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来还挺贤德讲道理的华胥女帝,此时一刻都不闲的,先声东击西抢回了自己的兵刃,就一言不合奔着要阿渡命的去砍他,把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几十来人登时乱作一团。

    论短兵相接,连兰陵王都未必是她手持赤霄帝王剑的对手,更别提阿渡一个羌人了!

    这主从俩一刀剑相向打起来,连被扔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厍有余,都慌忙跟肉虫子一样在地上翻滚、咕蛹,奋力逃离战斗场地。

    眼下李暝见虽不知她是真想清理门户,还是威逼利诱,但他也不能放任华胥女帝在自己眼前,就杀自己盟友啊!

    于是黑衣少年一把扯掉旁边盖着东西的红布,——随着红布被掀开,赫然露出了底下的青铜镜,镜面里当即倒映出几个清晰的人影。

    李暝见却把红布缠在瓷白的手上当武器,揉身上前加入战斗!

    “元既晓!你失心疯了吗?!”

    随着他这一声呼喊,刚一剑架在红脸少年颈上的元无忧,猛然回头,就瞧见了迎面撞上来的黑衣少年、和他身后的青铜镜面。

    她当下心头一寒,还未受双墟镜蛊惑,就从跟红脸少年颈上抽回剑刃,转而“唰”然——拿剑尖指向黑衣少年,喝斥!

    “你别多管闲事!你都身受重伤自顾不暇了,拿个破布条就想拦我?你想以柔克刚吗?”

    李暝见手无寸铁,只在瓷白的细手上缠了红绫,他却眉眼高抬,一脸傲慢。

    “元既晓,别忘了你再有能耐也是个女子!你武力再强,能以一当十吗?虽说在绝对的力量悬殊面前,技巧也许能出奇制胜。但此刻人数和力量都悬殊,你还敢恃强行凶?”

    黑衫劲装的姑娘高束马尾,生得一张玉面桃花般的脸庞,却因眉眼间的阴郁戾气,给她整个人都衬得英气逼人。

    她小小年纪,脸上便喜怒不形于色,闻听此言更是冷然讥诮道,“呵,女的怎么了?怎么总有男的以为,最弱质的男人都比最强悍的女人厉害呢?你不是在苗疆长大吗?九黎族那帮母尊苗民,没教过你要尊重女人吗?”

    趁俩人说话之际,红脸少年悄悄撤身、躲开她的攻击范围,惊魂未定地跑去一旁,直摸自己脖子上被剑刃划破的血痕。

    李暝见瞧她身后的人质获了救,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扬手吩咐:“既然你执迷不悟,我便让你瞧瞧,我在苗疆都学了什么!”

    他把手一挥的下一瞬间,黑衫姑娘身后的蛊鬼喽啰们、便朝她一拥而上!

    元无忧见状,只眼神藐然,冷笑道,“在我眼皮子底下搞这些伎俩,你以为声东击西很高明吗?我要想杀他何必耍花枪挽剑花?直接掐脖子弄死他了!”

    她对这些小打小闹自然不惧,但当元无忧被人从后背一脚踹倒、趴在地上面朝镜面时!她才发现自己离镜面如此之近,几乎把脸撞在镜面上了!甚至镜面里只能瞧见她趴在地下的狼狈模样,都瞧不见身后围上来的喽啰兵。

    于是正奋勇杀敌,欲清理门户的元无忧,再次陷入了被李暝见操纵的双墟镜里。() ()

    眼前一阵模糊过后,她影影绰绰地,似乎瞧见个白发仙人?

    似乎是……陪她长大的师父白鹤隐?

    ——眼前的场景混沌不分,云雾迷蒙。

    一阵天旋地转后,元无忧脚下突然一空!仿佛从悬崖极速坠下一般,失控地“噗通”一下跌落在地。

    等她再睁开眼,能看清时,只瞧见天地间皆是白茫茫一片,自己置身在雪与梅树构建出的庭院里,四周空旷又静谧,不像人间。

    “徒儿?”一声清簌、沉冷的惊诧嗓音响起后,紧跟着一句“君何时回了瑶台?”

    元无忧循声回头望去,正瞧见院里一棵覆满绒绒白雪、盘根错节的梅树上,有位白衣白发的仙人在打坐。此刻他随声展开双臂披着的宽袍大袖,整具身体如风吹柳叶一般、轻盈飘然地轻身落地,径直飘向她。

    身长鹤立的仙人,驻足在她七步左右。

    望着他那双浅色的眸子里的悲悯神情,元无忧只觉恍若隔世。

    “师父?”

    传说,凡间成仙得道之人羽化飞升后,能入驻昆仑山上一间居所,叫瑶台。据说瑶台由西王母初创,而头一任被西王母点化为瑶台主人的是个人间天子,西王母的情郎。

    此后鬼谷子、陶弘景等得道成仙的凡人都做过瑶台主人,而到了现任主人白鹤隐这里最离谱,世人都说他是带着累世记忆来投胎的,一下生就会说话,据说他前生是位礼法时代的天子,求长生是为了陪伴西王母。

    有着这样的前尘,他做瑶台主人自然无可非议。反正凡人见不到那些住在瑶台的仙人,包括元无忧她母皇。

    世人虽瞧不见瑶台仙人,但看得见出身剑阁、修道于昆仑的白鹤隐。

    而白鹤隐因着华胥“国师”的职责,便在华胥国都,挨着昆仑的山脚下有座别院“梅居”。因他所居住处常年积雪,院内又长着一棵千年白梅树,他惯爱在白梅树上打坐入定,世人便传他是真灵下凡,能长生不老,早已不是肉体凡胎。

    而他往来的朋友也多是缥缈不定,一问名字就回个千百年前的得道仙人的尊讳,又个个都能腾云驾雾,故而真以为他来自瑶台仙门。

    元无忧自有记忆起,就拜他为师了。直到因他亲手给自己灌朱砂,失忆三年醒来后,她本能地排斥、厌恶过去与他的师徒关系。

    此刻,眼前的镜中人白鹤隐,还是元无忧记忆里的样子,随着他站在她面前,她得以清晰地打量他的脸,——他的容貌一如过去的鹤发童颜,眉眼分明清绝。却是属于西北男子那种、俊冷如雕刻的五官。

    他那两簇细密如鸦羽的纤长眼睫毛底下,是一双犹如黑曜石般、双眼皮的微狭眸子。平时因白鹤隐总是神情寡淡,毫无情绪,让人难以凝视他的脸。而今时的白鹤隐,眉眼间却是让元无忧感到久违的温和慈祥、悲悯。

    “徒儿,眨眼间你竟长得如此挺拔了?为师总以为…你方才还是个呀呀学语的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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