唢呐一响,锣鼓一震,鞭炮一放,气氛到位,惹得路人热情高涨,大声欢呼,花轿里的卫泠在剧烈地咳嗽中醒来,艰难地咳出一颗比麦丽素大些的药丸,喉咙火辣辣的疼,嘴里也泛着苦味。缓缓睁开了眼,竟是一片黑暗,难道眼皮没打开?忙伸出食指和大拇指对准眼皮上下一撑,顿时泄了气,她瞎了。

    她去世前是一名业余厨子,父母在小区门口开了一家小店,工作之余她也会帮店里的师傅炒炒菜,送送餐。

    意外就发生在送餐回来途中,她看见有两个小情侣在湖边吵架,一个要跳,一个抱住不让,拉拉扯扯均是泪流满面,八卦之心促使她不由的凑近了几步,措不及防男方没抱住女方,让她挣脱了一只手,但并不妨碍她一个箭步扎入水中,男方慌乱之中一把扯住卫泠,三人咚咚咚落入水中。

    卫泠就是以这种颇为戏剧的方式,眼一闭腿一蹬,过去了。

    再睁开眼就是当下的模样了,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约莫是阎王娶媳妇吧,怪喜庆的,正想着忽然被一股蛮力扯出轿外,卫泠左脚踩右脚,右脚踩裙摆,头上重如千斤让她失了平横,摔了个狗吃屎,头顶传来一声懒散的嗤笑,有种说不出的妖冶,想必是阎王大人要问话了。

    卫泠故作优雅,不慌不忙的起身,全身上下摸了个遍,她竟然穿着古装,淡定的拍了拍衣摆的灰,双手交叠身前弯下腰,对着空气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阎王大人。”

    站在卫泠身后的扶鸦:“.....”伸手抓住卫泠的后脖子:“卫泠?”

    “正是在下,一个善良纯洁,温柔敦厚的弱女子。”

    扶鸦不再废话,一手拎起她,一手持刀,手腕一翻挡住侍卫的杀招,他当胸一脚,将那人踢得倒飞出去,又一潇洒转身,出手又快又狠,刀风凌厉将来人劈成两半,血溅在卫泠脸上,腥味扑面而来,她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吐在了扶鸦怀里,扶鸦身子一僵,反手将她甩在马上,她慌张抱住马儿的脖子,只听它一声响亮的嘶鸣过后,迅速朝大路上飞奔而去。

    扶鸦并不恋战,须夷之间便解决了前来拦截的五十多号侍卫,在人群惊慌失措的叫喊声中,腾空跃起,轻飘飘地落在墙头之上,衣袂飘然,猎猎作响,慵懒道:“新娘子是本座的了。”转身运功追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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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王府

    刘隽一拢红衣,玄纹云袖,孤身而立,他眼帘微低,鼻梁高挺,今天本该成亲的他,眉宇间没有一丝喜庆反而是一片阴鸷,垂眼看着跪在身前的暗卫,冷声道:“如何了?”

    “回公子,夫人被扶鸦带劫走了。”

    刘隽敛眸低头,若无其事道“嗯,下去吧。”

    他脱下外袍,随手扔出窗外,大红喜袍在阳光中耀眼夺目,那抹绚丽的色彩却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恍惚中好似看见死去多年的母亲站在光束下对他温柔地笑着:“我的小隽儿,终于长大了,都成亲了呢。”

    他骤然转身,背对着窗外。

    *

    卫泠长那么大从来没骑过马,更别说瞎眼骑马,只得紧紧抱住马脖子,任由马儿在黑暗中勇敢冲刺,手心因紧张不停出汗,感觉随时就要摔下来,无助大喊:“来人呐!救命呐!”

    突然身后一重,接着便被一只结实的手臂揽入怀中,后背贴着男人温热结实的身体,感受到他胸腔的震颤,发丝温柔的抚过她的脸颊有点痒,她迅速一把扯住那撮头发:“住马!住马!快停下!”

    “把你的猪蹄给本座撒开!”扶鸦恼怒道:“本座少一根头发,就断你一指。”

    卫泠连忙撒开手,扶鸦抓起她一跃而起,飞身上树,站在最高点观察了一瞬,几个跳跃间,轻盈地落在一条小溪边。

    卫泠如同坐了几个来回的过山车,感受肠肠肚肚在肚子里上蹿下跳,心还没落到实处,人就已经被抛在了水边,刚坐起身,一件散发着馊臭的衣袍迎面罩下。

    “洗干净。”说完就直接消失了。

    卫泠一把扯下衣袍抱在怀里,仿佛入定的老僧,巍然不动,到这时她才有空闲,将当前的情况捋一捋。

    不出意外的话,她穿越到了《世子爱上霸道的我》里,总的来说就是一个你爱我,我爱你,爱去爱来鬼火起的狗血故事,她为什么会看呢,因为这个是她好友写的,听说用了她的名字,故慕名而来,本打算细细拜读,奈何实在狗血,堪堪读了一半就放弃了。

    但是大致剧情还是记得的,卫泠并不是女主,她只是男女主爱情路上平平无奇的一颗绊脚石。卫泠是镇南将军的小女儿,上边只得一个哥哥,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本该随心所欲,一生无忧。

    但不幸喜欢上了平王的庶子也就是男主刘隽,一个有心上人的男人,她百般纠缠,求父亲请旨赐婚,他迫于强权只能万般不情愿的接旨,他的心上人乃当朝国相之女窦卿,心狠手辣,本想设计杀害卫泠,不料计划失误落入水中,卫泠不计前嫌舍命相救,自己却坠入湖中,无力挣扎,虽被赶来的侍卫救起,但因脑袋撞到岩石,失明了。

    刘隽满心都是白月光,从未关心过她一句,卫泠心灰意冷想退婚,刘隽却又不愿意了,打算娶回家,等利用完父兄夺位,再慢慢毒死她,没想到绝望的卫泠却在花轿里服毒自尽了。

    这样看来,真正的卫泠应该是被她那一大坨猛药噎死的,她穿过来及时将那药咳了出来,才能保住一命。

    按照原来的剧情,扶鸦有一护法名叫宝儿擅自刺杀平王被刘隽所俘,扶鸦十分在乎这个宝儿,劫走她的尸体就是为了交换他的宝儿,可刘隽并不买账,坚持将宝儿扣下,扶鸦转而与卫泠父亲卫忠交易,刘隽遭到卫忠父子打压释放了宝儿,却怀恨在心。

    扶鸦此人......他在书里描述不多,他是忠臣祁江侯的小儿子,父母恩爱,兄友弟恭,平王为争夺祁江侯兵权设计杀害了他,扶鸦志在报父仇,不知为何混成了武林魔头,并帮助刘隽弑父夺位的貌美魔头。

    卫泠与他,一个是男女主感情上的工具人,一个是事业上的工具人,真是同具相连呐。

    这就是前半部分的大致剧情了,至于结局怎样,她也再没有机会读到了。

    她用力地攥了攥手中的衣袍,压下自己心底的起伏,拖着疲惫的身体,寻着水声摸到河边,将手里的衣袍放进水里打湿,仔仔细细将脸擦干净,随后气沉丹田,夹紧臀部,故意卖力的搓了起来,在听到“嘶”“嘶”两声后,才满意的减轻力度。

    不一会,扶鸦回来了,手里提着三只活蹦乱跳的野兔,低头撇了一眼闷头狂搓的卫泠,蹲下身,手起刀落给三只小野兔抹了脖子。

    等他处理好兔子,卫泠的衣服也洗好了,扶了扶酸痛的腰肢,手里就被塞了冰凉细腻之物,还在湿哒哒的滴水,这触感她熟悉极了,是剥了皮的肉,仔细摸后发现是圆圆的长条状,汗毛瞬间立了起来,不会是人的胳膊吧,刚想扔就听见一个阴恻恻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敢扔了,本座就把你的蹄子砍下来,洗洗涮涮烤一烤,今夜就凑合过去了。”

    卫泠反手一捞稳稳地把剥了皮的兔子抱入怀里,用手摸了摸,瞪着无神的大眼睛,一脸甜蜜:“谢谢阎王大人,我很喜欢。”

    “喜欢就去烤了”伸出冷玉般纤长的手,掐住她的小圆脸,松散道:“本座叫扶鸦,可记住了?”

    “地度哒”(记住啦)接着便被扶鸦拎到了火塘边,手忙脚乱地干起了盲人烧烤。

    毕竟出身厨子世家,哪怕在缺少调料的情况下,烹饪出的菜品那也是外焦里嫩,油香金黄,香气四溢,虽然她看不到,但教主很满意。

    卫泠肚里的存货早就在扶鸦怀里倒干净了,三只兔子,卫泠如刚鬣兄吞人参果似的,迅速解决了两只,还能活着吃东西的感觉真好,仍有些意犹未尽,小巧的鼻子寻着扶鸦兔肉的方向嗅了嗅。

    扶鸦爽快的在自己剩下一半的兔子上,掰下一只腿,塞到卫泠口中:“小点儿的猪都没你能吃。”

    看着她满足的眯起来双眼,随意在她衣服上擦了擦手,漫不经心道:“吃了本座的肉,可就得听本座的话,明白吗?”

    “您指东我不敢往西,放心吧”卫泠随意敷衍,看着火堆方向出神。身不由己,保命重要,她的亲事乃皇上赐婚,刘隽、窦卿这对狗男女要在一起,最好的办法就是杀了她,他们也真是这样打算的。

    所以她想摆脱桎梏,要么反杀那对狗男女,要么成全那对狗男女,显而易见撮合他们是最简单省力的。现在她没死,扶鸦势必会直接与刘隽交换人质,刘隽没有理由拒绝,那她被领回去将会被折磨致死。

    当务之急得先想办法阻止扶鸦将她送回给刘隽,或者等父兄的人找到她。

    这边扶鸦得到满意的答案,心情颇好,将卫泠给他洗好的袍子架在火边烤上,并没有计较她故意撕破了的两个口子,他席地靠树,曲腿而坐,一手搭在腿上,一手拨弄着胸前微卷的长发,姿态闲散,饶有兴致地看她:“小瞎子,你在瞎琢磨什么?”

    “我在想,狗男女这个词虽然很难听,但是有多快活,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

    扶鸦笑睨着她,眼波流转:“姑娘也想快活快活?”

    “不想,我又看不见,只能摸,怪没滋没味的。”

    扶鸦哈哈笑起来:“姑娘真乃妙人也。”

    卫泠吃完后,又胡思乱想了一阵,自己给自己吓一跳,最后实在撑不住,双手环抱住自己迷迷糊糊睡着了,夜里越来越冷,本能的靠近扶鸦。

    扶鸦睁开眼睛,将她无情推到一边后,捡了些柴火扔进火堆,用棍子拨弄了两下,火舌高高蹿起,扔掉棍子,重新坐了回去闭上了眼睛。

    一支箭矢骤然划破夜空,“叮”一声插入卫泠右侧三寸处,紧接着就是一阵混乱刀剑相接,她听觉异常灵敏,刺入骨肉,哀嚎不止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置身地狱,让她浑身冰冷,手脚发软,想跑却动不了,只得双手抱头,听天由命般瘫倒在地。

    扶鸦只着一身雪白中衣,手持“赤吾刀”,翩跹落地,鲜红染红他的衣摆,脚踩敌人残肢,亦如于杀戮之中绽放的花朵,掀起一片摄人心魄的惊鸿。他看着仅剩的十余人,没有一个肢体健全,也没有一个痛快死去,玩够了,轻轻嗤笑:“下辈子就算做狗,看见本座也记得绕路走。”随手挥刀便结果了他们。

    扶鸦的狂妄发言驱散卫泠心底的惊慌,大魔头武力是不容置疑的,绝对护得住她,卫泠默默调整起伏不定的情绪,静了静仔细倾听,声音颤抖:“扶鸦?扶鸦?”

    “过来。”他喘息的厉害,双眉紧蹙,单膝跪倒在地,手指紧抠地面,他突然胸口犹如烈火灼烧般疼痛,想运功疗伤,却发现内力全无,竟在这时候毒发,无奈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服下,打起了坐。

    卫泠循着他的粗重的喘息声,听起来约莫凶多吉少了,有些犹豫却还是摸摸索索爬到他身边,陪他静静地坐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忍不住开口道:“你在等什么。”

    “等死。”

    “......有些东西不能等,要靠自己去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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