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再去管那个女孩儿,阿诗黛拉原本卖菜的计划,也因为这出闹剧泡了汤。

    隔壁很快安静了下来,毕竟那位叫做詹姆斯的父亲也要上班工作,比起维持生计,教训讨厌的女儿还得往后靠靠。

    “唉,要是能用五镑买来一份安宁,至少也不亏了…”

    她没有一定要救助这个家庭的理由,只是觉得这个女孩确实有点天赋,想帮也就帮了。五镑的金额不大不小,无法挽回长子的失踪、亲人的离世,更没法彻底改变一个女儿糟糕的性格。

    “你不好奇她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吗?”阿诗黛拉抛了抛硬币,自言自语,“也许十年后,她真能写出本《爱情与嫉妒》什么的,也许泯然于众人,连文法学校的入学考试都通不过。”

    她没在跟阿蒙说话,更多的只是理顺自己的心情。

    她将硬币放在桌上,将注意力彻底转移。

    自刚才总结出“记录人之为人的样子,忠实地复现他们的复杂性,往往优缺点都十分明显。”的道理之后,阿诗黛拉感觉自己的“记录官”魔药消化了一点,似乎是从当时记录阿蒙序列三的能力时,便被撬动起了一个角。总体算是小有收获。

    这让她有了一個有趣的联想:“殿下,过去在图铎帝国,我们有那种专门撰写和记录历史的官员吗?”

    “不虚美,不隐恶”,这有点像是史官们的风范。普通人的人生终归就那么一点事,寥寥几笔也就写尽了。但在古老第四纪,那个皇帝是真神、天使当大臣的峥嵘岁月,值得记录的事件和英豪一定非常多。如果由亚伯拉罕家的“记录官”们来“扮演”史官,应该很快就能消化掉魔药了。

    这似乎让阿蒙联想到了不少有趣的事。

    “你猜得不错,”祂说,“这种事情,一般确实会由亚伯拉罕家的小辈来负责。但是…呵呵呵,每次见到新面孔,我们都会想看看他/她的命运就是了。”

    “是想看看他们最后的结局吗?”阿诗黛拉问。

    看来不管在哪个世界,史官都是高危职业啊。

    “不是,”阿蒙微笑道,“我们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他们最终同意就职的,一定很好骗吧。”

    “……”见阿诗黛拉还是没完全听懂,阿蒙摸摸下巴,以一种相当戏谑的口吻,讲了几个第四纪图铎王庭的轶事。

    简而言之,经过不知道多少代的传递,阿诗黛拉基于笔记对第四纪的了解,已经非常笼统了。而在当事蒙的讲述之中,那些面纱之下的历史就算称不上瑰丽恢宏,也绝对算得上鸡飞狗跳。

    联合帝国时期结束,亚利斯塔·图铎强行跳转了途径,成为了半疯的“血皇帝”。而支持祂的天使们,也都各自有着相当鲜明的性格(一些阿诗黛拉作为下位者和小辈的委婉叙述)。

    总之,在一位半疯皇帝的引领下,图铎帝国就像一个充满了bug的程序,乍一眼看上去乱七八糟,却也就这样风风火火地跑了好长的时间。秉承着“看上司不爽就把上司捅死,看同事讨厌就把同事吃掉”的宗旨,精神状态之美丽,领先芸芸众生几千年。

    在这样的背景下,一位“史官”的胸怀和心理承受能力,可实在是太令人敬佩了。万幸的是,先祖听起来是一位很好的长辈,并没有让任职的小亚伯拉罕们遭受大人们过分的迫害,沦为前朝公卿们play的一环。

    这让她对那位亚伯拉罕家的先祖,“门”先生愈发憧憬,更加期待着在成为半神之后,能有机会真正跟祂对话。

    “说了这么多,你的魔药消化了么?”阿蒙看了她一眼,勾起嘴角。

    阿诗黛拉微微目移,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收获:“…很可观。谢谢您。”

    也许再有一次类似的消化,她所能记录的能力就可以得到第一次的扩充了。

    虽然只是听取了一些有趣的故事,但贵在相当“真实”,与阿诗黛拉总结出来的扮演守则相符。这让她进一步意识到,一位背后有隐秘存在、乃至隐秘组织帮助的非凡者,比起野生的那些,简直有着无与伦比的优势。上位者从指间随意漏下来的一点恩惠,都足够令她获益匪浅。

    如果可以,她简直想飞扑抱住阿蒙的大腿,三二一开卷,一口气把第四纪乃至第三纪的隐秘历史全抄了,消化进度肯定一日千里。但是她深知自己拿不出相应的代价,一顿猛薅只会消耗对方的耐心,和自己的利用价值。

    她翻开书,决定将风险平摊,先将《通灵》中的知识转化为消化进度再说。同时,积攒功勋,等到自己“合理”地成为了“记录官”之后,再争取在“极光会”的圣者们那里薅到记录半神级别能力的可能。

    “前路漫漫啊……”阿诗黛拉哀嚎着,一头扎进了书里。

    .

    .

    东区某处,一家酒吧。

    弗洛伦斯用力撑着吧台,向酒保问道:“有我哥哥的消息了吗?那个叫乔·布朗的。”() ()

    酒保是个粗犷的光头,身材高大健硕。对方瞥了她一眼:“没有。”

    弗洛伦斯咬咬牙,最终眼睛一闭:“那我加钱。”

    她掏了掏衣兜,叮叮当当地掏出一堆钱币,撒在桌子上:“这里一共有五镑,加上我原本的那五镑。如果能找到乔,这里的钱就都是那个人的。”

    这些钱并不是她偷来的。偷几份报纸、几支笔倒也罢了,若是偷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她铁定被东区那些家伙打得半死,没人能救得了她。

    这是她去东区的电报局,私底下替人打字挣的。没有人为她培训,除了只言片语的几句讲解,全靠她自己观察。她还偷偷学会了操作电报,机械一般地替人收发,一天下来,手指都会拍肿一圈。这与父亲詹姆斯所认为的“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相去甚远。

    詹姆斯一点儿也不相信,自己的混蛋女儿可以仅凭自学,就掌握这些多数人经过培训,才能熟练掌握的技术。在他看来,不进工厂打工,就是“不做事”。可弗洛伦斯恨工厂恨得要死,一点也不想步上母亲的后尘。詹姆斯一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东区的警察一直没有找到乔。父亲的脾气一天比一天糟糕。弗洛伦斯的性格轴得要死,在对警察失望之后,她将目光转向了其他的手段,几乎撞得头破血流,才找到了这样一个酒保,用自己当时所有的私房钱发布了悬赏任务。而如今新的五镑,则是自己东拼西凑,加上阿诗黛拉给她的大部分书本钱。

    酒保看了她一眼,终于,叹了口气。

    “我跟你说实话吧,小丫头。”他道,“东区最近失踪的人多了去了,寻人的委托,我这里能给你翻出一沓。一百个里面,就没一个人能找得回来的。”

    “看你的衣着,凑出这些钱很不容易吧。”酒保继续说,“收回去吧,够你家生活一阵的了。如果父母还能行,趁早再生一个,不也一样吗?”

    “母猪养的,根本就不一样…”弗洛伦斯攥紧拳头,眼眶通红。

    酒保耸了耸肩。

    “我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才好心劝你的。”他不太耐烦地挥了挥手,“没用的,放弃吧。”

    弗洛伦斯懵然地看着眼前散落的钞票和硬币,良久良久。她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恶狠狠地“嘁”了一声,强行憋着眼泪,不愿意让它滑落。

    一旁的酒桌上,男人们喝酒吹牛,时不时迸发出一阵大笑,好不快活。

    弗洛伦斯向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一个肤色深棕,气质狠厉的家伙坐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神情阴鸷地喝着酒。他的眼眶凹陷,头发有一点暗红,看起来并不像是鲁恩本地人。

    酒保顺着她的目光瞟了一眼,很快地收了回来:“惜命点的,少看几眼吧。”

    “他是厉害的赏金猎人吗?”弗洛伦斯压低声音问道。

    酒保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如果我能请到他,是不是就能找到我想找的人了?”弗洛伦斯问。

    “哈,你?”酒保笑了起来,“人家稀罕你那一点儿毛么?”

    弗洛伦斯沉默良久,咬牙说道:“归根到底,都是贫穷害的。”

    她最终还是将那些钱重新卷好,塞进了兜里,闷头离开了酒吧。

    她越跑越快,终于无法忍受,用手臂用力地抹起了眼泪。

    “我真是没用,没用!”

    .

    .

    看了会儿书后,阿诗黛拉收到了X先生的回信。

    “我们确实有这样的物品,不止一件。你可以选择支付镑,或者积攒功勋换取。

    “其中一件,会让伱同时掌握强大的血肉魔法,获得极其顽强的生命力。一定程度内调整容貌和身材只不过是附带。负面效果也并不显著。

    “另一件则更加邪异,需要被封印。它确实能够调整容貌,但会越来越贴合你的脸孔,让你每多使用一次,就愈发难以将它摘下。最终,它会将你变成没有脸的人,忘记自己原本的模样,五官一刻不停地扭曲变化。”

    阿诗黛拉感谢了眼球信使,阅读了回信之后,对X先生的描述感到有些迟疑。

    第二件物品的负面效果描述得很详尽,相比起来,第一件仅有的四个字,就让人浮想联翩了。

    她露出有些牙疼的表情,自言自语:“嘶…这个‘并不显著’,该不会是因为自己意识不到,所以才觉得并不显著的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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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s.弗洛伦斯这个角色,作者在设想之初,便没有将她定位为一位讨喜的角色。因为是提前想好的,也并没有“往回拉”、“强行洗白”这一说,只有叙述顺序的安排。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角色,不喜欢的,就当她是个屁,把她放了吧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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