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宫掌宫内相戴权,是个太监。

    而且是个真真正正的太监。

    因为不是每个抛弃小弟弟的男人都能当上宦官,也不是所有当了宦官的都有资格被称为“太监”。

    写出《史记》这等“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大作的司马迁同学,那就是因为获罪而成为了一名宦官的,可他肯定不够格成为太监。

    自从唐设立了太府监、少府监,到唐高宗时期,才出现了“中御太监”和“少监”两个职务名称,而人家这些被称为“太监”的高官,偏偏都不是宦官。

    直到明朝正式设立了专门管理宦官的“二十四监”,每一监的首领,才被称为“太监”,比如掌印太监、提督太监。

    也就是说,只有这二十四个部门负责人,才能获得被称为“太监”的殊荣,其他的宦官,不配!

    敢情电视剧里动不动连扫地的都被称呼为“华太监”“蔡太监”的情景,就跟烂大街的经理、老师一样,属于因为恭维而导致的称呼贬值。

    贾琏心中一通吐槽:

    原来就算是真的穿越到了靠胯下一刀就能进入体制内的年代,竟然连个“太监”称号也混不上,唉——卷死得了。

    戴权应该是卷赢了无数人的,爬上了大明宫掌宫内相的位置。

    大明宫内,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且这大明宫,并非是皇帝居所,乃是皇帝的亲爹太上皇的养老之处。

    由此可知,戴权正是太上皇的得意奴才,当今皇帝都得对他高看一眼。

    这样的权势,排场自然小不了。

    就连他门上的下人,都个个鼻孔朝天,见贾琏带着礼物来拜,只一个冷笑:

    “我们老爷没在。凭你是谁,都去角门候着。”

    贾琏无奈,只得带着贾珍精心预备的礼物,到角门处,与一众等候拜见的官员一道儿排队。

    闲来无事,干站着难受,贾琏便在府门外溜达,四下里东瞧西看,正赶上这位掌宫内相大人坐着大轿,打伞鸣锣地从宫里回来,那执仗,比当朝一品大员都威风。

    同样是进入体制内,有些人须得自幼读书破万卷,三更灯火五更鸡,一道道考试如同一次次扒皮,熬得心力交瘁;可有些人,小刀一挥,烦恼全无。

    要不怎么有本事的太监后来都跑去练武了呢,估计富贵、权势全有了,又没有女人麻烦,也真是人生实在没啥可追求的了,算了,练成独孤求败得了。

    .

    听贾珍说,这戴权位高权重架子大,须得多说好话,多做巴结,贾琏已经做好了要拿出追捧甲方爸爸的准备。

    结果,故事忽然反转,甲方爸爸竟然是亲爹。

    委实没有料到,戴权从大轿上下来,一眼瞧见贾琏,顿时便眉花眼笑:

    “这不是荣国公家的贾琏么?怎么不进去,倒在府门外等着?”

    回头就朝着门口跪迎的管家戴德和一众下人骂道:|

    “我把你们这群狗日的混账!

    素日教你们的规矩都被狗吃了?怎么不请贾大人进府里?

    他虽年轻,日后荣国公的爵位也是他的,你们敢让他在府门外站着?”

    贾琏满心奇怪——这老太监是抽什么风?不是说他架子大、难伺候么?这怎么跟传说里又不一样呢?

    脸上却十分恭谨,赶忙先给戴权磕头行礼:() ()

    “老内相府辅佐太上皇,乃是国之功臣,又是世交长辈,莫说小子是刚到,便是有幸能在此迎候,也是应当的。”

    戴权听得舒服,亲手扶起贾琏:

    “明理,懂事,知礼仪,哎呀,恩侯真是有福了。”

    贾琏听得他直呼自己父亲的字,瞬间明白了这位大权在握的太监显然是要与自己拉近关系,心中便暗自有了猜测。

    这老太监不会无缘无故跟自己一个五品闲职套近乎,恐怕——嘿嘿,是他在宫里得了贾元春的某些消息。

    既然如此,那何不借着河水洗洗船呢?既办了贾珍的事,又办了贾蓉的事,更办了自己的事。

    贾琏跟着他往府里走,言语间也顺理成章改了称呼;

    “家父的些许福气,如何敢与老世伯相比?”

    “我一个无后之人,能有什么福气?”

    戴权感慨之后,便在正厅入座,招呼贾琏也坐下。

    贾琏谦让一番,最后还是坐了。

    这等虚伪,在官场上乃是必须,否则,就是个不懂规矩的“吃生米的”。

    贾琏坐在客位上,陪笑道:

    “小侄不才,在姑苏遇到高人,教了我些数术。我方才闲来无事,在周遭一看,原来世伯这府邸乃是万中无一的‘赤蛇绕印’加‘金枝玉叶三层’的格局,主官运大亨通。

    三重笔架重重案,必得封侯拜相中。

    金枝玉叶三层统,位极人臣至三公。

    若老内相维护住周遭的金枝玉叶三层统,则此地三元不败,须会出三世贵人。”

    戴权自己已经富贵尊荣,但得了富贵,就想长久,奈何自己身为宦官,唯恐后继无人,这些日子正在思量是否要过继侄儿之事,贾琏这话正对了心思,便笑道:

    “原来世侄还有这个本事,来来,说详细些,叫我能听明白,到底如何才能‘金枝玉叶三层统’。”

    贾琏知他没学问,便尽量说得通俗易懂:

    “简而言之,就是贵宅已经建在印砂之位,且刚好屋宅的左前方就得了官印在手的形势。有兼东南方的文昌位上正对白塔,得高耸、浑厚、气势的加持,必主官运亨通,文运兴旺。

    更为难得的,乃是左、右、后,够各有三层房舍包围,且这内外三层房子,均呈金枝玉叶的开放之状,左右砂手,均有三层的拱护之状,正是万中无一的风水贵宅。

    世伯如今位极人臣,后人也必定是从功名上得大富贵的。”

    此言一出,戴权拍掌大笑:

    “可不是嘛!我三弟家的小儿子,就是个神童,才十二岁就中了秀才,我正要将他过继过来,看来那孩子是个富贵命。

    哎呀世侄真是个诸葛亮啊!

    我就说嘛,你父亲只给你捐个五品闲职,是委屈你了。

    朝廷求贤若渴啊,头些天太上皇他老人家还说呢,得在功臣子侄里挑选些后起之秀,这回我可得跟太上皇献宝了。”

    贾琏谦恭起立:

    “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世伯谬赞,小侄不敢当。”

    谦虚过后,步入正题:

    “小侄此行,是受了宁国府贾珍大哥的托付,来给他儿子贾蓉,捐个前程。”

    不想戴权忽然沉了脸:

    “他儿子的事,往后放放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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