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的供电箱位于厕所的旁边,从出木屋的大门要不了十米,薄九十和芒月就摸到了电箱的大门。

    电箱是靠近墙角的一个浅绿色被架高的铁皮盒子,盒子裸露在风雨中,上面挂着一把铁锁。时间久了无论是铁锁还是电箱都锈迹斑斑,一道道锈渍和划痕把“有电危险”的四个字几乎盖得只剩下残破的偏旁部首。

    密密的小雨也突然开始下起来,像银灰色黏湿的蛛丝,和逐渐腾起的迷雾一起织成了一张大网。

    “你会电路维修吗?”

    芒月一边抬手去摸电箱上挂着的锁,一边侧头看旁边的薄九十,手指还没碰到电箱的边缘就被旁边伸过来的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

    薄九十比了几个手势回答芒月:“让我来。”

    必须积极争取表现机会。

    电路维修薄九十恰巧是会的,十四岁就被赶去当电工学徒,虽然干了两个月不到就被赶了出来,但这两个月学到的皮毛进行个最简单的维修还是绰绰有余。

    见薄九十这样,芒月退开一步,用鼓励的眼神看他。

    眼睁睁看着这算比自己还大一倍的手拉上锈迹斑斑的电箱把手,用力一扯。电箱门纹丝不动,铁锁和电箱门互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声音,那一瞬间的尴尬让浓雾都化开了些。

    ......

    薄九十静默了几秒,让到旁边。

    芒月咳了一声,用余光瞄到薄九十板起来的脸,她忍住笑,一把拉开了被锁住的电箱门,面对内部错综复杂的电线,芒月是真的束手无策了。

    手一摊,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芒月立刻退位让贤。

    薄九十不敢看芒月,他一通闷头操作,很快木屋内就有光亮传来刺破了原本的黑暗,但闪了一闪又熄灭了。

    不过刹那间木屋中有光亮冲出来刺破黑暗,芒月透过木屋破旧的、布满木刺的窗框看到里面的梅里凤头鸥还在聚集着,似乎在守株待兔,下一秒,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地上。

    所有人都出去做任务了,为什么会有人回到木屋?

    光明只有一秒,黑暗依然蔓延。

    木屋内的情况已然看不清楚,芒月一边思索,一边把拿着蓝铃花的手再往薄九十那边再挪了一下,她把头凑过去看薄九十专注地捣鼓电线,这些电线像被揉乱的毛线一般缠成一堆,有些搭错了地方,有些直接断掉了。

    薄九十耐心地把一股股颜色不一样的电线拆下来,让它们逐渐变得规整。

    芒月缩回脖子,但手还支着,像个人型灯架,帮薄九十照亮,脑海中播放着木屋内一闪而过的人影。

    啊——

    刺耳的尖叫声突然打破寂静。

    低头苦思和埋头苦干的两个人被突然的尖叫破坏了一时的和谐。

    尖叫声来自海边悬崖的观测点。

    出事了。

    “还需要多久才能修好?”

    薄九十没说话,但可以看到他手上加快了速度,不到一分钟,光明再次降临。

    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芒月,在被凤头鸥们围攻下,自己要多艰难才能完成维修任务。

    薄九十内心暗自松了一口气,脸色终于稍微缓和了一些。

    “这次应该没有问题了。”薄九十随意地把手上的污渍擦在白色体恤上,然后抬头看芒月。

    “不过你应该也听到尖叫声了,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我们现在是去计数还是去看看情况?”薄九十打手语问。

    芒月低头想了想,一锤定音:“先去看看情况。不过我一个人去就行,我会顺便完成任务,你先回木屋等我。”

    你先回木屋等我。

    这句话虽然你我在一头一尾,但却把两人的距离莫名其妙拉得近了一些。芒月浑然不觉,薄九十倒是愣了愣。

    在刚刚被光线覆盖又还是显得有些昏暗的光线下,薄九十的轮廓显得稍微柔和了一些。

    他点了点头,朝木屋走去。

    蓝铃花的亮光随着时间的流逝变得微弱许多,但依然尽职尽责亮着,随着亮光蔓延之处,芒月能看到梅里凤头鸥就像被光亮烫到一般火速收回的锐爪以及那越来越像人的恶毒视线。

    凭着记忆很快就找到了尖叫声的源头。

    李湖像一滩烂泥一样躺在地上,熄灭的蓝铃花上面沾了一圈的灰尘就这样寂静地滚落在一旁,还有那把他舞得虎虎生威的鞭子,就像丧家之犬一样掉在旁边,显得灰头土脸。

    李湖的整个肚子都被锐器破开,又细又长的“凶器”一看就是凤头鸥坚硬的嘴。他死的时间不久,血液还没有凝固,肚子就像一个从侧面烂掉的大碗,鲜血从侧面的破洞里流出来,蔓延了一地。腹腔内的肠子被扯得乱七八糟,还有一些剩下的混合着淅淅沥沥的血连接在身体上,应该是凤头鸥还没有进食完毕的证据。

    除了场子之外,地上还散落着一些被吃掉的内脏的痕迹。不光是肚子,李湖的眼珠也没了,两个眼眶空空荡荡的,残留的眼部组织还挂在上面,让芒月想起了童话镇阳阳餐馆门口常年挂着的那颗羊头。

    李湖就这样死了,和他一起的金秋不知所踪,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奇怪的是,虽然李湖的内脏都被吃了,肠子也洒落一地,但是他肚子外的那层皮却相对完整,并且好端端地覆盖在肚子上面,没有内容物的肚子整个诡异地鼓起来,就像一个孕妇。

    芒月捡起旁边那根鞭子,用一只手握住坚硬的鞭头处挑开李湖肚皮处的那层皮。

    肚子内部赫然装了一个白色的蛋。这颗蛋极大,外壳有一些透明,能看到内部活物血液涌动的红色血管。

    这就是繁殖季吗?

    芒月若有所思。

    木屋因为薄九十再次明亮起来,周围虎视眈眈的凤头鸥们严守明暗之中的界线,不甘心地从木屋中退回黑暗里,他迈步绕回木屋的正门,一路上没看到凤头鸥的踪迹。

    而木屋的地上竟然躺了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

    女人浑身是血,长发被血打湿了,粘到脸上看不见具体的容貌,不过看身型和穿着,很明显这个人是金秋。

    薄九十皱起眉,他蹲下身用手指试探金秋的呼吸。

    还活着,看样子也都是些皮外伤,暂时不会死。

    薄九十站起身,回到门边,继续等待芒月。

    时间一分一秒在过去。墙上的挂钟就像被加速一般,转眼间都到了下午的四点。

    六点老汤姆就会依约来码头接人,但是接人的前提一定是任务已经完成。

    如果任务没完成,所有人都会死在这个岛上,变成鸟饲料。

    时间已经不多了,薄九十靠在门框上,他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在十分钟之后等到了想等的身影。

    芒月一只手拖着一个绳线编成的捕鱼网,网里面装了一颗巨大的蛋,巨蛋在网里上下碰撞却完全没碎,她另一只手提着蓝铃花,蓝铃花的亮光打在她镇定自若的脸上,这一场景显得十分古怪。

    薄九十赶快把门让开,芒月走进木屋,一把把捕鱼网连同里面的蛋一起扔在地上。

    面对薄九十满脸的疑惑,芒月解释:“李湖死了,这是他的崽。”

    薄九十:......

    谢谢解释,这下更迷惑了。

    “你怎么那么快就回来了,已经完成任务了吗?”

    “那个任务我觉得没必要去了。”

    芒月坐在桌子边上,悠哉地给自己倒了杯茶补充了一句:“等会人齐了一起再说吧。”

    没过多久,冯望山就满脸愁容,垂头丧气踏进了木屋。

    “出不去了。”他一进木屋就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在梅里凤头鸥的身上根本找不到任何鸟类的繁殖行为。我试图提交过无繁殖行为的报告到系统,但是没有显示任务完成。”

    冯望山说完话看着地上开始发呆,嘴里开始喃喃自语。

    “出不去了,都出不去了。”

    进副本的六个人,如今一个失踪,一个死掉,一个昏迷不醒,一个心如死灰。

    芒月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薄九十,开口道:“繁殖行为我找到了。”

    “什么!”

    冯望山猛地抬起头,本来已经暗淡无光的眼神又突然充满了光亮。

    芒月拿起水杯站起来,她蹲下来给昏迷的金秋喂了一口水,顺便用脚踢了踢地上的那颗蛋。此时冯望山才突然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

    金秋在地上昏迷了,而自己旁边多了一颗蛋。

    “这颗蛋是梅里凤头鸥的蛋吗?你从哪里找到的?”

    这颗蛋长得奇怪,重燃希望的冯望山凑到旁边去开始细细观察。

    还没等他的指尖触碰到像心脏一样微微跳动的蛋,耳边就响起了芒月的话。

    “不是,这是李湖的蛋。”

    冯望山立刻把伸出去的手缩回来。

    “李湖的蛋?对了,他人呢?”

    “他已经死了,金秋昏迷不醒,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芒月话锋一转:“我倒是发现了一件特别有趣的事。”

    冯望山发现这个从一出场就极为古怪的女人用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一眨也不眨。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梅里凤头鸥这个品种吗?你真的确定我们看到的这些大鸟就是梅里凤头鸥吗?”

    芒月缓缓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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