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不说,郧国公这三策把路走绝了,连宇文直都憋不住笑出声来,“这下我信郧国公是忠君为国了,他可真是鬼才谋士啊。”

    当朝天子将鲜卑人肤白貌美的特质、继承的淋漓极致,此时他摆弄扁圆棋子的手指洁白如玉,骨节分明通透,修长匀称。

    宇文怀璧一边把玩着棋子,一边点头赞同,随即问,“眼前之事,具体该如何行事?”

    “听闻那夜,是宇文符翎要弑杀旧主未成,那远山放箭的是萧氏还是华胥人尚不清楚。更惊奇的是华胥叛将宇文符翎,竟然对旧主怀恨至此,陛下养他居然没养出个白眼狼。”

    提及此事,宇文孝伯在旁插了句嘴道:

    “幸亏我二弟符翎胸口有金锁给挡了一下,不然又是生死之伤。”

    于仪下一句话悠悠而至:“那便让他再死一次。到底忠于哪位君主,由此可见分晓。”

    就在这时,亭外禁军一分为二层层分开,从中间走回个甲胄将军,

    “禀陛下,降将北齐木兰城守李通携族弟李貌求见,说有妙计收麻城。”

    宇文直冷哼,

    “只怕是因其得知麻城李氏的家小,尽数被齐国控制,又兼麻城守将是其堂弟,为救国而已。皇兄能否离这些叛将远些?”

    鲜卑天子仍在把玩棋子的那只手,泛着玉质的冷光,五根修长的指头跟没有骨节一样,青筋血管都淡淡的。

    听了胞弟这句话,宇文怀璧忽然撂下手中、盘了许久的扁圆棋子,潇然起身:

    “不然,朕擅长知人善用,叛徒要看刀柄在谁手上。其堂弟李貌乃厍贵妃同门师兄,曾一同修道,厍贵妃既然通禽语,有驯鸟捉蝗之绝技,其师兄必然也有奇门遁甲之能。”

    ******

    倏忽温风至,因循小暑来。

    已距木兰城郑太姥寿宴兼祭日过去三日。自李通降周,木兰换城守,周军劫掠过一次后便带兵北上,往昔日博望之地进发。

    元无忧也随齐军北上许都。

    这日,元无忧在鲁阳犨县一带察看农田。

    自木兰事变后,她便打探到北周粮草紧缺,几经洪涝又被蝗虫劫掠,这几日便盯上了齐国的农田。而掠夺药山是为给自家府兵治疫病,试图用侵略掩盖即将掠夺农田的行踪。

    齐国这边也并非没遭受蝗灾,故而元无忧这几天便到处购买乡民养的土鸡,扔到田里来吃蝗虫。这些鸡每日至少能吃一百来只,且很少践踏农田,被主人一叫又都能唤回去。与此同时,元无忧听说周国那边有位贵妃能唤飞禽捕食蝗虫,但飞禽毕竟数量稀珍,故而只与贵族之田抓蝗,终日围在国主身边。

    元无忧倒挺佩服厍贵妃,论专一还得是她,自三年前天降华胥便对宇文怀璧一往情深,终于混到了贵妃,甚至挺够意思,没和她争高长恭,当然,高长恭也没给厍有余机会。

    毕竟和宇文怀璧是旧相好,元无忧本以为自己心里该有几分不舒服,可当看见眼前的民心所向,齐国百姓高呼“玄女下凡”,都想把更便民利民的治蝗法推荐给厍有余了,又想到她都会训鸟,恐怕瞧不上这种乡野偏方。() ()

    日当晌午,穿黄金明光铠的鬼面大将,便带了几个心腹爱将,来田间地头寻妻。

    离挺老远就传令百姓,找寻他爱妻郑玄女。元无忧原本蹲地头抱着只乌鸡斗蚂蚱,一听满地农户都在呼唤兰陵王妃,她都不好意思露面了,但为阻止这种尴尬境遇,还是硬着头皮站了出去,唯恐耽误正事。

    高长恭戎装甲胄的来找她,还真是为正事。

    原来右丞相斛律明月昨日便到了许都,今早已率部赶来鲁阳,要收回高长恭手中的两万京畿中军,自己统领,还带了虎符调令。

    元无忧听得有些发懵,挺替高长恭不忿,可她瞧着面前,高自己近一头的鬼面大将,男子虽然语气平静,极力平复着呼吸,可还是难掩眸中愤慨和胸前、微微起伏的护心镜。

    她话里转了个弯儿,“咱家兰陵王与斛律明月、段孝先并称北齐三杰,你与他们老哥俩不是关系挺好吗?就算之前打狼行动我对斛律恒伽失礼,也是他做事狠绝在先,不至于他爹亲自来报复你吧?他怎敢咄咄逼人?”

    听了小姑娘这番话,男子鬼面底下那双、原本深沉黝黑的凤眸倏然一亮,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又被她躲过去,只碰到了马尾。

    鬼面大将凤眸弯弯,“刚才得知此事,我也心有不忿,可听了咱家小无忧这番话,为夫我心里热乎乎的,但你不该把别人之事都揽到自己身上,你这样引咎自责,换了心术不正的人,恐会顺势把过错都推到你身上。”

    元无忧下颌轻点,随后又急忙追问,

    “你别打岔,我这就跟你回去,问清楚斛律右丞为何下你兵权。”

    说罢,她抬腿就走,还牵起了他的护腕。

    “不必了!”高长恭急忙出声勒令她,反手与她十指紧扣,将她拉回怀里。

    他将俏脸愠怒的小姑娘搂在怀里,这才极力平静的陈述道,“斛律右丞担心我若…再统率中军与周对战,是为妻家公报私仇,会落人话柄,恐会被女色影响决策,让我避嫌。”

    元无忧听罢更为生气,

    “木兰之难是我郑家深受其害,还让咱俩避嫌?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做先锋杀敌雪恨,这是斛律明月自作主张,还是齐国主下的令?”

    高长恭叹了口气,忽然双手捧起她面团似的娇艳小脸儿,俯下狰狞鬼面,拿漆黑淬亮的凤眸与她对视,柔声轻哄:

    “我知爱妻有本事,奈何军令如山,京畿中军本就是我向邺城借的,如今我赋闲归田,倒是有机会和小无忧练兵散心了。我尚有部下亲兵一万,保护你不成问题。”

    “……”

    此时的麦田是茎绿穗黄,俩人站在一望无际的麦田地头相拥,罩着黄金明光铠的鬼面大将宽肩窄腰,紧搂着怀里的红衫姑娘。

    这位北人小女帝的身形,本就比寻常南人高挑矫健,此时窝在穿着甲胄颇显雄壮威武的兰陵王怀中,也给衬得娇小玲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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