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静撑着下巴懒散地望向窗外,学校与外界之间隔着一个银色的电动平移门。这里就好像一个大型“监狱”,只有在被允许的时间内才能自由活动。

    心里不住的盘算着,“静静,国庆有什么安排吗?”孙可儿打断了霍静的神思。

    国庆啊,快了吧。霍静想。但是出口却是,“没有呢,打算在家里呆着。”

    孙可儿调皮的眨眨眼,“我回老家,帮你带点特产回来。”

    霍静暖暖一笑,不置一词。

    ……

    陈宇觉察到今天异常安静的霍静,皱了皱眉。霍静把饭菜端上桌,坐在陈宇对面,示意陈宇可以吃饭了。

    “今天收到我给你的纸条了吗?”语气有些不自然的忐忑。

    “什么纸条?”

    霍静微笑,眼角弯弯的。

    “今天让郭学长交给你的。他没有交给你吗?”

    陈宇想到之前郭伟达略微不正常的表现,大概猜到了。

    陈宇没有正面回复,不正经的挑挑眉,“写的什么?”

    “我搬出去住了,想请你吃个饭。”

    两人相处,不需要太过熟悉,刨根问底反而拖累。

    “可以。”

    霍静喜形于色,“那就这么定了,国庆你抽出一天过来。”

    吃过饭,霍静利落地把碗洗了,放在消毒柜里。陈宇拿过霍静的书包,在客厅门口等着,准备送霍静回去。

    “走吧。”

    不需要太多语言,对方的一次行为过后就已经洞悉入微。

    季节渐入秋季,白天更短,夜晚渐长。京都不会因为夜的来临,而褪去浮华,整座城市沐浴在闪烁的霓虹灯下。这些璀璨的灯光,反而将星月的清辉所掩盖,遮住了月色的柔美。重复的生活,重复的开始。

    灯光下的一长一短两道身影,忽远忽近。陈宇自然的将旁边娇小的人儿揽住。

    霍静抬头看他,他不只长相帅,他的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充满了迷人的魅力,让霍静深溺其中。启唇,清冷的声音在小路上悠悠扬扬地飘着,“你打算和江柔一直交往下去吗?”

    陈宇有些诧异,侧过脸看她,厚薄适中的红唇这时却漾起令人目眩的微笑。摸了摸霍静的头发,“怎么?着急了?”

    霍静大着胆子勾着陈宇的手,涨红脸,慢慢垂下眉毛,眼角投下一片阴影。

    “没什么,只是好奇问一下而已。”

    陈宇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天空,说道:“我和江柔从小就认识了。小时候她很可爱,稍微逗一逗就红了眼圈,”看了一眼霍静,发现她很认真在听,继续说:“她很懂事,又很会安慰别人,就像一个小太阳。至少初三之前是这样,后来她消失了一段时间,回来以后她就变了。变得敏感多疑,问她原因她也不说,逼得急了就对我以外的人又打又骂,真是毫无办法。”陈宇叹了口气,霍静没有见过他这么多虑的样子,她拉住陈宇,站定后踮起脚尖,小心翼翼地拂过陈宇的眉头,想把它展平。

    陈宇情不自禁的拥着霍静,脸埋进霍静肩中,嗅到了在米线店闻到过的清香。这味道竟然能让陈宇一直记在心里,萦绕不去。

    “后来呢?”霍静心疼的抚慰这个让她不知所措的男孩。陈宇没说话。

    后来啊,

    就遇见了你。

    一个冬天,将温暖带给无助的我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冷冷清清的扎根在了陈宇心里,融于一体。

    两人相拥,影子镶嵌在一起,不舍得分离。

    ……

    两人告别。

    回到租房的家中,霍静屈膝抱住自己,尖头颤抖。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天将明。

    然而,天虽然将近黎明,但毕竟不是黎明。黎明前的颜色是最黑暗的,这是可怕的真理。

    时间在指缝悄然流过,不知滑痛了谁的身体,谁的心。

    ……

    在同学们的企盼中迎来了国庆小长假。高三党们却只能放三天,但是也足够令他们兴奋了。放学铃声欢快的响起,同学们狼嚎似的庆祝。

    霍静没有收拾书包,和孙可儿告别后,和众多学生拥挤着往学校大门走去。

    ……

    大概过了很久,久到霍静眼角有了皱纹,久到她即将迷离着远离人世,霍静依旧清晰的记起,在她最懵懵懂懂的年纪,有个人,以一种狂野的冲撞方式,入住在她的心上,再也没有离开过。

    而一切的开始和结束,就在这个国庆假期展开。

    霍静只缴了一个月的房租,等她把买的东西都收拾归类,安安静静地坐在没有开灯的房间,轻轻的呼吸声只有她自己能感受的。坐了一会儿,她打开手机,点开通讯录里的第一条,播出了电话。

    “嘟嘟嘟嘟~”

    “喂?”电话被接起来,那边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霍静眼里漾出一抹温柔,和对方说道:“姐姐,我前几天给你寄的东西你收到了吗?”

    那边一顿,“小妹……你一个人可以吗?”

    “当然,姐姐你只要把我交给你的东西保管好就行。”

    电话那头的何安,心里满是不放心和担忧。

    “那我……”何安还没说完,霍静就立刻打断,她怕这个手机已经被那些人窃听了。

    “今晚十点,你就按照计划的来。”

    何安想说什么,但是一想到自己这个小妹执拗的个性,她只好无奈的应承下来。

    电话挂断,霍静脑子里江之后的计划过了一遍,闪过陈宇的身影也是咬咬嘴唇,逼迫着自己坚持下去。

    手指灵活地在手机屏幕打下一串文字,点击发送,然后扣掉里面的电话卡销毁,防止对方跟踪。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但是霍静一点都不急。她知道,那个人,或者说那些人迟早会来找她的。而她搬出去,就是怕对自己的养母那一家人带来危险。霍静想了想那一家人,虽然没有带给她美好的回忆,毕竟也是给了她一个所谓家的地方。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响着,只有时间是最无情却又是最公平的。

    九点一刻,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霍静攥紧拳头,起身开门。门外的江柔嘴角上扬,穿着细长的高跟鞋娉娉走进去。像一个熟客一样,有些嫌弃的环顾了一下这个房子,啧啧啧个不停。霍静眼神专注着看着她,转身重新坐回沙发,大开着门。

    “怎么不关门?”

    霍静这时好笑的看着她,“我想,你应该还有一些朋友要来。”

    江柔面色不变,看霍静就像看一个待宰的羔羊。她坐在霍静对面,撑着下巴,探身问:“我很好奇,即使到了现在,你一直摆着一张死人脸给谁看?陈宇吗?”

    江柔提到陈宇,面色终于不复以前的平静。她和陈宇已经从一条路分岔两道,外人看着没什么区别,但是只有当事人体验到了那种煎熬和痛苦。

    无论是听到江柔有意无意的嘲讽,还是看到江柔一提到陈宇就瞬间“龟裂”的表情,霍静水眸一直不泛波澜。

    江柔内心突然没由来的一阵愤怒,将茶几上的杯子发狠似的扔向霍静。霍静不动声色地躲了过去,然后挑衅似的挑了挑眉。

    “啪”地一声,杯子摔在地上,玻璃渣落得满地都是。

    这时,门口出现了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领头的用皮鞋巴拉了一下地上的碎渣,绕了过去。

    “好久不见啊,楚二小姐。”

    终于……还是来了。霍静呼吸都慢了下来,眼神没有温度。

    一旁准备看戏的江柔,因为这个称呼有点没反应过来。霍静却没理会对面那个男人,冲着江柔说:“何盛没有和你提到过吗?”

    江柔一脸懵,转头看向何盛。对于这个男人,她心里只有害怕和恐惧。

    何盛猥琐地摸了摸下巴,缓缓道出他和霍静三年前的交易。陈宇之前提到过的江柔在初三消失过一段时间,其实是被人下了药沾染上了毒品。那段时间江柔苦不可言,又不敢找自己的家人和陈宇,只能放任自己最后的沉沦。而导致这样结果的,就是三年前的霍静和何盛,他们二人联手完成的。

    至于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何盛眼中泛过一丝波澜,说出了何安的名字。而何安当年就是被何盛领养的孤女。

    霍静内心其实是有快感的,眼看着江柔一脸的不可思议,颓然的支撑在沙发靠背上,浑身战栗。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江柔目眦俱裂,手臂扬起准备甩霍静巴掌,被霍静死死抓住手腕。

    “为什么?看来你爸妈把你保护的很好啊。”霍静一步一步逼着江柔后退,“我们楚家被你们这群小人逼迫的到最后尸骨无存,你来问我为什么。”

    江柔瞬间瞪大眼睛,脑海里闪过自己小时候偷听父母讲的那段话。嘴唇颤抖,“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父母说……”

    霍静打断她,“说我们一家被你们以一种看起来是车祸的方式害死了?”霍静眼里冒着火,日日夜夜折磨着她的场景,就这样再一次被赤裸裸地展开在众人面前。

    “真可惜啊,你父母千算万算都没想到,我们家人早就识破了你们的奸计。我和我姐姐那时侯早就被送走了。”

    江柔退无可退,头抵着墙,完全没有了先前的放肆。

    客厅中的人都没有发现,沙发一角,霍静的另一部手机正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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