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长公主
这天还下着雪，虽说仆从们一早就清理过地面，但到底是寒冬腊月里的，天上不停飘着雪花，落在人身上，远远望去，门口大街上乌泱泱的一片都是雪人。
路两侧早已被公主仪仗占满，静悄悄地。
崔老太太哆哆嗦嗦地就要行礼，顺敏公主眉头一皱，身旁的女官高氏十分有眼力见地上前一步将崔老太太扶了起来。
一旁的葛氏等妇人跪了个结结实实。
葛氏心里暗骂，这大冷天的等了小半天了，还得跪，她这身子骨回去就得疼个好些日子，又想到府里那些个鸡毛蒜皮的事情，以后还得伺候这娇贵的长公主，葛氏只觉得眼前一黑。
在葛氏黑之前，沈绍远清冷的声音传来，如临仙乐。
“母亲嫂嫂快起来吧，天冷路滑，母亲在屋里等着就好，何必亲自出来呢，大嫂也不拦着。”
葛氏想附和，想起自己还跪着，一手搭在侍女肩膀上借力爬了起来，看了眼冷着脸的公主，只能笑道：“母亲念着公主和二爷，早早就等不住了......”
话音未落，崔老太太道：“是我执意要等，礼不可废，公主尊驾归来，我等命妇自然要迎接的，这路途遥远，公主一路辛苦了，还不快迎公主回府。”
葛氏悄悄翻了个白眼，心道：装模作样，娶个祖宗回来，最后折腾的还不是我和老三媳妇。
三太太李氏聪明很，躲在葛氏身后跟着鹌鹑似的，反正天塌了有葛氏顶着，谁让她是管家长媳呢。
顺敏公主挑了挑眉，这崔老太太的礼节无可挑剔，可她就是看这沈府不爽快，抬眼看了眼恭恭敬敬的婆母，嗤笑一声：“本宫就不进来了，公主府还是一片狼藉等着本宫回去收拾呢。”
崔老太太眉头紧皱，看了眼葛氏。
葛氏认命般上前，好声好气道：“公主，公主府我早就派人打扫干净了，晚点回去也不碍事，沈府的宴席备好就等着公主入座了。”
眼看顺敏公主不配合，沈绍远终于再次开了他金贵的口。
“天不早了，公主，还请先入席吧。”
顺敏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既然是驸马恳请，那本宫便应了吧。”
见公主松口，一行人终于是欢欢喜喜的进了门。
葛氏喜笑颜开，天杀的！终于结束了，可冻死她了。
三太太李氏跟在她身边，悄声道：“大嫂，你高兴的太早了。”
葛氏脸色一僵。
就听见身后被一众女官围在中间旁人无法接近的公主开口道：
“大嫂，今年的炉火不够旺啊”
葛氏咬紧牙关，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咧开笑颜道：“进了屋就暖和了，年前太后娘娘才赐下红萝炭，就为了公主回来用呢。”
“哦？听说今年宫里面都缺红萝炭，难为母后还挂念着本宫，本宫还没回来就备上了，不过公主府不缺炭火，大嫂管家也辛苦了，明个就把多的红萝碳给家里的太太姑娘们分一分吧。”
顺敏公主终于笑了。
葛氏也算听明白了，这长公主是不打算在沈府待呢，这样也好，反正公主府就在隔壁，她不过来也省的自个伺候她。
......
宣平候身子不利索，早年在战场上断了腿，早早就坐在主位上等儿子和公主儿媳妇进来，听到外头女子们的嬉笑声，脸上褶子都扬起来了。
“锦儿，还不快去迎你父亲母亲。”
沈灼锦抿了抿唇，眼神复杂地看向远处走来的众人，小声说了句：“她才不是我母亲。”
对比沈府内的热闹，外面都冷清多了。
梁绰骑着马在空荡的大街上颠簸片刻，最终在沈府门口停了下来。
他踌躇半天，怀里揣着盒食盒，还是热乎的，捂在心口有些烫。
看门的下人正昏昏欲睡，突然看见一个少年披着黑色的大氅，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站在风雪中，雪花落在头发上，眨眼间成了座雪人。
那下人定睛一看，这人露出来的衣摆是锦衣卫的衣裳，再看脸，则吓了一跳。
“梁大人！您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公主刚到一会呢，小的这就为您通传。”
梁绰叫住他：“等等，别去了，我只是...我只是奉太后之命给公主带食盒的。”
说着，梁绰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温热的食盒递给他，“不必告知我来过。”说罢，拽了拽马绳，转身就要走。
“梁大人！哎！不是！小梁公子啊！！快来人啊！小梁公子来了！快去禀报公主！”
随着下人的叫喊声，梁绰的马越跑越快，风驰电掣间，伴着漂泊的雪，面庞上滑落下点点水珠，凝成冰粒消散在雪地里。
屋内炉火旺盛，老太太身边的采薇掀了帘子端着食盒进来，带着风雪和凉意，朝着顺敏公主行礼。
“看门的刘大说梁府的小梁公子刚刚过来，说是奉了太后之命给公主送食盒，刘大想进来通报，没曾想小梁公子送完食盒就骑马走了，拦都拦不住。”
顺敏公主端坐在桌前，抿了口茶，不知在想什么，半响才说道：“什么食盒值得让他独自冒雪而来，来都来了，连见本宫一面都不愿意。”
高女官接过食盒打开一看，竟是一叠桂花酥，看起来是太后宫里的厨子做的，是公主平日里最爱吃的。
“太后娘娘惦记着您呢。”高女官笑道：“公子现在进了锦衣卫当值，年末了公务繁忙，这送食盒的活计指不定是公子特地求来的呢，明儿个宫里设宴，公子必然是在的，到时候公主和公子再见面也不迟，左右都是两年没见了，不差这一会。”
葛氏在老太太边上布菜，听了这话心道不愧是公主身边的女官，就是会说话。
顺敏公主捻起一块桂花酥小小地咬了一口。
气氛有点紧张，众人大气不敢出，崔老太太拍了拍神情紧绷的大儿媳，示意她再夹一块面前的菜。
高女官则面不改色，“大月国带回来的狐裘一会给小公子送过去？”
顺敏公主吃着桂花酥，好半天才放下来，说了句：“还有块紫色的缎子一同送去吧。”
那头男厅里，沈绍远放下酒杯考究起了沈灼锦的功课，沈灼锦一一回答。
沈灼锦也十四了，去年下场考了禀生，只是荀夫子说他年纪尚小，隔一年再继续考。
沈绍远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去岁考了禀生，沧澜书院的荀夫子可有说何时让你再考？”
沈灼锦道：“夫子说今年可以试试乡试，若是成绩还不错，还是一鼓作气考下去的好，有父亲的指导应该问题不大。”
父子两聊着，把大老爷沈绍辉羡慕的不行，大房随了老侯爷，都不是什么读书的料，长子崇哥在军营里混着，到现在还没讲个媳妇。
三老爷沈绍恩是个没正形的，喝的醉醺醺，走过来拦过沈绍辉道：“大哥，咱们家就锦哥是个读书的料，咱两就别羡慕了。”
沈绍辉推了他一把，“边儿去，你家彦哥儿可比你出息多了。”
沈老侯爷看着嬉笑怒骂中的儿子们，不由得开怀大笑，沈家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儿子媳妇们都回来了，只可惜家里还是少了个人。
想了想，沈老侯爷问沈绍远，“你家那翎丫头什么时候接回来？我听你母亲说了，翎丫头年前落了水身体不大好，你们夫妻好不容易回来，可得接回来好生照料。”
沈绍远一愣，他还真不知道沈雪翎落水的事，小女儿一直在太后身边养着这么多年没出过事，怎么他们要回来的时候出事了。
“儿子晚些去和公主商议一下。”
......
大房三房的孩子们都在侧厅被丫鬟带着照料着，大房的沈雪卿带着弟弟妹妹玩着飞花令，正高兴，看见被二叔叫去的二哥哥回来了。
沈雪卿是葛氏的女儿，从小学着管家，生的也是落落大方，长相随了葛氏，明艳动人。如今十三岁了，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葛氏对这个女儿是一万分的满意，私下常说沈雪卿就是配皇家也是配得的。
“二叔可有为难哥哥？”沈雪卿关心道，有些替沈灼锦担忧。
“只是考了我一些功课，父亲并非古板严肃之人。”沈灼锦摇摇头，心中紧绷的弦总算是松了下来，说不怕是假，这些年父子之间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这其间的陌生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失的，但是他怕沈雪卿担忧，便没有和她说。
沈雪卿常跟着老太太在外面走动，知道的事也多，思来想去还是问了下沈雪翎的事。
“祖父有没有和二叔提七妹妹的事？”
“说了，父亲说晚点再和公主商议。”
早几天，崔老太太和葛氏带着两人进了宫看望沈雪翎，那丫头大病一场后瘦的不成人形。
看的沈雪卿着实心疼，虽说七妹妹从小养在宫里，但是祖母常进宫，每次都把她带上，所以她和七妹妹见面的时间比沈灼锦还多，感情自然也更深些。
家宴很快就散了。
顺敏公主回了公主府后神情厌厌的，高女官一眼就看出是公主是因为小梁公子的事心情不好。
“公子素来懂事，又聪慧，武艺还高强，从来都不需要操心，公主该高兴才是。”
顺敏看着窗外，眉眼忧郁：“就是太懂事了，他哪怕怪我都好，偏偏，他什么也不说。”
高女官也叹了口气。
侍女进来禀报驸马求见。
“让他进来吧。”
沈绍远一进来就看见顺敏公主已经褪下长袍，散着头发静静躺在榻上。
顺敏闭着眼，高女官给她按摩穴位。
“什么事儿？”
“明嘉落水你可知道？”
顺敏公主睁开双眼，高女官心道不好。
“高女官，母后没有传消息来吗？”
高女官跪下道：“太后娘娘并未提起，想来是郡主已然大好，不然不会让沈家的人告知。”
顺敏公主捏紧了手指，“母后竟然瞒我。”
沈绍远也冷静下来，挥退高女官，夫妻二人气氛压抑。
“当初我就不同意将明嘉留在京城，你偏说孩子太小！”顺敏公主怒道。
沈绍远压低声音：“是我不想带明嘉走吗？她自出生就大病小病不断，跟着我们能活几天？我让你把明嘉交给我母亲照顾，你偏不，你不信任我母亲，非要太后照料，宫里是什么样的，你待了这么多年会不知道？”
“那是我母后！”顺敏公主站起来来回走动，一甩衣袖，怒目而视，“我母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有我母后护着，明嘉就是最尊贵的公主。”
“尊贵？”沈绍远嗤笑，“有用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太后是什么心思？赵檀我告诉你，你做梦！”
顺敏公主冷静下来，不想再接沈绍远的话， “够了，我会把明嘉接回来的，只不过，在此之前，我要知道是谁在害我的女儿。”
......
半夜雪终于停了，月光渗了出来，照在庭院里，让庭中树木银装素裹，晶莹剔透的冰柱在宫女们的辛勤劳作下一点点地被打碎运走。
沈雪翎趴在窗前觉得有点可惜，她以前在的地方，很少下雪，一到冬天，他们这些南方小土豆就跑去尔冰玩雪，可惜来了这里之后，雪倒是常有，只是身体不支持她玩雪了。
秋晴端了杯热奶来，“郡主怎么还没睡？”
沈雪翎身形削瘦，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病容，大大的眼睛像黑珍珠一样直愣愣的看着月亮。
“有点，想家了。”
秋晴放下热奶，笑道：“郡主又糊涂了，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沈雪翎愣了下，最终点点头，“是啊，这里是我的家。”
算了算日子，她那便宜爹娘应该回来了吧，明天宫宴就能见到了，听说他们可能会把自己接走。
说实话，她已经适应了宫里的生活，要让她换个地方还真有点难受。
太后外婆对她那么好，万一沈家人对自己不好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呢，沈雪翎突然想起了小翠，随口问道：“对了，我都好了这么久了，小翠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让你把小翠从掖庭调回来吗？掖庭人为难你了？”
秋晴欲言又止，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小翠...郡主，其实小翠已经不在了。”
沈雪翎张了张嘴，眼神有些空洞，不在...是什么意思.....
这天还下着雪，虽说仆从们一早就清理过地面，但到底是寒冬腊月里的，天上不停飘着雪花，落在人身上，远远望去，门口大街上乌泱泱的一片都是雪人。
路两侧早已被公主仪仗占满，静悄悄地。
崔老太太哆哆嗦嗦地就要行礼，顺敏公主眉头一皱，身旁的女官高氏十分有眼力见地上前一步将崔老太太扶了起来。
一旁的葛氏等妇人跪了个结结实实。
葛氏心里暗骂，这大冷天的等了小半天了，还得跪，她这身子骨回去就得疼个好些日子，又想到府里那些个鸡毛蒜皮的事情，以后还得伺候这娇贵的长公主，葛氏只觉得眼前一黑。
在葛氏黑之前，沈绍远清冷的声音传来，如临仙乐。
“母亲嫂嫂快起来吧，天冷路滑，母亲在屋里等着就好，何必亲自出来呢，大嫂也不拦着。”
葛氏想附和，想起自己还跪着，一手搭在侍女肩膀上借力爬了起来，看了眼冷着脸的公主，只能笑道：“母亲念着公主和二爷，早早就等不住了......”
话音未落，崔老太太道：“是我执意要等，礼不可废，公主尊驾归来，我等命妇自然要迎接的，这路途遥远，公主一路辛苦了，还不快迎公主回府。”
葛氏悄悄翻了个白眼，心道：装模作样，娶个祖宗回来，最后折腾的还不是我和老三媳妇。
三太太李氏聪明很，躲在葛氏身后跟着鹌鹑似的，反正天塌了有葛氏顶着，谁让她是管家长媳呢。
顺敏公主挑了挑眉，这崔老太太的礼节无可挑剔，可她就是看这沈府不爽快，抬眼看了眼恭恭敬敬的婆母，嗤笑一声：“本宫就不进来了，公主府还是一片狼藉等着本宫回去收拾呢。”
崔老太太眉头紧皱，看了眼葛氏。
葛氏认命般上前，好声好气道：“公主，公主府我早就派人打扫干净了，晚点回去也不碍事，沈府的宴席备好就等着公主入座了。”
眼看顺敏公主不配合，沈绍远终于再次开了他金贵的口。
“天不早了，公主，还请先入席吧。”
顺敏瞥了他一眼，漫不经心道：“既然是驸马恳请，那本宫便应了吧。”
见公主松口，一行人终于是欢欢喜喜的进了门。
葛氏喜笑颜开，天杀的！终于结束了，可冻死她了。
三太太李氏跟在她身边，悄声道：“大嫂，你高兴的太早了。”
葛氏脸色一僵。
就听见身后被一众女官围在中间旁人无法接近的公主开口道：
“大嫂，今年的炉火不够旺啊”
葛氏咬紧牙关，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咧开笑颜道：“进了屋就暖和了，年前太后娘娘才赐下红萝炭，就为了公主回来用呢。”
“哦？听说今年宫里面都缺红萝炭，难为母后还挂念着本宫，本宫还没回来就备上了，不过公主府不缺炭火，大嫂管家也辛苦了，明个就把多的红萝碳给家里的太太姑娘们分一分吧。”
顺敏公主终于笑了。
葛氏也算听明白了，这长公主是不打算在沈府待呢，这样也好，反正公主府就在隔壁，她不过来也省的自个伺候她。
......
宣平候身子不利索，早年在战场上断了腿，早早就坐在主位上等儿子和公主儿媳妇进来，听到外头女子们的嬉笑声，脸上褶子都扬起来了。
“锦儿，还不快去迎你父亲母亲。”
沈灼锦抿了抿唇，眼神复杂地看向远处走来的众人，小声说了句：“她才不是我母亲。”
对比沈府内的热闹，外面都冷清多了。
梁绰骑着马在空荡的大街上颠簸片刻，最终在沈府门口停了下来。
他踌躇半天，怀里揣着盒食盒，还是热乎的，捂在心口有些烫。
看门的下人正昏昏欲睡，突然看见一个少年披着黑色的大氅，骑着一匹高大的骏马站在风雪中，雪花落在头发上，眨眼间成了座雪人。
那下人定睛一看，这人露出来的衣摆是锦衣卫的衣裳，再看脸，则吓了一跳。
“梁大人！您来了怎么不说一声！公主刚到一会呢，小的这就为您通传。”
梁绰叫住他：“等等，别去了，我只是...我只是奉太后之命给公主带食盒的。”
说着，梁绰小心翼翼地将怀中温热的食盒递给他，“不必告知我来过。”说罢，拽了拽马绳，转身就要走。
“梁大人！哎！不是！小梁公子啊！！快来人啊！小梁公子来了！快去禀报公主！”
随着下人的叫喊声，梁绰的马越跑越快，风驰电掣间，伴着漂泊的雪，面庞上滑落下点点水珠，凝成冰粒消散在雪地里。
屋内炉火旺盛，老太太身边的采薇掀了帘子端着食盒进来，带着风雪和凉意，朝着顺敏公主行礼。
“看门的刘大说梁府的小梁公子刚刚过来，说是奉了太后之命给公主送食盒，刘大想进来通报，没曾想小梁公子送完食盒就骑马走了，拦都拦不住。”
顺敏公主端坐在桌前，抿了口茶，不知在想什么，半响才说道：“什么食盒值得让他独自冒雪而来，来都来了，连见本宫一面都不愿意。”
高女官接过食盒打开一看，竟是一叠桂花酥，看起来是太后宫里的厨子做的，是公主平日里最爱吃的。
“太后娘娘惦记着您呢。”高女官笑道：“公子现在进了锦衣卫当值，年末了公务繁忙，这送食盒的活计指不定是公子特地求来的呢，明儿个宫里设宴，公子必然是在的，到时候公主和公子再见面也不迟，左右都是两年没见了，不差这一会。”
葛氏在老太太边上布菜，听了这话心道不愧是公主身边的女官，就是会说话。
顺敏公主捻起一块桂花酥小小地咬了一口。
气氛有点紧张，众人大气不敢出，崔老太太拍了拍神情紧绷的大儿媳，示意她再夹一块面前的菜。
高女官则面不改色，“大月国带回来的狐裘一会给小公子送过去？”
顺敏公主吃着桂花酥，好半天才放下来，说了句：“还有块紫色的缎子一同送去吧。”
那头男厅里，沈绍远放下酒杯考究起了沈灼锦的功课，沈灼锦一一回答。
沈灼锦也十四了，去年下场考了禀生，只是荀夫子说他年纪尚小，隔一年再继续考。
沈绍远满意地点了点头，“你去岁考了禀生，沧澜书院的荀夫子可有说何时让你再考？”
沈灼锦道：“夫子说今年可以试试乡试，若是成绩还不错，还是一鼓作气考下去的好，有父亲的指导应该问题不大。”
父子两聊着，把大老爷沈绍辉羡慕的不行，大房随了老侯爷，都不是什么读书的料，长子崇哥在军营里混着，到现在还没讲个媳妇。
三老爷沈绍恩是个没正形的，喝的醉醺醺，走过来拦过沈绍辉道：“大哥，咱们家就锦哥是个读书的料，咱两就别羡慕了。”
沈绍辉推了他一把，“边儿去，你家彦哥儿可比你出息多了。”
沈老侯爷看着嬉笑怒骂中的儿子们，不由得开怀大笑，沈家很久没这么热闹了，儿子媳妇们都回来了，只可惜家里还是少了个人。
想了想，沈老侯爷问沈绍远，“你家那翎丫头什么时候接回来？我听你母亲说了，翎丫头年前落了水身体不大好，你们夫妻好不容易回来，可得接回来好生照料。”
沈绍远一愣，他还真不知道沈雪翎落水的事，小女儿一直在太后身边养着这么多年没出过事，怎么他们要回来的时候出事了。
“儿子晚些去和公主商议一下。”
......
大房三房的孩子们都在侧厅被丫鬟带着照料着，大房的沈雪卿带着弟弟妹妹玩着飞花令，正高兴，看见被二叔叫去的二哥哥回来了。
沈雪卿是葛氏的女儿，从小学着管家，生的也是落落大方，长相随了葛氏，明艳动人。如今十三岁了，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葛氏对这个女儿是一万分的满意，私下常说沈雪卿就是配皇家也是配得的。
“二叔可有为难哥哥？”沈雪卿关心道，有些替沈灼锦担忧。
“只是考了我一些功课，父亲并非古板严肃之人。”沈灼锦摇摇头，心中紧绷的弦总算是松了下来，说不怕是假，这些年父子之间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这其间的陌生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失的，但是他怕沈雪卿担忧，便没有和她说。
沈雪卿常跟着老太太在外面走动，知道的事也多，思来想去还是问了下沈雪翎的事。
“祖父有没有和二叔提七妹妹的事？”
“说了，父亲说晚点再和公主商议。”
早几天，崔老太太和葛氏带着两人进了宫看望沈雪翎，那丫头大病一场后瘦的不成人形。
看的沈雪卿着实心疼，虽说七妹妹从小养在宫里，但是祖母常进宫，每次都把她带上，所以她和七妹妹见面的时间比沈灼锦还多，感情自然也更深些。
家宴很快就散了。
顺敏公主回了公主府后神情厌厌的，高女官一眼就看出是公主是因为小梁公子的事心情不好。
“公子素来懂事，又聪慧，武艺还高强，从来都不需要操心，公主该高兴才是。”
顺敏看着窗外，眉眼忧郁：“就是太懂事了，他哪怕怪我都好，偏偏，他什么也不说。”
高女官也叹了口气。
侍女进来禀报驸马求见。
“让他进来吧。”
沈绍远一进来就看见顺敏公主已经褪下长袍，散着头发静静躺在榻上。
顺敏闭着眼，高女官给她按摩穴位。
“什么事儿？”
“明嘉落水你可知道？”
顺敏公主睁开双眼，高女官心道不好。
“高女官，母后没有传消息来吗？”
高女官跪下道：“太后娘娘并未提起，想来是郡主已然大好，不然不会让沈家的人告知。”
顺敏公主捏紧了手指，“母后竟然瞒我。”
沈绍远也冷静下来，挥退高女官，夫妻二人气氛压抑。
“当初我就不同意将明嘉留在京城，你偏说孩子太小！”顺敏公主怒道。
沈绍远压低声音：“是我不想带明嘉走吗？她自出生就大病小病不断，跟着我们能活几天？我让你把明嘉交给我母亲照顾，你偏不，你不信任我母亲，非要太后照料，宫里是什么样的，你待了这么多年会不知道？”
“那是我母后！”顺敏公主站起来来回走动，一甩衣袖，怒目而视，“我母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有我母后护着，明嘉就是最尊贵的公主。”
“尊贵？”沈绍远嗤笑，“有用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太后是什么心思？赵檀我告诉你，你做梦！”
顺敏公主冷静下来，不想再接沈绍远的话， “够了，我会把明嘉接回来的，只不过，在此之前，我要知道是谁在害我的女儿。”
......
半夜雪终于停了，月光渗了出来，照在庭院里，让庭中树木银装素裹，晶莹剔透的冰柱在宫女们的辛勤劳作下一点点地被打碎运走。
沈雪翎趴在窗前觉得有点可惜，她以前在的地方，很少下雪，一到冬天，他们这些南方小土豆就跑去尔冰玩雪，可惜来了这里之后，雪倒是常有，只是身体不支持她玩雪了。
秋晴端了杯热奶来，“郡主怎么还没睡？”
沈雪翎身形削瘦，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病容，大大的眼睛像黑珍珠一样直愣愣的看着月亮。
“有点，想家了。”
秋晴放下热奶，笑道：“郡主又糊涂了，这里就是你的家啊。”
沈雪翎愣了下，最终点点头，“是啊，这里是我的家。”
算了算日子，她那便宜爹娘应该回来了吧，明天宫宴就能见到了，听说他们可能会把自己接走。
说实话，她已经适应了宫里的生活，要让她换个地方还真有点难受。
太后外婆对她那么好，万一沈家人对自己不好怎么办？
正胡思乱想呢，沈雪翎突然想起了小翠，随口问道：“对了，我都好了这么久了，小翠怎么还没回来？不是让你把小翠从掖庭调回来吗？掖庭人为难你了？”
秋晴欲言又止，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小翠...郡主，其实小翠已经不在了。”
沈雪翎张了张嘴，眼神有些空洞，不在...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