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秩序有素的士兵豁然从中裂开,给她让出一条小路,元无忧在两列士兵的注视下,被盯着脊骨发汗,还是步履昂扬的进了屋。

    正堂屋内,一面是穿红的散发权贵,手捻自己一缕青丝、坐在屋里唯一的主位上;旁边有个银甲将军猫腰儿谄媚,因屋里就那一个座,他只得躬身站着。

    披散如瀑乌发的贵人左右,站了几个黄铜甲、手握腰刀的护卫,往那一杵气势森严。

    另一面是双膝跪地的女城主风摆穗。

    狭窄简陋的厅堂里,竟充斥着要溢出的威压。

    几人齐刷刷看向门口的少年,除了风摆穗一脸惊诧担忧,其余几人都没正眼瞧她。

    倒是那个银甲将军,一抬眉眼间有道疤的脸,充满蔑意的眼里顿生喜色。

    “这是何人?长这么丑也能当妖女?”

    元无忧:不是大哥,你咋好意思说别人的?

    一听这话,旁边几个铜甲侍卫当即按住腰刀,凶眉狞厉!

    “大胆!还不跪下叩见中侍中梅大人?”

    她这才寻声,微微抬眼偷瞄那位大人。

    男人约莫已过而立之年,穿个敞口艳红的大袖襦衫,宽袍大袖里露出摸扶手的指头,戴了个金镶玉的扳指。

    白得像纸扎人的鹅蛋脸上,长得倒阴柔艳丽,面白无须目露阴鸷。光瞅那狠戾眼神,及因眯眼看人而堆垒的几丝细纹,此人的城府道行,绝对远胜岭南孤儿冼沧瀛一大截。

    中侍中是北魏孝文帝始置,由宦官充任,到了北齐置为中侍中省,为宦官中最高官职。

    元无忧迅速在脑子里翻查着、昔年被逼背那些诸国官职品级,尤其这种地位高却不上品的,她记忆最深。宦官头儿不还是个阉人残躯?

    于是背双剑的少年,将手垂在皮质护腕里,修长的劲腰更加挺拔。元无忧艰难抑制着上扬的眉唇,心中不屑。

    她自幼除了母父,连西魏那个废帝堂兄都没跪过,她乃一国之君,说跪就跪?日后有身份公诸于世那日,恐会沦为笑柄。

    这小子不跪,还挺傲气,闹得中侍中侧头问,

    “这小子是不是聋?”

    风摆穗连忙道,“她只是属下的表弟,乡下来的不懂礼数!将军一口一个华胥妖女,不就是点我这个华胥国姓的风摆穗呢吗?那男人和孩子肯定不是我的,我有法证明。”

    “有何法证明?”

    风摆穗一咬牙,“我还是完璧之身,领军将军兰陵王从未碰过我。您与梅大人可去问郡王。”

    元无忧乍一听,这封号有些耳熟。

    不是一般的耳熟。但此刻她也来不及回想了!

    那哑嗓的长发贵人,一拍蹲前头那小将军的银头盔,面白无须的脸上,啐了句尖利的:

    “荒谬!这等脏事也敢去叨扰四王?更何况人家年近而立,就一个有名分的妾室竟没圆房?你这不是打他脸么?”

    风摆穗尚未言语,那银甲将军便转过头来,男人被晒得麦黄的脸上,剑眉虎目瞪得极锐利。

    “诓谁呢?前几年你跟黄陂县尉的小儿子龙船夜游,折腾得翻了船,还要老子捞你俩!自那以后他可谁家姑娘都看不上了,至今未娶。”() ()

    元无忧不禁垂眼…投去震惊的目光,壮姐有这野浴被长官捉到的经历,还敢如此自证?

    风摆穗清秀的脸上添了几簇紧张,倒减了几分英气:“他喜欢男的,拿我掩护呢。将军没发现他总爱往您…的麻城那边水域划船吗?”

    银甲将军脸色难看,只能低头摸着青黑胡茬,故作思索以掩饰尴尬。

    他眼里倏地闪过精光,再次皱眉逼问:

    “还有去年,有个岭南男子抱着娃,在你家门口找孩儿他娘,谁去阻拦就给谁身上扔虫子…”

    风摆穗:“那人找错门了,经我盘问,他是头一年在中原投亲迷路,自陈在木兰城内,被一位鹤发神母带入了金屋,珠胎暗结。后来回岭南生了一女,因百越之地女尊男卑,那岭南圣母便劝他带女儿回来认祖归宗。”

    将军闻言道:“荒谬!木兰城就荥阳郑氏一家世族,那郑太姥年近古稀,除了离家几十年的冯翊太妃,膝下无二女,八十老妇有能力吗?”

    “后经证实,孩子是长乐冯氏一位姑姑的。”

    梅大人捏着嗓子连忙打住,“够了够了,与此案无关人事切勿再提!更无需外传!”

    这位邺城来的中侍中本无意打探,可这才几句话的功夫,南司州这几家世族的丑事,都快让俩人抖落干净了。

    那银甲将军忽然直起腰杆,迈步朝跪地的女将士而来。

    “你的风流事也不是一件两件了,南司州四城人尽皆知,这次鬼爹怀娃若说是被你淫污,谁都不带质疑,除非让老子来验你身。”

    梅大人狐眼一厉,裂了眼银甲将军,“自然本官来验。你俩不睦亦是人尽皆知,你那是奔什么去的,本官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而后男人又语气一缓,狭眼微垂嗓音柔转的,对风摆穗道:

    “本官一个去了势的,不比麻城县尉安全么?”

    元无忧可没觉得。

    她不想走,便站在原地瞟了眼梅大人。

    却被他正眼逮住,对视到那双阴狠潮黑的眼神时,她瞬间犹如被吐信子的毒蛇唾液击中,又被猛然扑来的、滑凉的巨蟒盘住——

    元无忧后脊梁瞬间凉透了。

    而后,她不出意外的,和银甲将军等人一起被赶出了屋。

    这刀疤脸的县尉大哥,虽人长得凶,却脾气憨直,了当问她,“老子咋不知道她又捡个弟弟呢?说实话,你是不是他姘头?她要是撒谎撂屁,可欺骗不过梅大人,老子跟她都活不了。”

    见这青衫少年听罢,面上丝毫无惧,他看了眼身后的铜甲侍卫,趁无人注意,凑他耳边拿手掩着,压低了声道:“你可知那位大人是谁?宦官里一等的中侍中省,就两位从三品大员,那可是女侍中与国主跟前的宠臣,管理宫中事务,执宫门钥匙,掌管出入宫门。”

    言下之意是,皇上进出宫门都得知会他,若是惹恼了梅大人,恐怕隔天就能把皇上送过来。

    元无忧一摊手,“咱说实话,就我长这样,我姐哪下得去嘴啊?”

    她话音未落,屋里就传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

    连那银甲将军都黑眸凝重,眉心紧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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