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应德直到当天傍晚才回来,拎着钓回来的鱼给张妈让她煲了汤给胡然喝。

    当天晚上胡然就因为今天机场的事情上了热搜,又因为她实在太糊,营销号通告的标题也格外嘴毒。

    某不知名十八线女星在机场小牌大耍。

    胡应德坐在饭桌前,张妈正在不断地上菜,今天是胡然回来的日子,所以胡应德吩咐多烧几个菜。

    胡应德原本是没有吃饭时间看手机的习惯,可他现在的正拿着手机,加大号的字体透过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的镜框放得更大,他在网上看着关于胡然的新闻。

    网友1:“来的粉丝粉丝还没她保镖人数多。”

    网友2:“大胆点,现场可能根本没有粉丝!”

    这届网友嘴比营销号还毒,看得人心里冷冷的。

    胡应德翻了两条评论就看不下去了,他将手机扔在饭桌上,气得吹胡子瞪眼,说:“自家爷爷给孙女儿准备点儿保镖保护安全都不行啊?”

    胡然连忙安抚道:“他们又不知道您只是心疼孙女儿,而且,”胡然的声音变得很小,“那才不是一点儿呢。”

    她趁热打铁,说:“那些保镖要不就撤了吧,我带着太不方便了。”

    胡然一开始说要去拍戏,他就不同意,胡家纵然比不上易家那样的门第,但也用不着胡然出去吃苦头。

    可胡然的父母死于一场车祸,前两年奶奶也过世了,胡应德一贯十分惯着胡然,自然架不住她软磨硬泡。

    她第一次进组的时候,胡应德不仅给她配了保镖,还有司机厨师一应俱全,生怕她有任何不顺心。

    眼下连胡然也这么说了,胡应德才打电话不情不愿地撤了胡然的保镖。

    胡应德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让胡然不再出去演戏,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张妈把熬得稠白有又鲜香的鱼汤端了上来,给胡应德与胡然各自盛了一碗,胡应德用白瓷的小勺舀了口汤,和胡然闲聊,“我听张妈说,易延今天来过。”

    胡然点头说是,“他送我回来,然后顺便想来和您问个安,可是您那会儿不在。”

    “明天让他来家里吃个饭吧。”胡应德说。

    胡应德其实并不喜欢易延,他出身并不光彩,是个私生子,做事手段又与易同巍如出一辙,太过狠绝。

    纵使胡然的父母还在的时候,为她与易家订了婚,可他并不属意易延。即便他是最有望接手易氏的人,前途不可限量,胡应德也不希望胡然同他在一起。

    胡应德轻轻叹了口气,可胡然喜欢他。

    这件事情胡应德、易同巍甚至易延都看得出来,大概只有胡然自己觉得自己还掩藏的很好。

    胡然见他叹气,放下手中的碗盏,关切地询问:“怎么了爷爷,不舒服吗?”

    胡应德说没有,他一贯不肯服老,更不肯让胡然觉得他老了。他重新打起精神,对着胡然道:“你多吃一些,出去这段时间,又瘦了。”

    胡然小口喝了口鱼汤,道:“爷爷,我在减肥呢。”

    胡应德不满,“你再瘦就要成纸片人了。”

    眼见爷爷动怒,胡然不敢再还嘴,夹了块红烧肉大口吃着。

    胡应德其实没有什么胃口,但还是陪着胡然一起用完饭才离开饭桌。张妈端了杯温水去胡应德房间,他在吃药,饭后送服。

    到底还是上了年纪,胡应德布满皱的手在去拿桌上放着的白色药片时,有些轻微的发抖。胡应德将药片放在舌根后,仰头将杯子里剩下的白开水喝完,才问张妈:“胡然呢?”

    “已经回房间休息了。”

    胡应德点点头,不忘嘱咐张妈,“别让胡然知道我在吃药,否则她又要多心了。”

    张妈有些担心,道:“可总瞒着小姐,也不是个事儿。”

    胡应德将空杯子递给她,说:“又不是什么大病,陈医生说我恢复的很好。”

    张妈只得应着胡应德的话,端着空杯子出去了。

    胡然刚洗完澡,在浴室的镜子面前擦完脸,她擦干手,拿起放在一边的手机刷了一下微博。

    胡然原本就是在娱乐圈查无此人的小糊花,眼下连经纪公司都没有签,所以关于她的那条热搜没有人拿去趁热炒作,已经沉到了很底下。

    胡然握着手机,想起了爷爷让她叫易延来吃饭的事情。

    她点开微信的图标,想给易延发消息,但微信消息的聊天界面停留在半个月前,她转发了几条觉得特别好笑的视频发给易延。

    没有回复。

    胡然纤细葱白的手指往上一划退出聊天界面,她给易延打电话,铃声响了很久才接通。

    “喂。”

    易延的淡漠嗓音通过手机的听筒穿过来,大约是信号有些不好,显得他的嗓音显得有些沙沙的。

    “有事吗?”

    易延说话,背景音有些遥远的嘈杂,他好像在外面。

    胡然怕打扰到他的正事,先开口询问道:“你在应酬吗?”

    易延握着电话,攥住手机的手不自觉握紧了一些,他转过身透过落地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坐在靠窗处的顾小姐,见易延投来视线,顾小姐回以亲切的微笑。

    易延回答胡然的问题,他说不是,“和一个朋友吃饭。”

    胡然没有就此问题深问下去,易延性子淡漠,能让他称上朋友的人也没几个,大概也就是与付冬烈他们了。

    胡然抓着手机躺回柔软的席梦思上,然后说:“明天爷爷叫你来家里一起用饭。”

    “嗯。”易延的声音听起来平淡无波无澜,“告诉爷爷,我明天会过来的。”

    胡然乖乖应答:“好。”

    一时两人都无话了,还是易延先开口:“我这边还有事情。”

    胡然说好,“那我先挂电话了。”

    易延挂断电话,重新回到西餐厅,他一时觉得兴致缺缺,对着面前坐着的人道:“顾小姐,抱歉,我忽然有别的事情需要去处理。”

    顾含之浅笑,她模样生得好看,但气质更胜一筹,她眉眼弯弯,柔声问:“是工作电话吗?”

    易延点头。

    顾含之懂得分寸,她抽出柔软洁白的面巾纸轻轻擦了擦唇角,对着他道:“那你先去吧,阿延。”

    她这样说完,又笑着问道:“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易延没说话,顾含之将他的沉默理解为默认。

    “你也可以叫我含之。”

    易延方才在外面就给金秘书发了消息,现在金秘书已经开着车过来了,顾含之的眼睛看起来水汪汪的,盛满柔情蜜意。

    易延招手叫来服务生签了单,他站起身来,对着顾含之道:“方才你喝了酒,我让金秘书送你回去。”

    他沉吟了片刻,“含之”二字还是没有说出口。

    易延晚上和顾含之用餐是私人应酬,一般这种时候他不会麻烦金秘书开车,他自己开了车来,因此没有饮酒。

    虽然金秘书也是他的生活秘书,按理来说24小时待命,但易延还没有黑心到那种程度,通常他下班以后就很少在麻烦金秘书。只是金秘书知道他晚上有这边的行程,金秘书恰巧在附近办事,特意问过易延需不需要送他回去。

    易延和顾含之一同出去,金秘书将车靠边停住,下车前先同易延问好,然后又是老一套的溜须拍马,“顾小姐,我去您的画展看过,您本人就像您画的画一样有气质。”

    他看过才怪。

    出于社交礼仪,金秘书来之前就现在百度百科搜索过顾含之这个人,对她有过简单的了解,她是顾氏国际银行董事长的千金,从米兰留学回来,学的是艺术,还开过两次画展。

    金秘书唯一看过的,就是胡然演得那部沙雕霸总网剧,但今天拍马屁的时候还没拍好。

    好在顾含之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她弯唇笑了笑,说:“谢谢。”

    金秘书拉开车门,顾含之踩着小高跟,回过头同易延告别,“那就下次再见了,阿延。”

    易延颔首,倒是金秘书在没人注意的地方瞳孔地震了一圈。

    阿延。

    好肉麻的称呼!

    怪不得易先生否认胡然小姐是他的未婚妻,原来易先生心属的是顾含之小姐。

    胡然今天对金秘书没什么好态度,金秘书也不怎么喜欢胡然,虽然光比脸的话胡然更胜一筹,但是顾含之小姐人有气质说话也温温柔柔的。

    还是先生有眼光!

    金秘书替顾含之关上了车门,同易延说:“易先生,您的车停在哪里的?需要我送您过去吗?”

    易延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他摇了摇头拒绝金秘书的好意,“送顾小姐回去,一路小心。”

    易延没有目送他们离开,重新折返商场然后乘坐直梯去到负一楼,电梯的信号不好,他给金秘书转的红包直到出了电梯才显示成功发送。

    易氏开给金秘书的工资不低,但每次只要是不在工作时间的时候麻烦金秘书,他总会额外支付一笔钱给金秘书。

    他的时间固然珍贵,但不代表可以为了自己的时间,而去无节制的压制员工。

    易延拉开黑色迈巴赫的车门,弯腰坐了上去,将手机随意的扔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然后启动车子的引擎。

    易延踩上油门,手机传来“叮咚”的消息提示音,手机的屏幕亮起,他的手机没有设密码,来消息的时候直接就能看见内容。

    是胡然发来的消息,她说:“易延,你明天有什么想吃的吗?我叫张妈准备。”

    他有片刻的失神,目光落在上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轰——”

    车头在他失神的片刻撞上了拐角处的墙壁,一整块凹了进去。

    他熄了火,坐在驾驶位上先给胡然回了消息,“不用麻烦,让张妈随意准备。”

    胡然那边很快回了一个可爱的猫猫头表情,他没有再回复消息,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他又给金秘书转了笔不小的金额,附言道:“我车子出了点事情,就在刚才商场的负一楼,你送完顾小姐回来替我处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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