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便把盖头掀开一角,从大袖襦里挑出一条套护腕的手臂!

    男子许是为展示武将的体魄,突发狂躁地俯下身去,把姑娘的腰肢搂着一提,将人抱在自己面前,恶狠狠的道,

    “我就没遇见过这么难打的仗!你怎么跟与公虎争地盘、争王位的母老虎一样?表达心意有你这么生硬的吗?这次不算,倘若以后你再敢对我没分寸的话,我就要……”

    这大哥手劲儿颇大,把她后腰都箍痛了,他自以为控制住了姑娘,便喋喋不休的说教起来。

    忽然间!她猛地扑脸过来,目标明确地把他唇瓣叼着一咬,恶狠狠的磋磨,而后松开。

    小姑娘顶着个稚气未褪的娃娃脸,可眸中却是铺天盖地的掠夺欲,吃到嘴了,她眼神得逞,

    “我恨不得就地办了你。可是我们还有正事要办,我总得扫清障碍,再把你叼回去。”

    高长恭:“……”

    这次他没因脸皮薄不能受屈,而失控地流泪,只是呆怔了,讪讪松开了搂着她腰肢的胳膊。

    高长恭回想起刚才,那触感肌肉紧实,她方才一起身运力,腰身更绷如弓弦,这位姑娘家细嫩的皮肉下,不知掖藏了多少凶悍的爆发力。

    她简直就是母老虎!难怪猛兽里多为雌性称王称霸呢,它们也没有男强女弱、只有雄性才配做首领的教育,都是优胜劣汰胜者为王。

    正如跟她,他恢复体能后,才是大战刚开启。

    但今晚他认怂了,蔫了,总不能真因为和她争个上下,就在花轿里打起来,耽误正事吧?

    ***

    那几只木牛流马还挺给面子,没损坏在路上,也一直跟在花轿后头。

    仗着那俩白煞不灵光,也瞧不见,她又回了棺材上,但并未掀开盖,就在上面坐着,想着万一喜婆问起来,就说闷得慌出来透透气。

    子时左右,才晃悠到了鲁山一带,女魃庙外。

    子夜,旷野多孤坟,小风一吹别提多瘆人了。

    元无忧眼瞧着血红的花轿被抬进了庙门,可她和棺材在门口就被拦下了,喜婆不许她进。

    瞧着喜婆皱纹抽萎的脸上嵌着的那双,不会眨眼、只会上下左右翻动的灰白色眼珠子,元无忧之前只觉不寒而栗,现在却是气愤,

    “如果我一定要进去呢?”

    “扰了女魃的食欲,只怕你死的尸骨无存。”

    喜婆出声阴森,还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干瘦的一截,比鸡爪子壮不了多少,但力道出奇的大,尖长的指甲当场抠住了皮肉。

    在刺痛传来那一刹那,只见红光一现!劈开了纠缠的二人。

    元无忧唰然拔剑出鞘,将那条枯树叉般的手臂斩断,却发现并未流血,而是崩出了大小长短不一的干瘪虫子。

    那只鸡爪子仍紧抓着她的手腕,却从蜂窝似的骨头里掉出不少蠕动之物,蚯蚓一般,就要往肉里钻,什么形状都有,多是肉红色和褐色。

    成了独臂的喜婆,倒很平静的瞧着她,就跟丢胳膊的是元无忧一般,又忽然一咧嘴:“旧的肉身不去,新的肉身不来,老身正想换一具年轻的躯壳呢!”

    这位喜婆白脸红唇,自带阴森可怖。

    趁她阴森沙哑的说大话,元无忧从容地摘下了腕上那只枯枝手臂,一脚踹倒喜婆,拿干将剑先斩首再剁四肢,蚯蚓果不其然爬了一地,而支撑其心脏位置的,却是一条红彤彤的肉蛇。() ()

    那条长虫拿绿油油的眼珠瞅了她一眼,扭身就想爬走,这能放过它吗?元无忧果断上前去一脚踩上三寸,一剑劈下,猝然间蛇头滚落。

    方才还在威胁她的妖婆子,现在彻底解体了。

    元无忧担心着独自在里头的高长恭,也没给喜婆的尸身剁稀碎,便赶紧摘下了手臂上,因咬了她身上涂满雷公藤和鹤草芽的膏脂,而死状蜷曲的虫子们。

    但因外层衣服被虫子濡湿了,她便脱下来、扔在了喜婆的尸身上,而后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挑着虫子,生怕遗漏下一点,吓到高长恭。

    毕竟从今夜以后,他就是她的小娇夫了,有名有实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元无忧边离开案发现场往庙里走,边不放心,一遍一遍的翻找、挑着衣服上还有没有虫子。

    但也没耽误半步路。

    任何事都不能阻止她找回小娇夫,说好的一同探秘女魃庙,便必须得看见他才算开始战斗。

    可当她闯入女魃庙,竟瞧见撂地的红煞花轿旁边,居然站着个有几面之缘的妖道!

    那常半仙身披红衫,手拿红布缠的铃铛,正训一个红巾帻的轿夫呢:

    “喜婆出去淹新娘许久,怎还未归?再拖延下去恐要误了吉时。”

    元无忧一听那熟悉的尖细嗓音,赶忙钻进面前半人高的黄杨草丛,掩护自己,当时就不敢大张旗鼓往里冲了。

    可下一句,却听那常半仙又道:

    “合卺酒可准备好了?嗨嗨的迷子多倒些,不等喜婆了,贫道这就去治治那口出不逊的兰陵王!今晨他当众辱骂贫道,如今还不是落到了贫道手里,咋摆楞咋是?”

    凉风拂动满院,黄杨木草丛里探出个脑袋。

    ——女魃庙正殿后头,一路红绸喜烛,却又灯光昏暗。

    当元无忧费力地摸到新嫁郎所在之处,远处已经奏起了娶亲的喜乐,尤其是魔音灌耳的唢呐声,一直跟随在她耳边若即若离。

    这喜乐像是催命的符,她怕妖道先一步找上高长恭,更怕被女魃行合卺礼的喜乐追上来。

    辗转穿过壁上挂红灯笼的走廊,七折八拐的小屋尽头,入目便是两扇暗红的帷幔、搭在破旧的床榻两侧,正中坐帐个浑身艳红的新嫁郎。

    当她急匆匆的脚步闯到红帐前面,瞧见只有他一个人,元无忧心头悬着的泰山才松了松。

    看来妖道那帮人,还没来得及对他下手。

    她一改进门时的莽撞,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的靠近,如仰观神祇般地抬眼打量……

    这位坐帐新嫁郎的喜服,那种鲜艳夺目的红,是与腐烂、晦暗的背景与陈设截然不同的红。

    而且红里点缀了两团白……也不知他是怎么个坐姿,竟把一双白足晾在外头。

    他靴子呢?!

    发觉异常的元无忧心下一惊,两步蹿了过去,毫不客气地抬手掀盖头验证,却被他冰凉的掌心一把摁住,红盖头底下传出了熟悉的嗓音:

    “别掀,不吉利。”

    “你都要嫁给女妖了,还不够晦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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