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无忧:“……”

    她瞧着李暝见从袖中掏出装有本命蛊的水晶球,放进那枚锦囊里,依旧在凳子上坐的稳稳当当,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只好也坐回去。

    随后李暝见便说苍白术不是活人,道行深不可测,让元无忧对他小心。还祝元无忧代天宣命,玄女临天子位。

    听得元无忧一阵哭笑不得,不知他们信神拜鬼的,是不是都这样说话古怪,但她也没敢反驳,只点头称是。

    瞧妹妹乖觉,李暝见忽然想起个人来,便语气莫名地来了句:

    “周国那个白骨天子挺喜欢你。”

    元无忧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宇文怀璧。

    “白骨?为何这么形容他?”

    “看着没几天活头一样,却挺命硬的,他跟那种骷髅美人不一样,他看着命挺长。”

    好家伙…称高长恭为“冢中枯骨”、“骷髅美人”,称宇文怀璧为“白骨天子”,李暝见真是起得一手好外号啊,就是听着怪瘆人的。

    于是元无忧一脸正色道:

    “你别胡说,要避谶,我希望他们长命百岁,活成老妖怪。”

    李暝见啧声道:“你可真是把笼络民心、人情世故吃透到骨子里了,一句赖话都说不得么?但我不是不懂权谋,只是不擅长,不喜欢笼络人心。不愿与人相处。”

    对面的姑娘权当好话听着,还笑道:

    “你要是愿意回来,我们华胥,长安,风陵渡都会尽我所能的对你友好。”

    “啧,风陵王殿下…您这就起地主之谊的派了?”

    他一提“风陵王”,元无忧倒想起来一事。

    “对了,你那面镜子准备带走吗?”

    “自然要带走。”

    “是会巫蛊术的人都能开启镜中梦吗?”

    “那倒不是,需要懂华胥心法的人可以。”

    “我还以为只有你们懂巫蛊术的才能控梦呢。哎?何为华胥心法?是教派还是门派?”

    “都不是,只是一种学说,也算是教派。源于春秋战国的诸子百家。化为实体呢,据说是五胡乱华时那位华胥女首领流传下来的,中心思想是华胥梦,正如“双墟镜”的名字来历,能控梦的人也分为归墟派和昆仑派。”

    “归墟?我好像见过归墟的刺客!”元无忧忽然想起来舞阴馆驿内,见到的那个姓尉迟的归墟刺客了。“就他们那彪悍的样子,只知道打打杀杀,不像会控梦的啊?”

    眼前的黑衣少年却摇头道:

    “我不知什么归墟刺客,只听传说昆仑是众生的来处,归墟是万物的终结。故而华胥从昆仑生,到归墟死。昆仑主和,民心权谋,控梦。归墟主战,兵书战策,武功养生……”

    这些神神叨叨的话元无忧虽听不懂,但她表示尊重地点了点头。

    “那你可要守好了这门控梦手艺,就这面双墟镜里的醉生梦死,够你吃一辈子。”

    说起梦境,李暝见突然从袖中的口袋里拿出一本书,含糊道:“这个…还给你。”

    元无忧接过书时,才瞧见封面的《玄女经》大字。而书皮居然有些卷翘。

    她了然一笑,挑眉望着面前的少年,促狭道:“这书页都翘起来了,看来你没少翻啊?那…试验过没有?”

    李暝见闻言,勃然怒道:“胡说!不许冒犯兄长!那是…被水打湿的…”

    “哦?什么水啊?我只是关心一下兄长的身体嘛。”

    少年咬着后槽牙,语气艰涩道:“我身上有禁制蛊虫,说白了就是……不举。又修持纯阳体,这些东西根本动摇不了我半分。你也不许再和我聊这些了。”() ()

    明明他语气清冷愠怒,元无忧还是从他阴郁的脸蛋上,瞧出了他双颊泛起的异样红晕。李暝见那张染上怒意的脸上,终于添了几分活人气儿的生动,不再那么阴郁冰冷的像玉雕菩萨了。

    她忍不住欠儿欠儿地凑过头去,细看他:

    “呦,哥哥怎么脸红了?害羞了?你跟我什么没聊过啊?”

    李暝见忍住一巴掌拍走她的脸的冲动,极力耐心地解释道:“就算从前有些冒犯…那也是在滴血验亲之前,我没体验过那些,跟你讨教而已。”

    她好奇道,“真没体验过?我怎么觉得梦里你的反应挺真实呢,你要不是我血亲,搞不好又是一个高延宗。”

    李暝见顿时拍桌大怒,“当然不算!那都是意y!而且…我身上有禁制蛊,不会动情的。”

    “你嘴挺硬啊,但没有梦里那里硬。”

    “不许胡说!”

    而稳坐在桌对面的妹妹,忽然玩味一笑,“生气啦?被我说中了?哥哥莫非是舍不得离开我了?”

    “……我现在就走!”

    李暝见慌不择路,起身之际,垂在身侧的手却被她一把抓住!

    旋即又被少年惊惧地扣住手腕,怒瞪她,

    “你闹够了没?我原以为南疆已经够没有伦理道德了,怎么你比我还胆大妄为?”

    她叹了口气,转而恢复一脸诚恳:

    “李暝见,我听说了苗疆那些祭月的事,包括你这个圣子……过的什么日子,刚才的冒犯我很抱歉,我只想测验你的本性有没有被污浊。看来你这样的性格不适合留在南疆,早点带着舅舅回来吧,我们元家和华胥养你俩。”

    站在桌前的黑衣少年怔住,他侧着身子颇显削肩细腰,身形细挑又挺拔。此刻他眼神一黯,本就萧条的侧影更显落寞、凄然。

    “倘若你真心认亲,就别再冒犯兄长了。”说着,李暝见默默从袖中掏出一张绣帕来,伸手递给她。

    望着手中的绣帕,元无忧诧异地望向他,“这是什么?你绣的?”

    “你舅舅绣的,是…当年临行前,你母亲写给我父亲的诗。”

    元无忧展开一看,只见上面拿簪花小楷绣着:冥冥之中独见晓,南雁北回朝凰来。

    她暗自吃惊,“这是…我母皇写的?还真有点才气啊,那血书咋能写成那样呢?”

    李暝见疑惑道,“什么血书?”

    她摆手道,“那不重要,就是我母皇的遗诏血书,原本在郑府,现在被土匪抢走了,等我找回来有机会再给你看。”说罢,她手底下还在摆弄着绣帕,

    “李暝见,这上面有你的名字呢。”

    “不止呢,雁回是我父亲的名字。”

    元无忧由衷赞叹道:“真是好名字!暝见也好听,还得你们陇西李氏会起名字啊。”

    李暝见却长睫低垂,眼神落寞道:

    “比起暝见,我更喜欢叫解忧,虽然我不喜欢为人解忧,但更不喜欢叫“招妹”。”

    听着他语气平静、冰冷的诉说着不公,元无忧不禁心生怜惜,宽慰道:

    “什么招妹啊,明明是你叫“黑暗里能看见光”,而我叫“光来了”。不是你召唤我,而是我为你而来,正如连蝴蝶都飞不出的十万大山,你却出来了,你不是娇弱的蝴蝶,你是北朝的雄鹰,是皇室宗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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