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直刺入眼皮,划破睡意,林思源翻一个身蒙住头

    接连几个疑惑在浑浊的梦境里跳跃

    闹铃没响?

    阳光?

    她房间的窗口是朝西的。

    她猛地坐起身,接着便扯动了石膏捆扎的手,疼的吸气连连,呆了几秒,然后发觉自己在陌生的地方。是一间卧室,自己正和衣躺在一张床上。她花了半分钟思考自己为什么在这里无果,也没有找到鞋,只穿着袜子揉着脖子走出屋进了客厅。

    十分的干净和简单的公寓,客厅灰色的沙发上堆着毯子,空无一人。一旁似乎是厨房的方向传来食物的味道和声音。

    林思源看到客厅茶几上的背着的相框,走上前拿起,颇感意外的挑了挑眉。

    陆sir和黄……sir,学警时期的合照。

    陆sir?

    林思源透过磨砂玻璃看着厨房忙碌的身影。

    自己现在在陆sir家?

    对了,她在大排档遇到陆sir。

    这是是林思源没想到的。以至于刚刚入口的啤酒直接从鼻子里呛了出来。

    “不会吧,这都不放过我。”她接过对方递来的纸巾擦着喷出的啤酒,即使是陆启昌也阻止不了她的吐槽了。

    “真的只是凑巧,”陆启昌指了指远处黑乎乎的一栋公寓楼,“我家。”

    林思源哎一声疑惑,直起身左右看看,发现确实没有看到自己那个烦人的上司。

    “以前不走这里,最近修路,”陆启昌简单的解释,看了看桌上三四个易拉罐,又看看醉意酣然的下属,“你一个人?”这可就不太像他认知里林思源的酒量。

    “以前有人陪我一起的,可惜那个死僆仔失踪那么久,居然跑去……”她挥了挥手,“老板,再来半打。”

    “没问题吧madam?”虽然上了酒,但老板依然额外关心一句,“混合酒容易醉的,今天你的小男友没来接你吗?”

    “我把他甩啦。”已经半混乱状态随口胡诌了,“这就是分手的醉酒而已。看到没,”她缠着绷带的手指着自己站着绷带头,煞有其事,“那小子家暴。”

    遥远的陈永仁打个喷嚏,紧接着捂着断了肋骨的位置吸气。

    “够了。”一方面阻止她喝太多,一面也是阻止她口无遮拦诋毁阿仁本就被坏所剩无几的声誉,陆启昌抢过林思源的酒,老板的客套让他对林思源的情况略微了了些,“你究竟喝多少了?”

    “刚从酒吧喝了……”林思源伸着手指想了想,最后摆摆手,“算了……”她再一次伸手拿酒,又被陆启昌抢走开,这次直接把所有的酒都移到自己面前。

    林思源愣了愣,理解错误地朝对方笑道,“陆sir,我请你喝。”

    “少喝点儿吧,”陆启昌有些严肃的说,“对伤口不好的。”

    林思源看了看他,后靠到椅子上,醉意里透出二分认真:“我信任你,陆sir,请您不要骗我,如实回答,你到底有没有参与。”

    “我说我是因为你打了他才知道这事你信吗?”陆启昌认真道:“我比你还震惊啊。”

    “真的?”林思源歪歪头,“我很信任你的陆sir,不要骗我,”她又强调一遍,表情突然变得委屈,“我也很信任叶校长的,结果连他也骗我。”

    陆启昌点点头,又清楚了一件事,“所以,你就将叶sir的办公室砸了。”

    这话直接让林思源沉默了半分钟,转头清了清嗓子,“……我,只掀了他的办公桌……”

    “那可是叶sir啊,”陆启昌几句话就带走话头:“你连他都不信任。”

    “我已经将道歉信以及赔偿支票寄过去了。”林思源才小心翼翼地说。

    “就这啊,起码得当面道歉吧,他一直很看好你,这么对他很伤心的。”陆启昌看着林思源欲言又止,似乎是想反驳什么的,但最终忍住,估计也是知晓在叶校长那里过分了。他叹口气,探身向前,“我也一直想问你,阿源,你早知道阿仁是倪家人,你还帮他瞒着。”

    “他姓陈啊,他最讨厌倪家,”这点一下引爆了林思源:“倪家从来都没有管过他的,姓黄的明知道……”

    “哎!”陆启昌一声打断林思源的过激反应,以及对好友透出的那么一点负面情绪。

    林思源憋了憋,开口抱怨,“他都是我养大的,姓林都好过姓倪的!”

    “我们都知道阿仁是好苗子,”陆启昌耐心的跟已经醉倒没有逻辑的下属解释:“但家庭背景不是这么算的啊。”

    “□□的孩子就一定会是古惑仔吗,我老豆还吸粉,我就该是瘾君子了吗?”她气愤地说,醉酒干扰了林思源的情绪控制,她越想越伤心,趴在桌上呜呜的哭了起来:“他真的去当古惑仔了呜呜呜……”

    然后她的记忆就只剩刚刚在陆sir卧室里了。

    哇哦,这是……?

    林思源一把拍在脸上,简直想要自暴自弃转身溜走。

    但思考两秒她果断拿起相框,坐到一旁椅子上。

    爱说笑!这可是学警时期的陆sir!

    林思源兴奋的想。

    接着就觉着一旁跟着陆sir勾肩搭背的黄sir越发的碍眼起来。

    想到仁仔就越想越气,她伸手指瞄准黄sir的头,嘴上陪着“啪”一声开枪。

    “你醒了?”

    做贼心虚的林思源一惊,相框脱手而出,她慌乱接了两接才接到。厚着脸皮把相框放一旁,假装无事问道,“洗手间在……?”

    端着两个餐盘的陆启昌示意她身后不远。

    林思源一溜烟跑进去关上门。

    对着镜子看了看头上的绷带,毫无顾忌的睡眠把绷带揉的乱糟糟,林思源在眼睛上挠了挠,胶带粘着附近的皮肤有些瘙痒。她花了将近将十分钟才调整好心态,打开门,一低头看到放在厕所门口的拖鞋。

    林思源套上拖鞋,走进客厅,没看到陆启昌,不过倒是看到门口放着自己的鞋。

    陆启昌刚好也从卧室走出来,拿着医疗箱对她说,“我给你伤口换药吧。”

    林思源抬抬手,发现绷带上隐隐有些渗血,“你这里东西还真全。”她乖乖走过去。

    “干我们这行的嘛,”陆启昌把她手上的绷带解开,一边解释,“外伤医务包肯定是必备的了。”

    小臂上的伤口是被扑倒时划伤的,缝合的伤口虽然看着很长很吓人但其实并不深。

    林思源空着的手揉着头上的纱布,实在想不起后来发生的事,还是厚着脸皮问“呃,陆sir,我后来有说什么吗?我是说昨晚……”

    “有啊,”陆启昌一边在她的伤口上擦拭着伤药,一边说,“你说要去找叶sir道歉的。”

    “哎……”第一个忘记的消息就让林思源格外心虚,艰难的勾了勾嘴角,“……有吗?”

    “说好了不准反悔的,”陆启昌看她一眼,不满到,“我们连时间都订好了哦。”

    “……我们?”林思源抓住重点。

    “我们,我陪你一起,”陆启昌解释,“你耍赖说不陪你就不去。”

    “真的??”林思源瞬间来了精神,想了想,点头,“那还真是有可能,我是说,一切听陆sir安排。”

    “你都忘光了吗?”陆启昌疑惑。

    林思源耸耸肩。

    “你可是差人啊,这么没有安全意识。”他无奈的摇摇头,

    “我只在熟人面前这样的。”她毫不在意的说,“我喝醉后没有干其他奇怪的事情吧?”

    陆启昌摇摇头,“没啊。”

    “太好了,我的形象保住了。”林思源长松一口气,沉默两秒,又长叹一口气,遗憾到,“该死的,我干嘛不做些什么啊!”

    “喂喂,我听着呢,你这算骚扰上司啊。”

    “醉酒闹事,情有可原啦。”林思源狡辩。

    陆启昌只当她玩笑,勾着嘴角笑了笑,把缝合的伤口换上新绷带。

    “陆sir,”林思源指着茶几上的照片:“照片可不可以送我一张。”

    “啊?”陆启昌疑惑的笑了笑:“干嘛?”

    “把黄sir剪下来贴墙上练靶子。”然后把陆sir你藏在枕头下,后半句林思源没说出口,听到陆启昌不解的疑问,“不至于吧,这么讨厌他?”

    “我信不过啊,”林思源哼一声,“陆sir,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被调在他手下。”

    “因为你能力出众,交警搞得像CIB,到O记又干得像飞虎队。”林思源没听出来陆启昌是夸奖多一些还是更多吐槽揶揄。

    但事关黑历史让她着实有些急切的解释,“交警也是差人啊,我寻街时遇见可能是案子当然要去追踪了。”

    “好好好,那你觉着阿诚为什么要把你调到O记,”陆启昌把快要站起来的林思源按回沙发,“眼睛有没有不舒服,我把胶带撕下来了。”

    淤血淤青变成深色的黑眼圈,但好在肿块已经消了。

    林思源点点头,满是气愤地说自己的认知,“因为我跟倪太是发小,他跟所以想从我身上下手。黄sir是不会放过每一个搞死倪家的的机会的,他还想跟韩琛合作来着。”

    “那你还跟倪家来往。”

    “是倪永孝在针对我哎,”林思源觉着格外委屈:“再说行得正坐得端,有什么好怕的。”

    “难道你信吗?陆sir,”林思源满是抱怨:“你比我了解黄sir啊,以他的心机……”她感到拆绷带的手再次停了一下,于是改口道:“以黄sir智慧的大脑,把我调到他手下,不是因为我跟倪家认识,你信吗?”

    “我要说没有,你肯定是不信的,”陆启昌为自己的好友解释,“但他真的是担心你走歪更多些。”停下想了想,又为自己辩解道,“而且我得声明,我跟他推荐你真的只是因为你能力出众。”

    林思源诧异的抬起头,幸好陆启昌快速的收回手,才没有镊子戳到眼睛里。

    “对啊,”他确定到,“我跟他推荐你的。”

    林思源眨了眨眼,低回头,慢慢的开口,“陆sir。”

    “嗯?”

    “我可不可以追你啊?”

    林思源感到摁在头上的手停了一下,才听到陆启昌问,“为什么?”

    “中意你啊,整个警局都知道的,还有什么为什么?”

    她没听到回应,只看到眼前白T恤之下呼吸平稳的起伏,客厅陷入了沉默,弥漫着一丝奇怪的氛围。

    林思源抿了抿嘴,打破尴尬,“啊,还真有,陆sir。”她抬起眼睛想看看对方,却被上药的手挡住视线,只说到,“比如,我可不可以用美人计让你在阿仁事上通融一下呢。”

    这次又是停了十几秒,陆启昌才开口,“我想起来之前,我跟阿仁一起时,他常常提到你,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你们一起长大,他很依赖你的原因,现在想想……”

    她点头,却被陆启昌摁了一下,“别动。”

    “因为我让他帮我追你,”林思源开口解释,“不过这小子弱得很。”

    她听到陆启昌轻声笑,于是,再次问道,“so——yes or no?”

    “不行。”

    听到陆启昌的否决,林思源格外失望的“哎——”一声。

    不成却听对方话锋一转,“不过,如果没有美人计,我可以考虑。”

    林思源慢摆拍,才反应一把抓开陆启昌的手,询问的眼神盯着对方。

    陆启昌点点头,格外肯定的保证,“我说真的。”

    但这次林思源表情从惊讶渐渐变为苦恼,最后松开手,攥着拳头,艰难到“哎——不行!我不能见色忘弟的!”

    陆启昌无奈的摇了摇头,伸手弹到林思源的头上。收起多余绷带在医疗箱。

    “吃早饭。”

    “哦,”林思源乖乖走到餐桌旁拿起三明治,又放了下来,问道,“陆sir,如果我解……想通了阿仁的事,我再继续追你可以吗?”

    “先吃早饭。”陆启昌递过她一杯牛奶。

    “我当这是同意。”她拿起牛奶杯敲敲桌子,然后高举喊道,“庆祝!”

    “庆祝什么?”陆启昌在她对面坐下。

    “庆祝我……”林思源看了一眼墙上的挂表,“我七分钟之前终于告白了。”

    陆启昌点点头煞有其事的跟碰个杯,肯定到,“值得庆祝。”

    林思源笑嘻嘻的举杯灌着牛奶,没成想对面补充道:“祝贺你告白成功了。”

    林思源愣住,然后呛了一鼻子牛奶。她抬头飞快的撇对方一眼,才接过递来的纸巾擦着喷出的牛奶,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那一眼她看到陆启昌在温柔地笑。

    林思源醒了。

    恰逢Fanny来探望她,第一看她清醒时就哭了出来,接着一路哭哭啼啼去喊医生。等医生检查完Fanny依然不放心地小心翼翼询问着她的身体,全程都没有停下话语,却在林思源开口时安静了。

    她问,陆启昌怎样,黄志诚怎样,自己的身体怎样。

    Fanny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一旁闷声哭。

    好在梁sir紧跟着赶到,先打发走手忙脚乱的Fanny离开,才看着眼前的下属,感慨万分。

    黄志诚没事。

    梁sir只回答了她这个问题。

    挺好。

    林思源说。

    虽然她没见着那个家伙,但有人没事就挺好。

    林思源则一直在很冷静地接受着所有的事情。

    冷静,安静,平静。

    周围人都感觉到她的不正常之处。

    她太冷静了。

    甚至到她坐着轮椅参加葬礼时都这般,安静地听着风笛与鸣枪,平静地看着棺木入土,机械地回复着众人的关心。

    叶sir沉痛的跟她问好,却没有多言。陆启昌的离开,于公于私都是巨大的痛心。

    林思源没看到黄志诚,其实从醒来以后就没见过他,她也懒得去询问,反正没事。

    她拒绝了给胎儿立碑。

    他们连名字都没想好。

    可能是个女孩,林思源想。

    因为女孩和爸爸比较亲。

    也不一定。

    她想起来自己小时候天天都在诅咒生父去死。

    不过阿昌跟自己那个人渣老豆不一样啦她其实不信鬼神。但如果有的话,不管男孩还是女孩肯定都跟阿昌更亲的,肯定跟陆启昌在一起的。

    “就这么把我丢下了啊。”她轻声感慨着。

    “停车。”林思源说,“倒车。”

    负责送林思源回医院的刘建明倒车停靠在路边:“怎么了,师姐。”他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巷子问。

    “没事。”林思源摇上车窗,“看错了。”

    她觉得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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