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人祭（三）
鼎沸的人声已经从院侧转移到了院里。
七点五十，天已经差不多全黑，林初她们站在药房靠近门口的一侧几乎完全被黑暗吞没。
手电的光太打眼，林初只敢在有柜体遮挡的时候打开，一旦检查完一侧，就关掉手电，借着院头闪烁的火光翻到下一层柜子中间。
林初迅速地筛过最外两个玻璃门药柜之后，便率先翻到了第三层柜体之间。
啪——哒——
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天花板落了下来，滴在了林初脸上。林初伸手一擦，一股浓郁的腥味在鼻尖爆开。
她打开手电，一照，是一滴鲜红的血。
啪——哒——
又一滴，林初迅速闪开。她突然想起上一次她在这里，似乎也有一滴鲜红从天花板落了下来。
啪哒——啪嗒——
哒、哒、哒、哒、哒——
血液滴落的声音越发密集了起来，最终汇成一线细细的血流。
林初紧贴着柜门，深吸一口气，捂住嘴，抬起手电往上照去。
是一只血红的眼睛！！！！
它从木地板拼的不太严实地圆形缝隙中，从上往下俯视着，仿佛无声窥视着林初的所有行动。
林初试图离开这个位置，但是恐惧束住了她的手脚，令她动弹不得。
嗬——嗤——嗬——嗤——
屋顶上似乎有巨物在地面上拖行。每行一步，就发出风箱鼓噪般的声音。
呲——咯嘣、咯嘣！
那只眼睛的主人似乎被什么东西往一边拖动了一点，眼睛消失了，轮番出现的是鼻子、脖颈、衣服，然后到了腰部就突然消失成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下一秒，一堆如同被切碎搅烂、又用保鲜膜包裹，挤得鼓起的肉红色物质猛地填满了缝隙。
林初瞬间按灭手电，避免光线泄露了自己的存在。
她紧贴着柜体，一步，两步地往外挪动。她要去找白安，然后赶紧离开这里。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连串的鞭炮声，后院传来男人的高声朗喝。
“山——神——至！”
“礼行——！”
“请——祭！”
“鞭——人——牲！”
林初憋着气，从两个柜子中间挪到一侧的走道上，然后发现一个小小的影子团成一团，蹲在最靠院子那边的窗角下，藏在黑暗里。
窗户从这个角度看去只露出了最右侧窄窄的一道边，仿佛一道细线般的视野。其中有红光烁烁，黑影摇摇。
啪——啪——
后院传来响亮的鞭声，似乎是有人在抽打什么，影子在火光的放射下无限膨胀成窗那头一头黑色的硕鬼，在墙面摇晃。
“请足蹈之——”
“请歌咏之——”
“请乐起！”
鼓声渐起，窗口的硕影周围似乎又冒出来许多小小的影子，一边蹦一边用稚嫩的嗓音唱：“山青青，水明明，屋后藏个新嫁娘。”
天花板传来一阵东西翻倒的碰撞声，林初心中一紧，连忙蹲着身子往前又快速的挪动了两步。
“豺狼虎豹听娘劝，满室皮肉血沾裳。”
不知道白安跑到那里去干什么，林初神经紧绷，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她听着孩童的歌唱，心底漫上一丝熟悉的感觉。
“惹怒神明烧三遍……”
突然，那团小小的影子伸出一根手指，似乎是想拨动窗边微微翘起的一角，然后又缩了回来，沿着窗沿下的墙往柜子里侧去了。
“新妇装进胃当啷！”
林初跨出最后一步——
“惹怒神明烧三遍，新妇装进……”
“胃——当——啷！”
哗——
电光火石之间，林初脑海中冒出曾经在林均电脑上和桌游的卡牌上看到过的画面，其下所写的诗歌似乎正是……
不容多想，林初最后一步落在那团小影子先前所蹲的角落。视野一转，窗外有人举起火把，口含烈酒一喷。火光大作，世界一片通明。
最后一隔窗口的景貌被照得一览无余。
玻璃柜最外侧嵌着的一排圣女相容颜大变。有的是目垂黑泪，有的则缺了半个脑袋、撕掉了大半张脸皮，还有一些则通体焦黑，完全变成了一片面目模糊的黑影。一眼看去形同厉鬼。
更恐怖的是，那火光照亮了蹲在柜子深处那道小小的身影。
它慢慢转过身来，露出被蛆虫爬满的、虬结在一起的血红色肌肉组织，还有灰白质的、直陈暴露在外的骨骼，以及似乎被巨兽的利齿硬生生咬裂开的半个头颅。
白花花的大脑已经被血水浸满，正顺着骨骼往两侧溢涌。白色的蛆虫在肌肉间、在脑花里，不断蠕动着钻进又钻出，仿佛一盘撒满了白芝麻的辣子肠粉。
那是一个女人，颅骨碎裂、皮肉尽损、不成人形的女人。
空气仿佛凝固，一切都静止了。
林初感觉自己要被吓裂开了。
咚——！
天花板又传来了一声剧烈的响声，林初像只惊恐地土拨鼠，死死地贴在墙上。
紧接着，二楼就传来流水般的声息，仿佛有什么东西摩擦着地面朝楼梯的方向去了。
与林初面对面的那个女人缓缓裂开嘴，一朵花瓣繁叠的白色花朵填满了她的整个口腔。
她伸出白色的指骨，缓缓指向大门的方向，肌肉与黄白的经络在这一牵动下宛如抽搐般跳起，指尖上几丝粘连的肉屑掉落。
【还不跑吗？要来不及了哦！】
紧绷的弦在刹那间崩裂，仿佛被下达了某种命令，林初转身就朝门口冲了过去。一冲到门口，她才发现白安早已见势不对，躲在了门外，正透过门帘鬼鬼祟祟向里张望。
今夜有月，月光透过门帘照亮了从门左角一直到楼梯右口的一段缝。
“你怎么在这里！？我到处找你。”林初从齿缝里蹦出一段气音。
“我一直都在外面没进去，是你自己往里跑。”白安“嘘”了声，“先不要说话，我发现钥匙了，就在二楼。但它可能发现我们了，可能会追过来。”
“你准备好，等下我说跑就跑。”
白安紧紧地贴在玻璃上盯着二楼的楼梯口。
林初从门的右边闪到左侧，透过门帘的缝隙看见楼梯口有一道血红色肉质般的流体闪过，紧接着又传来窸窸窣窣地咀嚼与吞咽声。
林初想问那是什么？怪物吗？还是什么恶鬼？
但她还是选择相信更熟悉情况的白安，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安静地等待着指令。
道路的两侧是如墓碑林，血红的地毯此刻铺在路中间，让林初想起，古希腊史诗中征战归来的英雄阿伽门农，就是在妻子亲手铺就的红地毯中，走向无上王权与荣光——也走向最后的死亡。
祭礼是中式的，但铺地毯却绝非传统所有。
她隐约感觉灵光闪现，但思绪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在白安一声几乎变了调的“跑！”中凝聚成了身体的本能。
林初迅速地窜了出去。
出人意料的是，瘦弱矮小的白安比她窜的更快更猛，只到三岔路口这一段就把林初甩出去了小十米远。
噜，噜呜——塔，噜——
林初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但体力有限，奔跑的速度还是在连翻的折腾之下渐渐慢了下来。
她听见那怪物越发近了的怪声，又被浓烈的腥臭熏得头疼。她几乎感觉到那怪物大概离自己只差一臂的距离了。
林初的脑子已经麻木了，只是本能地向前跑。
白安把她落下得有三四十米，此时已经跑到了村口。那怪物追不上白安，于是只追着林初撵。
白安注意到了她的情况，跑到村口时骤然停步。转过身大声的发出一段富有节奏的念诵，然后就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塔、塔、鲁！鲁、斯、塔、塔、鲁！”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音调，身后的怪物似乎真为此所影响，追击的步伐又停了一瞬。
林初没有停，可过于沉重的双腿在这短短几十秒里，也不过让她又多跑出了十几米。
如果还能活着回去……以后一定要乖乖听林均的话，加强锻炼了。
脚腕被粘稠腥腻的东西缠住的瞬间，林初如是想。夜色很黑，两侧挂的都是黑色的灯笼，焕发着暗沉的光。
她已经累的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了，直到一道细细的、如同小鸟般的啾啾，突兀地撞进林初的脑海里。
“姐姐！姐姐！我来救你！”
林初麻痹的五感陡然一醒，路口拐角处，一只活力满满的小林林满脸都写着视死如归，然后像炮弹一样原地发射，迅速地冲到了林初的身后。
脚腕上的力道顿时一松，林初摔落的同时立刻扭身，疯了一样地扑上去抓住那散发着腥臭的的怪物。
“把林林还给我……”林初的嗓音全哑。
一拳，两拳，三拳……
林林似乎被那东西吞了进去，只能在那微微有些透明的肉色物质中看见个模糊的影子。
那怪物全身血红，近乎一层楼高，不动的时候凝聚着仿佛一个巨大的肉球，一动起来又化成流体，伸出一只只章鱼触手般的肉条，四处散开。
形状让她想起加勒比海盗里的章鱼巨怪，质地却像是好莱坞大片里的黑色毒液一样粘稠、恶心。
但又并不止于此。
林初试图揪住它皮表的一角撕开。却发现一用力，这些看起来流体一般的实质性存在就像熏烟一般散开飘向另一侧，过一会又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球形。
她原以为刚才绊住自己的是肉球怪伸出来的某一根巨大的触手，但是当她回过头才发现根本不是。
那些触手只是乍看起来像是病毒外壳上由糖蛋白组成的钉状刺突，又像是火山爆发时不断喷起的熔岩柱体，但实际却是光线凝聚而成的某种缥缈幻影，是高悬于沙漠上空的海市蜃楼。
一碰就散了，过一会又聚起来。
所有的攻击都是失效的。
林初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只感觉突然有一条透明的巨蟒绞住了她的脖子。
完了……
“空气蟒”不断缩紧，把林初拖进了那堆血红色的流体之中，又慢慢升起，漂浮到了房屋与树梢的顶端，一直升到高空。
林初见那满天的星子像林林的眼睛一样闪。
还看见药房后的院子里，大火像舌头一样轻轻摇动。
视野的最后，她看见猩红色的白安在猩红的夜色里，像只孤立无援的狼，疯狂奔跑。
最终，消失在密林深处。
七点五十，天已经差不多全黑，林初她们站在药房靠近门口的一侧几乎完全被黑暗吞没。
手电的光太打眼，林初只敢在有柜体遮挡的时候打开，一旦检查完一侧，就关掉手电，借着院头闪烁的火光翻到下一层柜子中间。
林初迅速地筛过最外两个玻璃门药柜之后，便率先翻到了第三层柜体之间。
啪——哒——
有什么湿润的东西从天花板落了下来，滴在了林初脸上。林初伸手一擦，一股浓郁的腥味在鼻尖爆开。
她打开手电，一照，是一滴鲜红的血。
啪——哒——
又一滴，林初迅速闪开。她突然想起上一次她在这里，似乎也有一滴鲜红从天花板落了下来。
啪哒——啪嗒——
哒、哒、哒、哒、哒——
血液滴落的声音越发密集了起来，最终汇成一线细细的血流。
林初紧贴着柜门，深吸一口气，捂住嘴，抬起手电往上照去。
是一只血红的眼睛！！！！
它从木地板拼的不太严实地圆形缝隙中，从上往下俯视着，仿佛无声窥视着林初的所有行动。
林初试图离开这个位置，但是恐惧束住了她的手脚，令她动弹不得。
嗬——嗤——嗬——嗤——
屋顶上似乎有巨物在地面上拖行。每行一步，就发出风箱鼓噪般的声音。
呲——咯嘣、咯嘣！
那只眼睛的主人似乎被什么东西往一边拖动了一点，眼睛消失了，轮番出现的是鼻子、脖颈、衣服，然后到了腰部就突然消失成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下一秒，一堆如同被切碎搅烂、又用保鲜膜包裹，挤得鼓起的肉红色物质猛地填满了缝隙。
林初瞬间按灭手电，避免光线泄露了自己的存在。
她紧贴着柜体，一步，两步地往外挪动。她要去找白安，然后赶紧离开这里。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连串的鞭炮声，后院传来男人的高声朗喝。
“山——神——至！”
“礼行——！”
“请——祭！”
“鞭——人——牲！”
林初憋着气，从两个柜子中间挪到一侧的走道上，然后发现一个小小的影子团成一团，蹲在最靠院子那边的窗角下，藏在黑暗里。
窗户从这个角度看去只露出了最右侧窄窄的一道边，仿佛一道细线般的视野。其中有红光烁烁，黑影摇摇。
啪——啪——
后院传来响亮的鞭声，似乎是有人在抽打什么，影子在火光的放射下无限膨胀成窗那头一头黑色的硕鬼，在墙面摇晃。
“请足蹈之——”
“请歌咏之——”
“请乐起！”
鼓声渐起，窗口的硕影周围似乎又冒出来许多小小的影子，一边蹦一边用稚嫩的嗓音唱：“山青青，水明明，屋后藏个新嫁娘。”
天花板传来一阵东西翻倒的碰撞声，林初心中一紧，连忙蹲着身子往前又快速的挪动了两步。
“豺狼虎豹听娘劝，满室皮肉血沾裳。”
不知道白安跑到那里去干什么，林初神经紧绷，轻手轻脚地靠了过去。她听着孩童的歌唱，心底漫上一丝熟悉的感觉。
“惹怒神明烧三遍……”
突然，那团小小的影子伸出一根手指，似乎是想拨动窗边微微翘起的一角，然后又缩了回来，沿着窗沿下的墙往柜子里侧去了。
“新妇装进胃当啷！”
林初跨出最后一步——
“惹怒神明烧三遍，新妇装进……”
“胃——当——啷！”
哗——
电光火石之间，林初脑海中冒出曾经在林均电脑上和桌游的卡牌上看到过的画面，其下所写的诗歌似乎正是……
不容多想，林初最后一步落在那团小影子先前所蹲的角落。视野一转，窗外有人举起火把，口含烈酒一喷。火光大作，世界一片通明。
最后一隔窗口的景貌被照得一览无余。
玻璃柜最外侧嵌着的一排圣女相容颜大变。有的是目垂黑泪，有的则缺了半个脑袋、撕掉了大半张脸皮，还有一些则通体焦黑，完全变成了一片面目模糊的黑影。一眼看去形同厉鬼。
更恐怖的是，那火光照亮了蹲在柜子深处那道小小的身影。
它慢慢转过身来，露出被蛆虫爬满的、虬结在一起的血红色肌肉组织，还有灰白质的、直陈暴露在外的骨骼，以及似乎被巨兽的利齿硬生生咬裂开的半个头颅。
白花花的大脑已经被血水浸满，正顺着骨骼往两侧溢涌。白色的蛆虫在肌肉间、在脑花里，不断蠕动着钻进又钻出，仿佛一盘撒满了白芝麻的辣子肠粉。
那是一个女人，颅骨碎裂、皮肉尽损、不成人形的女人。
空气仿佛凝固，一切都静止了。
林初感觉自己要被吓裂开了。
咚——！
天花板又传来了一声剧烈的响声，林初像只惊恐地土拨鼠，死死地贴在墙上。
紧接着，二楼就传来流水般的声息，仿佛有什么东西摩擦着地面朝楼梯的方向去了。
与林初面对面的那个女人缓缓裂开嘴，一朵花瓣繁叠的白色花朵填满了她的整个口腔。
她伸出白色的指骨，缓缓指向大门的方向，肌肉与黄白的经络在这一牵动下宛如抽搐般跳起，指尖上几丝粘连的肉屑掉落。
【还不跑吗？要来不及了哦！】
紧绷的弦在刹那间崩裂，仿佛被下达了某种命令，林初转身就朝门口冲了过去。一冲到门口，她才发现白安早已见势不对，躲在了门外，正透过门帘鬼鬼祟祟向里张望。
今夜有月，月光透过门帘照亮了从门左角一直到楼梯右口的一段缝。
“你怎么在这里！？我到处找你。”林初从齿缝里蹦出一段气音。
“我一直都在外面没进去，是你自己往里跑。”白安“嘘”了声，“先不要说话，我发现钥匙了，就在二楼。但它可能发现我们了，可能会追过来。”
“你准备好，等下我说跑就跑。”
白安紧紧地贴在玻璃上盯着二楼的楼梯口。
林初从门的右边闪到左侧，透过门帘的缝隙看见楼梯口有一道血红色肉质般的流体闪过，紧接着又传来窸窸窣窣地咀嚼与吞咽声。
林初想问那是什么？怪物吗？还是什么恶鬼？
但她还是选择相信更熟悉情况的白安，按捺住自己的情绪，安静地等待着指令。
道路的两侧是如墓碑林，血红的地毯此刻铺在路中间，让林初想起，古希腊史诗中征战归来的英雄阿伽门农，就是在妻子亲手铺就的红地毯中，走向无上王权与荣光——也走向最后的死亡。
祭礼是中式的，但铺地毯却绝非传统所有。
她隐约感觉灵光闪现，但思绪还没来得及展开，就在白安一声几乎变了调的“跑！”中凝聚成了身体的本能。
林初迅速地窜了出去。
出人意料的是，瘦弱矮小的白安比她窜的更快更猛，只到三岔路口这一段就把林初甩出去了小十米远。
噜，噜呜——塔，噜——
林初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但体力有限，奔跑的速度还是在连翻的折腾之下渐渐慢了下来。
她听见那怪物越发近了的怪声，又被浓烈的腥臭熏得头疼。她几乎感觉到那怪物大概离自己只差一臂的距离了。
林初的脑子已经麻木了，只是本能地向前跑。
白安把她落下得有三四十米，此时已经跑到了村口。那怪物追不上白安，于是只追着林初撵。
白安注意到了她的情况，跑到村口时骤然停步。转过身大声的发出一段富有节奏的念诵，然后就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塔、塔、鲁！鲁、斯、塔、塔、鲁！”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音调，身后的怪物似乎真为此所影响，追击的步伐又停了一瞬。
林初没有停，可过于沉重的双腿在这短短几十秒里，也不过让她又多跑出了十几米。
如果还能活着回去……以后一定要乖乖听林均的话，加强锻炼了。
脚腕被粘稠腥腻的东西缠住的瞬间，林初如是想。夜色很黑，两侧挂的都是黑色的灯笼，焕发着暗沉的光。
她已经累的什么也看不见也听不见了，直到一道细细的、如同小鸟般的啾啾，突兀地撞进林初的脑海里。
“姐姐！姐姐！我来救你！”
林初麻痹的五感陡然一醒，路口拐角处，一只活力满满的小林林满脸都写着视死如归，然后像炮弹一样原地发射，迅速地冲到了林初的身后。
脚腕上的力道顿时一松，林初摔落的同时立刻扭身，疯了一样地扑上去抓住那散发着腥臭的的怪物。
“把林林还给我……”林初的嗓音全哑。
一拳，两拳，三拳……
林林似乎被那东西吞了进去，只能在那微微有些透明的肉色物质中看见个模糊的影子。
那怪物全身血红，近乎一层楼高，不动的时候凝聚着仿佛一个巨大的肉球，一动起来又化成流体，伸出一只只章鱼触手般的肉条，四处散开。
形状让她想起加勒比海盗里的章鱼巨怪，质地却像是好莱坞大片里的黑色毒液一样粘稠、恶心。
但又并不止于此。
林初试图揪住它皮表的一角撕开。却发现一用力，这些看起来流体一般的实质性存在就像熏烟一般散开飘向另一侧，过一会又凝聚成一个巨大的球形。
她原以为刚才绊住自己的是肉球怪伸出来的某一根巨大的触手，但是当她回过头才发现根本不是。
那些触手只是乍看起来像是病毒外壳上由糖蛋白组成的钉状刺突，又像是火山爆发时不断喷起的熔岩柱体，但实际却是光线凝聚而成的某种缥缈幻影，是高悬于沙漠上空的海市蜃楼。
一碰就散了，过一会又聚起来。
所有的攻击都是失效的。
林初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见，只感觉突然有一条透明的巨蟒绞住了她的脖子。
完了……
“空气蟒”不断缩紧，把林初拖进了那堆血红色的流体之中，又慢慢升起，漂浮到了房屋与树梢的顶端，一直升到高空。
林初见那满天的星子像林林的眼睛一样闪。
还看见药房后的院子里，大火像舌头一样轻轻摇动。
视野的最后，她看见猩红色的白安在猩红的夜色里，像只孤立无援的狼，疯狂奔跑。
最终，消失在密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