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此番一气,高大哥当晚就发了病。

    且病来如山倒,畏寒畏热还要裹着凉丝被,几近昏迷不醒之际,还呵斥小姑姑别碰他,让把五弟叫来,唯恐她对他趁火打劫。

    高孝瓘堪称男德典范,原本元无忧只觉得他有些过于矜持自重了,尤其见识了高延宗之流,她只觉魔幻,“你真是高家亲生的吗?”

    糯米糕大哥烧的脸色潮红,漆黑凤眸湿漉漉,说话时嘴都打哆嗦:“五弟…叫五弟来!”

    “你可还认得我么?”

    “姑…姑姑,你叫五弟……”

    他嗓音变得浑哑低缓,浑身力气都用在把自己裹成粽子上,作势到了端午就把自己蒸了。

    元无忧只好通知高延宗过来,于是有五弟守着大哥,他这才安心睡去。

    只留高延宗在一旁跟她面面相觑。

    五侄子指着大哥嘴角凝固的血迹,问她,

    “你狡辩吧。”

    “阿冲五侄儿,你听我狡辩…不是,解释。”

    元无忧心头凉了半截,要说这俩人不是兄弟谁能信啊?说话口风都一样一样的!

    高延宗眼神凌厉,“够了,我早已猜到,你费劲心机接近大哥,是那个华胥女帝指使的吧?”

    元无忧:“……不是,你别心思那么丰富。”

    “哼,那位长嫂我幼时见过的,早就瞧出来是个女昏君了,十二年前瞧上兄长美色,不管不顾非要让他入赘,可兄长一答应她就没影了。当年兄长正是适婚之龄,而今到了而立之年,被她害成了老童男还不算,还派你来祸害。”

    思及至此,高延宗抬手要掐她,却被她起身躲过去,“是不是你勾引兄长成功后,华胥便能理所当然的退婚了?元氏女人没一个好东西。”

    元无忧:“……我绝非始乱终弃的人,以后自会向你证明。”

    正在此时,大哥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低吟,

    “姑…姑姑……”元无忧赶紧上前,欣喜若狂,

    “我在。”

    “五弟……把姑姑送出去。”

    元无忧这个气啊,“我是医师!不就啃了几口血吗?我都没伸蛇头……”

    高延宗锐利的目光骤然!落在她脸上。

    元无忧顿时心虚得气焰顿消,赶忙低头道,

    “你别叫姑姑,叫我风玄女吧,是华胥国姓,也是国门那座玄女赐书的石碑。”

    陷在凉席枕里的糯米糕脸色微红,茫然摇头,“别套近乎……”

    她凑上前,抓住他探出凉丝被的,滚热的手,

    “请你相信我,以华胥风姓发誓,我绝不会趁你病非礼你,你可以永远相信华胥…和我。”

    许是她发自肺腑、诚恳实在的话,让高长恭心里有了丝触动。

    男子还是摇了摇头,又费力的睁开细密长睫,眼里如含了整片璀璨银河的星辰。

    他忽而几近自嘲的笑了一下,

    “我还能相信你么?我娘说的对,她走后……世上尽皆仰赖我庇护的,而再无我能倚仗的。”

    高长恭到此也就说不下去了,跟埋怨一样。他从未想过依靠别人,倒是被人依靠成了习惯,他自身没有软肋,却要守护着世间一切。故而他从未畏惧生死,身先士卒无所顾虑。() ()

    他这样想着,脑袋里又是一阵嗡嗡的痛,似乎有雷鸣闷响。耳边却响起一阵由远及近、似真似幻的声音:

    “我为了…成为你的归宿而存在,我是收放你锋芒的刀鞘,你是守护我活着的,阳光照耀。”

    元无忧的话说得足够隐秘,此时此刻,也确实是出于心里话。她想起了黑水城初见,他对她说的那番话。他曾来到她的国门护她于困境,而今阴差阳错她也来赴约了。她很高兴自己没看错人,他也未曾偏离本心,依旧等着她来。

    既然她来了,就不想放过他,留下遗憾。

    迷糊中的男子凤眸迷茫,望着眼前姑娘这张、朦胧清艳的脸庞,似乎与某些记忆重叠,他又有些清醒了,

    “你是谁?”

    元无忧差点儿脱口而出“你妻主”了,却忽然被高延宗一把抓住胳膊,他那双桃花眼微眯,

    “解释解释,你这话是何意思。”

    照他的七窍玲珑心思,就算此时元无忧说出真实身份,他也不会信的。

    元无忧当即闭嘴,“我不想做你俩的姑姑了,咱俩称兄道姐行吗?”

    高延宗眉眼一抬,面露错愕,“啊?”

    她算瞧出来了,正经的藏心眼儿,高延宗一琢磨就能猜到八九不离十,不愧是风流郡王。而当她胡说八道,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他就捋不清头绪,逮不准她是哪句真哪句假了。

    ——翌日。

    听闻高领军过了时疫,小表姑和安德王侍疾了一整晚,陪出他满脸脓包,浑身起疖肿,但侍疾的俩人却安然无恙。

    更奇的是,安德王那个部将吃了两天药,今早已能下地了,看来小表姑治时疫蛮有效果的。她便以郑太姥孙女,郑玄女的身份按此方子布施送药,并贴出告示,有服药后不管用者,可前往木兰城馆驿,郑玄女会亲自义诊送药。

    当时立军令状的整三天,时才过去一整天,便已恢复的风生水起。

    尤其昨夜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患病的高领军连夜写招贤榜文,一早便在四城贴上,近水楼台的郑太姥一瞧,那是十分积极想做女刺史。

    彼时,住在了小表姑院里,方便治疗但禁不起细琢磨的高领军,刚清醒一些喝了药,听闻外头传来郑太姥的问候,让他郁结的心情舒展了几分。

    因需散热,他头次穿上对襟的大袖襦衫,那领口开到肩膀,又被他浑圆的肩头挂住。

    而这具宽肩窄腰的精瘦男体,以一种豪迈又颓败的姿势,屈起一条腿,倚在床头板上。

    此时就有个小表姑坐他身边,满眼心疼的盯着他半边脸的脓疮,活像糯米糕上粘了苍蝇,还专往雕花精致的眉眼鼻唇、贴黑糊糊的锅巴,且是从昨夜破皮的嘴角,往上蔓延到眼睛的。

    他实在难以忽视她灼灼的目光,脸上几乎要被她这分秒不移的视线,焯烫出个窟窿。

    高领军横了她一眼,“看什么看?你是好了,本王丑了。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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