

    “您是要我去确认祂的状态么?”她紧接着问。

    “嗯…差不多吧。”阿蒙随口回答。

    “您很讨厌祂吗?”阿诗黛拉也随口问道。

    其实她心里清楚,到了天使这個位阶,基本上都只有利益矛盾,没什么私人恩怨。但是阿蒙称呼那位“真实造物主”为“倒吊人”,这让她有些好奇。

    “是啊,挺讨厌的。”阿蒙的声音竟有些冷,“几乎可以说是憎恨吧。”

    阿诗黛拉滞住了。

    她本以为自己会得到些乱七八糟的整活向答案,半真半假地叫她猜。结果没想到,这份答案里竟然全是私人情感,毫无利益纠葛。而虽然对方仍是一副相对随意的语气,但骤然降低的气压仍然展露出对方似乎竟然真的对此相当在意,且还并不打算在自己的面前将它掩藏。

    这苦大仇深的……他是被这位邪神灭了母国,杀了父亲,还是抢了老婆?阿诗黛拉在心里飞快地过了一遍“人间三大仇”*,但是没敢真的问给他听。毕竟她是“戏法大师”,又不是“挑衅者”。

    空气安静了一个呼吸。

    “您失态了。”片刻,阿诗黛拉沉静地垂下眼眸,语调带着一点感慨的笑意,“这样的话,我可能会利用您与那位‘倒吊人’的矛盾,在您们二者之中寻求平衡的。”

    “…还轮到你教上我了,”阿蒙也笑起来,“你可以尽管去试试。”

    “是啊,”她叹气,“您二位烂得彼此彼此,仅仅只是呼吸都能让我死去一百次了。”

    ……

    由于她太弱而对方太强,阿诗黛拉和这位阿蒙的相处甚至暂时称得上诡异的融洽。在左右都可以死得很惨的情况下,阿诗黛拉尽管仍怀有芥蒂,但却也不再紧张得如临大敌。她甚至主动询问了一下这位阿蒙的名字,既是出于拉进关系,也希望之后能有机会根据名字,了解到这位性格恶劣的第四纪贵族更多的生平信息。

    “就叫阿蒙就可以了,”对方却表示,“虽然我们确实有些不同的想法和性格……总之,我是一位很好的阿蒙啦。要是遇上我们中的其他人,他们未必有兴趣看你折腾。”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阿诗黛拉微微摇了摇头,放弃询问这位超级“诈骗师”。当然,没忘记棒读着表达感谢。

    .

    在暴揍了好几位打算偷她的扒手之后,阿诗黛拉终于在东区较边缘的位置找了家条件还行的旅馆住下,打发一夜。略做洗漱后她缩进了被子,闭了会儿眼睛。

    “阿蒙,”过了一会,她睁开眼,闷闷地说,“我睡不着。”

    这一天之中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她又认床,没有在这位半神的注视下咬着被子角痛哭一整晚已经算是在她这个年纪里相当有尊严的了。

    对方似乎并不需要睡觉,立刻回答:“你不是说要给我讲故事吗?”

    “我什么时候…?”阿诗黛拉的话刚出口,突然想起这句话自己好像确实说过。

    .

    “——当然,如果您需要的是一个玩具,弱小无趣如我,最多可以做到每天晚上给您讲一个睡前故事…”

    .

    “好吧…”她叹了口气,开始努力回想自己听过的故事。自言自语一般地开始讲道,() ()

    “从前有一位残暴的国王,他每天都要娶一位少女,然后在第二天早上杀死她。一位大臣的女儿为了拯救这些无辜的少女,就自愿嫁给了他。她每天晚上都给他讲一个故事,直到精彩的时候,刚好天亮。国王为了听完她的故事,就允许她下一夜继续讲。她的故事一直讲了一千零一夜……”

    ……

    “阿里巴巴说:’芝麻,开门’,于是大石头门打开,露出了里面堆成山的金银财宝……”

    ……

    “阿里巴巴…巴巴爸爸…巴巴妈妈…阿巴阿巴……”

    她讲着讲着,声音越讲越小,开始不知所云。

    又过了一会儿,她的呼吸也逐渐变得平缓。少女毛茸茸的脑袋埋进被子和枕头里,发出梦呓一般又轻又细的呢喃。

    “玛莎…,爸爸妈妈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脑海里听不到的地方,阿蒙轻轻地笑了一下。

    你看,这不就睡着了吗。

    一点光团落于窗台,很快便拉长成为人的影子。阿蒙侧身靠坐在窗边,红月的瑰晖映入门户。房间里的少女蜷缩着睡成一团,以一个相当缺乏安全感的姿势,好像要回归母亲的羊水里。

    十六岁左右,几乎还算是个幼崽。

    “唉,这种早熟和假正经,难道是会一脉相承的吗……?”他正了正单片眼镜,煞有介事地认真思考着,“可惜我并没有后裔,这种事情完全无从参考呢。”

    “呵,出了一个不错的后辈,我的一位老朋友应该会挺欣慰的吧。…让我想想,照当时来说,一般都会……”

    ……

    翌日。阿诗黛拉自然醒来,一看表发现才早上八点。算算日子,今天下午刚好有A先生召开的神秘学聚会,便决定上午在东区较为边缘的地方找房子短租,下午跑去开会接触那位A先生。

    她咬着牙刷,一边口齿不清地自言自语:“你说,我要不要剪一个长过眉毛的刘海之类的……?”

    “嗯?”

    “显得我更加的忧郁、阴沉、不合俗流。”她道,“符合我对极光会的想象。”

    “…如果你喜欢的话。”

    阿诗黛拉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还是算了,我担心我剪了以后看不清路。我平衡感很差的,平地都会摔。您小心哪天从我的脑袋里甩出来。”

    要真是这样,那可就太厉害了。

    “你不是‘戏法大师‘吗?”对方笑着扬起声调。

    平衡和敏捷都加到哪里去了?

    “毕竟不是‘小丑’…其实没喝魔药以前更差,几乎是左脚绊右脚。”她平静地说道,“小时候基础学校运动会,我跑两百米的时候摔了一大跤,把鞋子都摔掉了,最后拎着鞋跑到的终点,所有的老师都笑了。我的同学问我:不应该先把鞋子穿上吗?我说:对哦。为什么我没想到呢?我其实一直呆呆的……也不知道玛莎为什么会一直觉得我聪明。”

    阿蒙当然没对此做出什么评价。毕竟跟这家伙分享自己的儿时经历这种事本身听起来就挺蠢的。阿诗黛拉收拾好东西,很快离开。

    .

    .

    “号外号外!黑棕榈街道附近昨夜发生一起凶杀案…”

    报童的呼喝声回荡在清晨的街区,阿诗黛拉顺手买了一份报纸,扫了眼上面的内容。

    她叼着一片面包,若有所思的看着报纸上的某个栏目,自言自语:“最近好像有很多人在东区神秘失踪…”

    人口失踪案在这里并不罕见。东区人口庞杂,穷人聚居,黑帮与邪神信仰蔓生,犯罪与传染疾病猖獗。人命脆弱如风中的秸秆,非正常死亡的人可能十天半月内连尸首都无法找到,警察也大多视之不见,几乎不会认真去寻。阿诗黛拉不确定这是不是正常现象。但是一眼扫过去,最近失踪的人数未免太多。

    阿蒙在她的脑袋里笑了一下,没做任何解释。

    之后的时间,她先是循着报纸上和路边的租赁告示,选中了一间有独立卫浴,在东区算是干净舒适的单间公寓,付了十镑,租期半年。它大约十几个平方,没有壁炉,但是有两个小小的炉灶,可以用来生火做饭。可惜的是冰箱还没有普及,阿诗黛拉只能消耗灵性,自己来当人形制冰机。

    .

    “唉,也要考虑整点钱了啊……”

    她身上带的现金并不多,尽管足够在东区生活上一段时间,但若说购买神奇物品,那是相当的不够看,几乎要靠卖宝石。

    她戴上面具和斗篷,按照暗号撬开了房门,仍是找了个角落安静坐下,一如上周。

    这次只有她一个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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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注:人间三大仇为,亡国之奴,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我只能说,嗯…怎么不算呢(目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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