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高延宗已经踩着脚蹬子坐上马鞍,元无忧快步蹿上去,一把抢过高延宗手里的马缰绳!

    “等等!我平时粗枝大叶惯了,不太会察言观色,但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我何时那么轻贱你了?倘若是我哪句话说的难听,你该挑出来骂我,而不是生闷气啊!”

    彼时,元无忧死死攥住枣红马的缰绳,而高坐马上的男子居高临下地抿紧唇珠。他褐色眼眸里流露出骇人的戾气,被洒下的晨光衬得那张脸俊朗阴郁,轮廓锋利。

    “我不顾一切来找你,守了你整晚,你却一醒来就教训我,好像我做错了一样,你要我如何不窝火?”

    “是我的错,你能来救我,我感动极了!可我不想把你扯进来啊!你快下来!你现在不适合骑马。”

    高延宗一摇头,连带着垂在脑后扎歪的马尾辫都跟着晃动,他语气低落道,“你在敷衍我!那我陪你出生入死还算数吗?我们…那些亲密关系,还算数吗?”

    “当然算啊,我是那种始乱终弃的人吗?你快下来……”元无忧去抓男子细瘦的小腿,他却固执地拉紧马脖子上的缰绳,不肯下坡。

    元无忧急道,“要我怎么哄你,你心里才舒坦?”

    “我不是逼你哄我!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作妖,我就是不甘心,委屈。”

    站在一旁的苍白术,瞧着俩人围着那匹马矫情,有和好的征兆,忍不住出声道:

    “元无忧,你知道小孩子为何喜欢跟大人撒泼吵闹么?”

    “为何?”

    “因为想引起大人的注意。不止小孩子,所有违反常态标新立异的行径,都是为了有存在感。”

    苍白术这番平静的几句话,算是给俩人醍醐灌顶、拨云见日了。

    被戳穿心思的高延宗,再没底气闹下去,便顺着元姑娘的伸手搀扶,而滑鞍下马。

    “小心…草叶里的露水未干,地上滑。”

    她仿佛并不在意苍白术的话,只紧紧抓住他的手,语气温和宠溺,倒像她更年长一般。

    高延宗微微偏过脸去,长睫覆下那双眼尾泛红的桃花眼,神情无比低落。

    “我其实……很没安全感。我怕你先抛弃我,所以才故作洒脱撵你走,倘若你真走了,我也能保留一分体面,不让自己像个狼狈的弃夫。可我又怕你…真的走了……”

    他语气忧郁,嗓子也不夹了,就是那种成熟男性的低沉磁性,跟他那张嫩生生的俊美娃娃脸毫不相贴,极具反差。

    元无忧听着有些哭笑不得。他这番话,倒是解释了他最近为何情绪反常,前后不一。

    她攥紧了与他紧握的那只手,另一条手臂则绕过他后腰,将他清瘦的劲腰箍进怀里。

    “只要你对我还有感情,我不会放你走的。”

    被搂进她温热的怀抱里那一刻,男子没由来的浑身一僵。

    高延宗抬起泛红的桃花眼,却皱着锋利的眉头,

    “我…其实挺传统守旧的,那方面欲念也不强烈,我从前以为,除非有人让我爱到整颗心都扑上去了,身体才会也毫无保留。要不然也不会把童子身留到你面前。”说到这里,他眼尾低垂地望向她,声音低到近乎喃喃自语。() ()

    “你一直怀疑我是为了齐国,才献身拉拢你,可我明明…比四哥更早就喜欢你了!我也不想在你面前奔放,可我抗拒不了你啊…我既希望你对我欲罢不能,又不希望你只对我有欲念。”

    说着,高延宗不动声色地、摘下了搁在他腰间那只纤细手臂。

    元无忧瞬间会意,讪讪收回手,脸上堆出个讨好的笑,

    “好好好,我以后不会再对你贪色了,我也是没安全感嘛。从前你在感情上,对我一直漫不经心,对外却孔雀开屏一样光芒四射,我妒忌嘛。所以觉得只有在那种时候,我才能切身感受到…你只属于我。”

    俩人既已把话说开,高延宗脸上的阴戾不甘终于驱散了些许。

    “哼…我哪有漫不经心?我在人前都管你叫主人呢。”

    元无忧忍不住捧起他的脸颊,满眼怜惜,

    “傻阿冲。都怪我从前没顾及你的感受,忘了越聪慧的人,越是心思敏感,难哄的,我以后注意好不好?”

    男子抿唇,倔强道,“既然难哄,你就别勉强自己了。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干脆咱俩一刀两断,省得我因你若即若离提心吊胆,你也不必小心翼翼地哄我,感到心累了。”

    “别说气话!我哪舍得跟你断了啊?你可是我的男人!”

    “我不是,我要走了!”

    话说至此,高延宗推开她捧着自己脸颊的手,扭身要走,反被姑娘先一步冲到前面。

    元无忧抬手拦住他的去路,目光凝重。

    “你一次次的推开我,不就希望我一次次坚定的选择你吗?我也是。你怕被人抛弃所以先提分手,我也是!现在我对你坚定,主动,所以该你回应我了,我是你的坚定选择吗?”

    男子唇珠一撇,毫不犹豫道:

    “不然呢?世间女子除了你,我不会再对第二个献出身心。”

    “呵,有你这句话就够了。”她松快一笑,“你一夜未眠,也该找地方补补觉了,我这就送你回齐国去。”

    男子点了点头,“有你在,我才踏实。”

    一瞧俩人吵完之后,携手揽腕要回家,苍白术赶紧上前拦住。

    “慢着!她昏迷的不知处境,安德王你也不知道吗?昨晚李暝见亲眼目送你们逃出五里坡,往棘阳城而去,此处山谷已在周国府兵的包围圈里了。”说到此处,他转头看向她。

    “国主莫非忘了此行为何而来?既答应了周国的事,而今言而无信,岂能想走就走?”

    他要不提,元无忧还真忘了这事。

    她望着苍白术,正色道,

    “听你口风,想必跟周国拓跋衍之流是一伙的吧?既然我不能亲自送他离开,就劳烦你带他去找拓跋衍了。”

    苍白术无语:“你倒是会使唤人。”

    元无忧突然想到什么,便拉起高延宗的袖子,却只看到他手腕拿布条缠着,像受了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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