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里,把美好的人毁掉,是一种恶毒但快乐的趣味。”

    宋择善入职后,邀请了不少德国的学者来京华大学作讲座。

    周安为了能多在宋择善面前刷刷存在感,每一次都不落下。听讲座学习之余,还会帮着做些整理资料、收拾会场的活儿,因此她讲座结束后她逗留的时间总是长些,却不想倒是给自己招来了些麻烦。

    这天,她整理完资料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却被许钦寿拦住了。

    周安抬头,许钦寿的大脸赫然出现,带着一如既往滑腻的笑容。

    周安环顾会场,赵教授和宋择善他们一行人出去送专家了,看来一时半会儿他们回不来。

    现在这边都是许钦寿的人,他们看见许钦寿对周安动手动脚,却装作看不见,都只继续闷头收拾会场。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拉开距离。

    许钦寿却进一步,靠得她更近。

    周安有些恼怒,看来他是故意的了,但她尽力保持微笑,问:“许老师,您有什么事吗?”

    许钦寿脸上的笑容愈发滑腻,他微微倾身,凑近周安说道:“小周,我看你跟着赵老做课题,做得很不错啊。我之前就觉得你很优秀,很有潜力。我这边最近也有个课题,想邀请你加入。”

    周安又往后面退了一步,回答得很客气:“老师您过奖了,课题做的好是因为赵教授教得好。而且我这边手上的课题还没结束,可能没办法加入您的新课题。”

    真是见鬼了才会有人愿意加入许钦寿的课题,他的那些课题没有实际价值不说,大多是用来套取学院经费的幌子,周安并不想和他扯上任何关系。

    周安的拒绝虽然礼貌,但态度却十分明确。

    许钦寿的笑容开始有些僵硬,他试图维持表面的和气,但语气中已透露出不满:“小周,我给你锻炼机会你要珍惜啊。”

    他一边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揽住周安的肩膀,一边道:“这样,我们待会有个小聚,你和我们一起去,好好聊聊。”

    周安巧妙地避开了许钦寿伸过来的手,心里清楚再这样客气地周旋下去怕是要被带去聚会了,到时候更加躲不掉,于是她退后一步,声音放大,直接说:“许老师,我确实时间上不太适合,或者您问问赵教授,看我能不能先放下手上的话题。”

    这么大的声音还是引得方才埋头干活儿的学生有几个忍不住抬头看向他们。

    许钦寿眼里出现了几分恼怒的意味,赵明均那个清高的老东西本来就不是很喜欢他,他要是去开口怕是要被臭骂一顿。

    他实在没见过周安这么不知好歹的学生,以为有赵明均罩着就敢下他的面子。

    但他也不好再明面上去拉扯周安,只是声音放低了说:“你好好考虑,想清楚来找我。”

    伪善的面皮已经全部撕去,几乎是命令式的语气,带着赤裸裸的威胁。

    周安大概能猜出来为什么许钦寿会盯上她。学院里一向有派系斗争,但赵老教授从来都不参与,可是自宋择善来到学院之后,他能力强,风评好,早就有传言宋择善会被破格提教授。再加上他和赵老教授关系好,一旦赵老教授不再保持中立,而去支持宋择善,那么许钦寿在学院打点关系,左右逢源的苦心经营怕是都打了水漂,毕竟从赵老教授在整个学院,乃至学校的名望看来,是完全有这样大的能量。

    他暂时奈何不了宋择善,所以拿和他们走得近,但无权无势的周安开刀示威。一旦周安加入了他的课题,只怕有些脏事就会顺水推舟栽赃到周安身上,说不定就能顺便带到宋择善和赵老教授身上。

    许钦寿的外公年轻时是京华大学隔壁学校的一把手,虽然如今老了,许钦寿的父母也不是很出众,但到底培养出了些门生,许钦寿靠着父辈的光环总算是拿着镀金的学历进了京华大学,许家如今也还算有些权势,但和宋家比起来差得实在太远。

    看来宋家把宋择善的身份是瞒着的,否则许钦寿不会把他视为竞争对手,更不会敢有这样肮脏的心思。

    周安目送着许钦寿怒气冲冲的背影渐行渐渐远,她原本乖顺柔和的眼神却渐渐变得冷冽坚定。

    她的手缓缓握成一个拳头,心里暗自发狠起来:以许钦寿的性格,睚眦必报,小气爱计较,既然已经盯上了她,怕是不会轻易放过她了。

    光靠躲,是肯定躲不过的。

    与其等着他出招儿,不如先下手为强。

    而且,要做就要做绝,一击毙命。

    *

    京华市的一处老宅,这里正在举行葬礼。

    逝者是姜氏合作伙伴家中的一位长者,因此姜南正出席了葬礼。

    听说这位老人曾在京华大学的商业系执教,学识渊博,德高望重。他生前便嘱咐,一切丧事要从简办理,不铺张,不奢华。

    姜南正身着深色西装,缓步走入葬礼现场,环顾四周,只见葬礼布置得简洁而大气,白色的花朵与黑色的绸带交织在一起,庄重而又不失优雅,与他以往参加的那些繁琐奢华的葬礼相比,倒是顺眼得多。

    事实上,很少有人知道,他很喜欢参加葬礼,看着人脸上露出伤心和难过的表情,他觉得十分有乐趣。

    棺椁旁是一群哭得正伤心的人,他斜倚在角落里暗自欣赏,一双桃花眼,笑得漫不经心,仿佛是在欣赏一场悲伤的戏剧。

    仔细凑近看,会发现那笑不达眼底,没有半分感情,反而盛满了戏谑和冷漠。

    正在哭的人群中,有一个年轻的女孩子,鼻头是通红的,清澈的眼睛含着泪珠,不肯掉下来。她的双颊已被泪水浸湿,呈现出淡淡的红晕,和苍白难过的神情交织在一起。

    她分明没有哭出声,但她身上散发的痛苦和悲伤,是姜南正见过最强烈的。

    他很少用“强烈”这个词去形容人的感情,因为能让他觉得强烈的情况很少。他见过大多数豪门葬礼上都是假哭,哭得鼻涕眼泪混在一起,不知道是在哭自己分到的财产不如意,还是在哭靠山没了,悲叹于家族命运也许就此走向衰落,但不管是哪种,姜南正都觉得太无趣了。

    而面前的女孩子,哭得让他忍不住驻足停留,他觉得实在是太赏心悦目。

    姜南正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女孩的身上,她每抽泣一下,他便觉得如同石子投入死水,叫他更加想要去窥探。

    那目光实在过于有侵略性,他身边的管家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姜仁对着姜南正道:“她是解家的女儿,叫解兰。去世的这位是她的老师,听说师生关系很好。”

    解家?姜南正侧目:“是宋怀煦打算让宋择善订婚的那个解家吗?”

    见姜仁点头,姜南正笑得张扬:“哦,那就更有意思了。”

    *

    解太太缓缓从车内踏出,外面雪花纷纷扬扬。解董见状,急忙拿起手边的雨伞,快步迎上前去,轻柔地揽住解太太的肩头,为她遮挡住飘落的雪花。

    解兰见自己的母亲来了,扑进母亲的怀里抽泣。

    解太太抚了抚解兰的后背,像哄小孩子一样耐心,她将解兰牵到走廊坐下,她点点自己女儿的额头,嗔怪道:“晚饭总要吃些的,这饺子是你最喜欢的馅儿,多少吃几个,别哭坏了身子。”

    女儿一向重情,为恩师猝然离世如此伤怀,解太太是理解的,但也生怕自己的孩子过于伤心。

    解董半蹲在妻子和女儿面前,替母女俩捧着保温盒,眼底含笑,看着妻子将亲手制作的饺子蘸些陈醋,喂给女儿。

    解兰脸上的泪痕还没干,但还是接下了母亲喂过来的饺子,她不想让自己母亲操心。

    解母出身名门,温婉端庄,解父做茶叶生意,养了大半辈子的茶,性格敦厚,为人和善,教养出来的解兰乖巧懂事,是京华人人都要夸一句的好孩子。

    一家人其乐融融,很是温馨。

    姜南正掩着身子,站在老树后,浓密的树冠像一把巨大的伞,投下斑驳的暗影,将他笼罩其中。他凝望着回廊那边,保温盒上冒出的热气在冷空气中袅袅上升,眼里满是阴霾。

    此时阖家团圆的景象和刚刚解兰哭得不能自已的样子在他脑海里盘旋交错。

    他站在那里看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在转身的瞬间,他狠狠地踩中了地上的一根树枝。树枝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断裂声,枝头上的积雪被震得飞扬起来。一些雪落入了他的鞋里,浸湿鞋袜,带来极冰冷的触感。

    只是,刺骨的寒冷他感受不到,他此时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他最讨厌冬天,更讨厌冬天吃饺子。

    他还讨厌笑起来这么好看的女人,刚才还在哭,现在就在笑,姜南正很不喜欢这样的笑。

    他要解兰哭,亲手弄哭她。

    他并没有察觉到,那日常的家庭温情,已经让他变成了被人恶狠狠踩中尾巴的疯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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