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无忧望着眼前的伽罗姐姐,十分感谢尉迟迥这个义父,确实把她养的很好,单纯但有个性。

    “人不该被定义,就像无论你什么性格,我都很欣赏你。只有敌人才希望你瘦弱,只有无用的男人才希望女人柔弱好欺负,所以他们推崇女人该柔弱和三从四德,让女性自我矮化,天真温软,要撒娇守女德。可是已经醒来的女人不会再愿意睡去,就像华胥自女娲以来就崇尚母尊,女子以强悍为荣。”

    即便元妹妹如此长篇累牍的说教,但因她娓娓道来,细水长流般的语气,伽罗也从头到尾都听进去了。

    伽罗点头,“我就知道,信华胥准没错。只是我想不通,汉男明明源于华胥,为何与华胥的意志背道而驰,信仰男根传承后代,而非传承始母留下的继往开来、生生不息精神?”

    “我也搞不清楚男人为何这样偏执,男女同权这不是走向平等的必经之路吗,他们只是失去了特权而已。”说起汉男,元无忧自然想起了鲜卑天子宇文怀璧对她说的“鲜卑也是母尊”……

    她续道:“我倒觉得,而鲜卑之所以能得到华胥的支持,成为华夏正统,与汉室通婚,就因为他们本质还是母尊民族,他们信奉能者居之,所以忠心追随北魏公主,西魏女帝。”

    “可是那个鲜卑天子,居然自不量力想让你做继后?他难道忘了,当初要不是你,他都活不到今天么?”

    “他的事我并不感兴趣,我对他的厌恶十年如一日。说到底我这些阴谋阳谋,都是骗天下人为我民心所向的,而不是想骗北周那些鲜卑皇族。也不知这帮鲜卑人……是不是在权势顶端待久了?居然也浸淫了人性的背祖忘恩、草菅人命的劣根性。”

    彼时,东西被存放在衙门库房内,门口两列禁军守着,没有周国天子的御令不让人进,元无忧自然是没进去门,只好跟伽罗又回审讯铁锹那间屋里,去找宇文孝伯。

    进去一看,宇文孝伯正跟苏威对案宗呢。

    她开门见山:“怎么回事?本王的东西怎么存到你们的库房里去了?是不是这一出一进的,就要算进你们周国国库去了?”

    一听小女帝来踹门问罪,宇文孝伯赶忙从桌子后头出来,起身赔笑:

    “殿下说哪里话?这不是怕有人来偷东西吗,卑职是受陛下指派来替您料理家财,清点对账的,倘若此后丢了东西,可说不清了。”

    元无忧自顾自地进屋来,坐地起价,“这话新鲜,料理谁的家财?不会是本王的吧?他哪来的资格料理本王的家财?别是想卸磨杀驴吧?那应许给本王的东西呢?”

    “殿下放心,我们陛下最粪土金银了,郑家钱财定会尽数交还给您。”

    “既然如此,现在就交接吧。把伽罗借本王用用。”

    元无忧挥手冲伽罗道:“这摊活儿就交给你了,你再去你义父那借几个人来,帮忙把东西运回博望城,本王不白借,都有辛苦费。”

    伽罗抱拳应道:“喏!”

    随即拧身而去。

    元无忧也脚前脚后跟她出门,却迎面撞见站在门口,依旧身穿劲装、戴傩面的“弥月”。() ()

    高个儿的鲜卑男子放行了伽罗,却抬手拦住元无忧的去路。

    俩人四目相对,红衫姑娘目光不甘地仰起脸来,他也垂下眼睫,清冷的嗓音语气艰涩:

    “当大周的风陵王,不比远嫁北齐兰陵,假托荥阳郑氏之女尊贵么?这次…便随朕回长安建风陵王府罢,地方你选。”

    她顶着那张娇艳、稚气方脱的娃娃脸,此刻拧着眉头,抿着饱满朱唇,一脸倔强地剜瞪着他,便显得她五官英气逼人。

    “王爵确实更尊贵,但凭我如今的威望,我在齐国更自由!倘若我进长安为官,陷入你们的大本营,跟被软禁的质子有何区别?”

    她话音未落,面前男子便从傩面底下传出一句:

    “有,你会比寡人更自由。”

    “这你可折煞我了。大周国哪有比您这天子更自由的人?”

    宇文怀璧长睫微颤,沉默了下,便道:

    “等回了长安,你便再也见不到朕了。即便你位列朝堂最前排,与朕都隔着垂帘帷幔。因为太宰说天颜不可见。”

    “现在你在眼前,我也没见过你的脸啊。”

    “寡人近日脸有湿疹,不能见风。”

    “啧,是我没福气一睹天颜了。把你关在皇宫还不好?正好便宜你那些后妃了。”话说至此,元无忧突然灵机一动,“等等,你不会是在暗示我,想见你得住到后宫去吧?”

    闻听此言,男子骤然掀开长睫,从木质傩面底下射出一道冷凉的深蓝凤眸。

    “即便你住到后宫,也见不到朕。连突厥来的皇后,除了成亲那日,也再未见过朕,因为大周皇室不能生出突厥血脉的皇子。而废皇后因要养育皇子,也多年未见朕。朕在后宫能涉足的宫殿,一只手便数的清。”

    她听得双眸瞪大,直咋舌,“这不就是软禁吗?敢情你才是人质啊?”

    元无忧忽然发现,宇文怀璧有种平静的疯感。原来他不是不疯癫,而是早给自己判死刑好一会儿了。

    面对姑娘那双略带怜悯的琥珀大眼,宇文怀璧沉声,试探问:

    “那…你可愿与朕同归故乡么?长安若能有你,朕余生便有了活人气。”

    她果断摇头,“与其在朝堂上舌战群儒,费心劳神的研究权谋之术,我更愿意征战四方,征服猛将与娇夫。陛下说了这么多,同州您不会不想借我落脚了吧?”

    望着眼前姑娘那戏谑又坚定的目光,宇文怀璧愠怒道:

    “朕封你为同州刺史、食邑襄阳的圣旨已下,京城的天官府太宰也已盖章批阅,岂会出尔反尔?你且听信罢了,天官府不日便会贴榜文昭告天下,即便你留恋襄阳,那在同州设置风陵王府,选址之事你总要去看一看吧?”

    没成想宇文怀璧倒是个办事的衙役,居然能把两件事都申请下来?她还真小瞧他这个傀儡皇帝了!

    元无忧心下震惊,面上仍不动声色,

    “多谢皇上厚赏,您可以就选您出生当年的旧址,我相信您家的眼光。或者给我找张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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