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弩一箭,不分上下。

    远处的草靶红心屡屡被射穿,战局焦灼,两人仿佛有什么深仇大恨一样,作为台下观众的姜砚澄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台上强烈的胜负欲。

    两人一共打了三四轮,全部平局。眼见比武官要中止比试宣布平局,钟情拂了拂袖把他拦住:“再来一次,把这个靶再移远一点!”

    姜砚澄托着下巴,说实话她已经看困了,完全不知道钟情为什么这么执着想打个输赢。

    草靶又移出去半里远。

    两人举起弩和弓箭,她百无聊赖地打量着这两个人,虽然百姓们看得热血沸腾,纷纷赞扬钟情和牧青野的箭术了得,她却失了兴致。

    都是平局哪有什么可看的!

    正在出神的她眼睫一眨,偶然发现靠近她这边的牧青野似乎动了箭矢方位。双箭齐发,台下的观众们炸开,有人捶胸顿足,有人欢欣雀跃,总之喧哗吵闹,惹得她耳膜生疼。

    “不愧是仙姑!竟又叫她押对了!”

    “此二人是我北疆高下难分的俊杰,没想到仙姑竟又看出来了!”

    “我还以为牧将军驰骋沙场十余年,会强于娇生惯养的钟公子。唉,今天赔了好些银子!”

    ……

    虽然牧青野最后一箭未中红心,但姜砚澄结合自己所见,总有一种直觉,他隐藏了实力,就是想故意输给钟情。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今天他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钟情在比武台上如花孔雀般春风得意,牧青野面容倒是看不出一点挫败感,走到钟情面前站定,缓缓开口:

    “你要我前来赴约,我已做到。”

    “还请小公子把我的人还我。”

    姜砚澄骤然抬头。

    “看在你如此守约的份儿上,”钟情转身,招呼姜砚澄带着颜宁和余傲过来,“本公子也不能食言。”

    应是这两个人下了什么约定,牧青野来此赴约,而钟情要送她们到牧青野身边。

    “去吧,去你们主帅那里。”钟临风脸上笑意未减,目送她们走上比武台,往牧青野身旁走去。

    余傲先跑了过去,姜砚澄跟在最后,把颜宁送到牧青野身旁,让他把军师扶稳,两人默契地完成了这串动作。

    忽然一只温热尚有桃花淡香的手搭上她的肩,发力想将她拽回自己怀里,姜砚澄还没来得及反应,一支冰冷的剑鞘便从眼前闪过,将两人的身体生生拦开。

    牧青野眉头微蹙,略显戒备地看着钟情。

    钟临风偏过头:“牧将军这是做什么?”

    “你又是做什么?”

    见牧青野毫不留情地反问,钟临风耸了耸肩解释道:“要不是我提前赶到,估计她们都死在北戎人的刀剑下了。为表感激,把这位和我十分投缘小美人送给我做填房,这都不可以吗?”

    不愧是万花丛中过的花花公子。

    姜砚澄害怕牧青野真同意把她卖了,心里知道跟着牧青野才能更便捷地完成系统任务,于是赶紧挤出一个礼貌的假笑:

    “若这都算投缘,怕不是全雪陵郡的姑娘都能被公子您收入后院?”

    想了想,她又补充说道:“不过是囚禁之下为保性命无虞才如此顺着公子,公子若是聪明人,怎会看不出来?就莫要拿小女子寻开心了。”

    话音刚落,就听身后小余傲的声音飘来:

    “骂得好!”

    “你!”钟情绕过姜砚澄,瞪着才到他腰际的小个子,“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

    余傲吐了吐舌头。

    “小美人……”钟临风一脸委屈兮兮,想拽姜砚澄的手,结果被牧青野一剑鞘打得嗷嗷大叫。

    “你就跟着我走吧,保你余生荣华富贵安乐无忧,那又冷又没有山珍海味的边关到底哪里好?”

    外敌觊觎雪陵郡随时会破,小公子却还沉迷酒肉,不知战局严峻。谁知姜砚澄刚想开口对小公子进行说教,那把剑鞘就横在了她的面前。

    “不许去。”

    牧青野冷着嗓子:“她是我的幕僚,你若是再纠缠不休,我便打到你三日下不来床,扔到郡守府门前。”

    好,好吓人。

    吓人的不是牧青野言辞狠厉,

    而是他真的能说到做到。

    钟情见状不妙,非常识趣地退了一步,故作释怀地感慨道:“没想到牧大将军有朝一日竟会如此护着一位女子。我看啊,铁树要开花咯。”

    姜砚澄气得发笑,虽是公子,心性却像个孩子,满嘴跑火车。

    身旁之人丝毫没有什么波澜,没有理他这句话,直接作别。

    钟情白了他一眼:“最好是再也不见。”

    牧青野只是平和回道:“会再见的。”

    于是他带着换回的三个人,牵着骑过来的白马踏上了回将军府的路。

    他一路沉默,寡言少语,姜砚澄跟在后面,领着小余傲,好奇问道:“大将军,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幕僚了?为什么我都不知道?”

    “那……”牧青野在前面扶着颜宁,没回过头看她,“你可否愿意?”

    虽然先斩后奏,但是正中姜砚澄心意。

    系统要她完成驱除鞑虏的主线任务,她正苦于思考怎么留在他身边,他就主动送上门了。

    她突然想逗逗牧青野:“我要是说不愿意,你会如何?”

    前面的人似乎没料到姜砚澄会反过来这么问,脚步一顿:“那便算了。”

    他一边走一边说:“你能助我找到颜宁先生,牧某已是感激不尽,你若不愿便放你走。不过姑娘若是真想留在钟情身边,刚才便不会那么做,轻而易举地跟我走了。”

    还挺聪明。

    姜砚澄在心中暗自肯定了他一下。

    “姑娘,”牧青野随后问道,“你叫什么?”

    “姜砚澄。”她如实答道。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感觉自己说完这句话后,牧青野竟然停顿一瞬,乱了步伐,慌张地暗戳戳调回步调,她心里起疑:“怎么了?”

    牧青野装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无妨,积雪太深罢了。”

    姜砚澄心说将军你似乎有些反常,身旁的小余傲便开了口。

    “牧将军,”余傲抬头看着牧青野,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钟情说你铁树开花,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姜砚澄震惊。

    牧青野沉默。

    “他已经十一岁了,”姜砚澄语气里都是不可思议,“你们军营平时都不教人家孩子读书的吗?怎么连这个成语都不懂?”

    也许是天气太冷,牧青野有些局促地咳了咳:“苦寒边关每日都是打仗,不会用到这个词。”

    紧接着他转过头看着余傲:“钟临风的话没有几句是真的,你莫信。”

    “那作为你的幕僚,今日之事,我有权利知道原委吧?”姜砚澄适时转了个话题。

    “自从我来到北疆,打了第一场胜仗起,他便视我为眼中钉。”

    姜砚澄疑惑接道:“为什么?”

    “因为雪陵郡的姑娘们仰慕的人从他变成了我,他没面子。所以今天才用你们为筹码让我赴约,同他比试他最拿手的弩,想扳回一城。”

    姜砚澄心里疑惑:“那他怎么会知道密道的位置?”

    “战事突然加紧,密道修建工期短,钟郡守和小钟公子都是可信赖之人,钟家家主作为雪陵郡郡守帮着修了一段。”

    姜砚澄跟在后面“哦”了一声。

    她沉默了会,突然想起什么,于是接着问道:“比试的时候我便有种直觉,你故意输给钟临风,是为了什么?”

    她说着,突然笑起来:“一定是为了让我赢好多好多银子,你果真是最体贴人的上司。”

    牧青野没有说话。

    长路漫漫,天气寒冷百姓归家,没有几个人出来摆摊,整条路空空旷旷,寂寥无比。但姜砚澄无意间打开了话匣子,好像也没有那么冷了。

    牧青野在北疆有好多处府邸,最大的一处在北疆最大的城池陵安。雪陵郡不大不小,所以将军府也不是很大,只有一个宅子两个侧房,和一个小院落。

    他暂时将大家安置在府邸中,余傲和颜宁住在一间侧房,姜砚澄独自住一间侧房。

    当晚牧青野就匆匆启程,赶去设伏的梅山,与三军会合,一来一回大概需要三五天。

    姜砚澄闲得没事,偶见路上有乞讨和即将被冻死的人,就把房里烧开的热汤分给了他们,但奈何这类流民在战争爆发后越来越多,她能救得了一个,救不了所有。

    以至于那天她脱下鞋袜,发现自己冻得这么久已经麻木竟然生了冻疮,虽不严重,暖过来后也有丝丝缕缕的痛感。

    原来古代的所谓宁古塔,竟然这么艰苦。

    作为一个穿越人士,她绞尽脑汁想了想现代人到底是用什么取暖的。

    小太阳?不太现实。

    空调?更离谱了。

    地热?没有条件。

    终于,她想到了!小时候农村家家户户都有的大炕,简单朴实,平头百姓冬日必备!整个大熙值得拥有!

    不过她现在虽然是幕僚,却没有什么实权,牧青野走得太急,还没来得及放权给她。

    唯一认识的大户钟情,还不是很靠谱的样子。

    姜砚澄决定先自己垒一个,摸索出来设计方案,看看可不可行。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身为实干派的姜砚澄说干就干,挑了一块大一点的地方搭了个火炕。

    牧青野走后的第三天晚上,火炕初始版竣工,姜砚澄在火炕前面忐忑不安又格外激动,拿着火石和火镰,两眼放光地看着火炕下面放茅草的地方。

    姜砚澄兴致冲冲地蹲下,把茅草点燃,温暖的火光把她的脸庞照亮,温热感从手指蔓延到全身,整个身子都仿佛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之下。

    火炕很成功,她在上面扑了层被子,舒舒服服地躺了上去。

    上一秒,她仿佛回到了家里温暖的大床上。

    下一秒,她就愣住了。

    牧青野站在房间的门口,月光照在他身上,显得他一身清冷之气,头上的雪珠被风簌簌地吹落。

    他倚着红木门,正冷冷看她。

    本以为牧青野区区两三天回不来,所以选择在面积较大属于牧青野的主房造炕,姜砚澄心里只有三个字:坏菜了。

    “你在做什么,笑得如此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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