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忙不迭想甩掉烫手烙铁,周国那头却毫无自觉,得寸进尺,甚至指名让世家女将郑玄女护送鲜卑天子过境,许诺待陛下安全抵达,再把干将莫邪归还。

    真不知是想交换人质还是赚人为质。

    元无忧属实是被胡周的不知廉耻气的得火大,这年头窃贼都这么嚣张了吗?盗走我的东西,连我的人都要骗过去?高长恭同样担心赔了夫人又折兵,表示要跟媳妇同去。

    安德王则把甄温柔推了出来,吩咐他,

    “柔柔,你携十名斥候跟去。”

    鬼面大将这才稍稍舒缓心神,颔首附和:

    “对,务必把她平安带回。”

    红袍银甲的高延宗站在自家四哥身侧,此时正捋着凤翅兜鍪头顶的红缨,目光越过四哥横了甲胄女将一眼,冷声道:“柔柔,你务必要平安归来,要提防她与白虏勾结。”

    甄壮士都听愣了,“啊?大姐不至于吧……末将谨遵。”

    ……

    鲁阳县三面环山,北、西、南并无治所,除了回营向东,扎入齐国腹地别无第二条路。

    而相距鲁阳最近的犨县,昨日刚被周军宇文直部攻陷盘踞。犨县地势险要,北临滍水南偎犨河,四通八达,而鲁阳往犨县仅有一条崎岖山路。元无忧到底是接下了这个大活儿,亲自护送宇文怀璧到犨县与宇文直部交换人质。

    论单挑元无忧是不惧的,打不过就跑呗,但她此行肩负重任,不仅得提防周军暗箭伤人,还得保证宇文怀璧活生生地抵达周军辖区。

    可要据实而论,其实也不算太危险。犨县周遭皆是泱泱齐国领土,宇文直部进驻犨县,虽像根鱼刺卡在了齐国的哽嗓咽喉,但也只是膈应人不足为惧,且周军援兵最近也在雉县驻扎。

    从鲁阳至犨县,得走山林野谷。

    一路上,甄壮士谨遵嘱托,对大姐的贴身保护寸步不离,而裹上了那件窄袖黑衫的狗皇帝,也跟甲胄女将并肩策马寸步不离。

    于是乎齐周两国便形成了十分对称的,主副将带几个甲胄骑兵的局面,两边搞的泾渭分明。

    临近小暑三伏,晌午的日头晒的人分不清东南西北,尤其是齐国这俩穿甲胄的,更是满身满脑门子的汗。

    元无忧乘的是风摆穗留下的那匹宝马良驹,行军速度肯定没问题,她刚侧头瞅了眼抱着头盔直吐舌头的甄壮士,坐在马上挺无所事事,耳边就突然传来一声轻唤:“无忧……”

    她霎时浑身一激灵,顿时顺天灵盖到脚底板都凉快了不少,没敢转头,又听见外圈的宇文孝伯吼道:“陛下!——快下马,陛下昏厥了!”

    这句话犹如晴空炸雷,把原本晒的浑浑噩噩的众人都得泼洒了清凉,精神不少。元无忧跟身侧的甄壮士对视一眼,这才慌忙下去瞧情况。

    周国这边忙成一团,将饱受摧残的陛下围拢了嘘寒问暖,元无忧隔着人堆儿搭眼一瞧,便知宇文怀璧不是装的,他嘴上都没血色了。

    于是众人便原地歇息,也清楚的分成了两拨。

    彼时,甄壮士拿着皱巴巴的地形图,跟元无忧凑一起研究,还指着前路道,“越过此山便可瞧见滍水了,临近犨县时大姐您就跟我走,保准朝东南西北哪个方向跑,都能回到大齐。”() ()

    与此同时的周军这边,宇文孝伯正接过士兵摘来的野果递给陛下,而陛下却扭头起身,递给了端详地图的甲胄女将。

    元无忧倏地凤眸瞪大,尚未反应过来,“啊?”

    甄壮士反应极快地赶忙拦着,“大姐别吃!仔细他给你下药。”

    元无忧:“……”

    居高临下站在面前的宇文怀璧,闻言眼一抬,冷嗤一声,“你当寡人是高延宗那种人?”

    宇文孝伯也附和道,“心脏的人瞧什么都是脏的,谁能有你们安德王无耻啊?我们陛下清清白白的——”

    元无忧赶忙打断,“歇好了?歇好了上路吧。”她实在听不下这段了,真怕宇文怀璧说漏嘴。

    黑衣男子下颌轻点,嗓音清泠道:

    “元无忧你送到此处即可,此地皆山谷密林,把齐军坑杀在此也无人得知。”

    元无忧瞬间一窜站起,天灵盖险些要掀起来!

    “你胡说什么?!”

    甄温柔也凑过来了,瞪得眼若铜铃!“大姐,他叫谁呢?”

    他话音未落,一直黏在黑衣男子身侧的宇文孝伯,在此时突然掏出一把刀直捅甄温柔脖颈!

    随着寒光乍现,一旁黑衣甲胄的周军斥候也蹦起来一拥而上。

    ***

    原本陪同郑玄女护送周国使臣的齐将甄温柔、及其手下斥候被困边境生死不明,周军放出消息说是与郑玄女勾结,齐军才惨遭坑杀灭口。

    ——滍水北面,淙淙流水突然爆出一团水花,‘俩水怪’从中脱身上岸,后头还跟了两匹马。

    当呛水入肺,几近昏厥的元无忧被人从湍急河水里拽上岸时,头顶居然响起了惊呼:

    “大哥快看!大姐在这!”

    随后便是一阵甲胄摇曳声,元无忧费力地撕开沉重的眼皮,面前竟是刚蹲下来的鬼面大将。

    高长恭一把推攘开浑身湿透的鲜卑天子,将人抱起来拍打出呛的水,等她神志恢复了些,这才指着被部下控制住的黑衣男子,以及在岸边悠闲吃草的两匹黑马,质问为何周国皇帝跟她在一起,而甄温柔却不在?

    元无忧更纳闷。

    光瞅那俩马跟着俩人跳河上岸,她就算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

    方才宇文孝伯的兴兵起事,摆明了早有预谋,而今宇文怀璧跟着溺水的她折返上岸,无非是做实了她勾结敌国,挑拨离间。

    但此时此刻,事实摆在眼前,随行的弟兄们眼睁睁瞧着呢,高长恭不得不怀疑她两面三刀,与周国皇帝来往过密。

    头顶的日光比晌午更毒辣,元无忧浑身湿透,甲胄贴在身上却又沉重又寒冷。

    高长恭这句怀疑,比拿什么降温都管用。

    元无忧摇晃着身形,愤然起身,

    “我空口解释不清了是吧?那就行动起来,我还记着跟甄温柔是在哪条路遭了埋伏的,你们赶紧跟我去救人啊。”

    高长恭于是携身后十几个骑兵,跟在郑玄女和宇文怀璧身后,誓要瞧瞧俩人如何圆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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