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南方的盛夏,充沛于翠绿稻禾的田野,灌满了高楼林立的城市,蔚蓝的天空显得云朵是格外的洁白,让人不敢直视。

    生于南方小镇,就是那种呆在空调房间睡一整晚早晨起来会留鼻血的小镇,早已经习惯了室外的湿润,猛然地吹一晚上,也只能在洗漱台上悲怆地抬着头。

    “下来吃饭了!何小庆!”

    这是我妈的夺命连环扣失效后的最后必杀技,真·河东狮吼,这是传女不传男的祖传秘籍,所以我没有学会,也许我妈没有打算传给我,看着镜子里那忧郁的眼神,稀疏的胡须,没错,我是那样拉风的男人。

    “何小庆!老子再叫一次,再不下来我就......”

    “来了来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小庆,今年26岁,某不知名大学毕业后,在大城市当社畜四年,现在是无业游民,在老家骗吃骗喝,度过这段无工作的空窗期,其实也是躲避夏天,夏天太热,太阳直射的威力会把我的一些礼貌,一些才学,一些优良品质都会磨灭。

    和他无关。

    “今天天气这么好,你不要待在家里玩手机,看电脑,出门转转。”

    我妈对于我的无情摆烂一直是保持着抗议状态,一边催促着我出去找工作,同时安排了无数场相亲,前几天安排的相亲以女方嫌弃我太胖告吹,母子关系已经白热化,只需要一个契机就可以燃起熊熊大火,很明显,她在试图挑事。

    “好的,正好今天有事要出去一趟。”

    我其实没事,也不想出去。

    这位农村妇女身着淡蓝色的T恤,饶有趣味地看着我,忽闪她小小的眼睛稍稍上下打量,似乎洞察一切。

    “把胡子刮了。”

    “妈,你不觉得我留胡子很帅吗,既能修饰我脸的轮廓,又显得我成熟稳重。”

    完了,我说完就后悔了,这个契机是我给她的。

    一场大战在所难免,我的修行果然还是不过关,在处理母子关系的这条路上,我一直都是屡战屡败,这场战役最终以她得意洋洋收尾,是的,我最后被她羞辱并含泪喝完了面条汤。

    我妈有个吵架必杀技。

    “我是你妈,在你还没有结婚前,你还是要听我的,我十月怀胎生的你,就是让你天天和我顶嘴的?要是你爸还在......”

    是啊,要是我爸还在,我妈也不会那么辛苦,生养两个孩子不容易,尤其是生养两个男孩子。

    是哦,我可以去找我哥!和他诉苦,顺便让他请我吃饭。

    可恶的老太婆,我今天不把你大儿子坑一顿,我和他姓。

    老太婆意犹未尽哼着歌,拨通了她好姐妹的电话,约好了今天去某不知名的老年人活动中心进行某种144张小方块的排列组合竞技游戏。

    夏天对于胖子来说一直都不太友好,即便我喷了橘子味的香水,也掩盖不了我是臭男人的事实。汗液顺着我肥嘟嘟的脸颊,流到我肥嘟嘟的脖颈,然后流到我肥嘟嘟的胸口,打湿了我洁白无瑕的T恤。

    是的,我在我妈怀疑的眼神中出门了,那种稍带威胁的目光如果继续保持,我打赌她今天可以大杀四方,满载而归,说不定晚上还能加餐,这坚定了我晚上回家吃的想法。

    七月的公交轰鸣声带着蝉鬼们的伴奏,在烧得滚烫的地面上穿行和停留,那一身制服的中年微胖的司机带着我们去这座城市的各个地方。

    我希望坐左手边哭闹的小屁孩快点下车,很明显他妈妈已经控制不住这头咆哮的野兽。

    我希望那站在我前面的中年消瘦的大叔能有个位置可以坐,他徒手抓住扶手的样子确实很有力,但是他的狐臭掩盖了我的橘子味,我表示抗议。

    熙熙攘攘,吵吵闹闹,这就是人间烟火气,我望着呼啸而过的建筑和植被,如同我逝去的青春年华,人都是往前走的,不管是借过、错过、还是擦肩而过,都不值得去怀念,如果有时间就可以去祭奠,对着这漫天神佛,许下宏伟的愿望,诸天神灵请一定要让对感情不忠的坏人们都事业兵荒马乱,感情溃不成军,人生荒诞无稽。

    “喂!死胖子,我要来找你,咱妈疯了。”

    “叫谁死胖子呢,臭小子没大没小,咱妈怎么了?”

    “疯了,不知道是不是羊癫疯还是白癜风,或者是大黄蜂。”

    “臭小子,你又和咱妈吵架了是吧,她年纪大了,你要......”

    “得得得,你不要说了,我还有几分钟就到公交站了,你来接我。”

    挂断电话就收到了某红色交友软件的滴滴提示音,这是我在探索世界的工具,偶尔还是能交到不错的朋友,当然大多数还是不咋靠谱。

    “你好,你看起来好壮,好可爱哦。”

    “谢谢你,你也很好看哦。”

    我看着他头像,其实一般,但是我的社交礼仪告诉我,恶语一句三冬寒,对待任何人都要保持该有的礼貌,有点像善意的谎言。

    “约吗?我在盛朝国际,你家还是我家还是如家?”

    “可是我5000一晚,你能接受吗?”

    “......”

    很明显,他不能接受,对于这种喜于皮相,享受快捷式的鱼水之欢,这是最好的回击手段,知难而退的样子真的有点像条狗。

    他没有回,我也熄灭了屏幕。

    下了公交车热浪来袭,我看到了巨夸张的教练车,车顶上面打着伞,车窗也装了遮阳的小耳朵,没错,我哥是某知名驾校的教练,夏天是他赚的盆满钵满的季节。

    我走上前,用手挡住大部分阳光,弓着身子往里瞧,里面除了死胖子,还坐着一个拿着小风扇的女孩,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另一个死胖子。

    “还不进来,等下晒化了都。”

    是啊是啊我会化,我是一米八的巨型冰淇淋,我真的对我哥这种丢死人的宠溺保持着追究法律责任态度。

    在拿风扇的小女孩马上就要笑晕去的状态中,我窜进了教练车。

    “臭小子,我今天还有两位学员,在这里练科目三,现在是9点50分,你就在车上待着,等下一起去吃饭。”

    我哥是一位很温柔的教练,练车过程中没有发脾气,即使拿风扇的小女孩马上就要把前面那个撑伞的买菜大妈撞得人仰马翻,他也没有说,撞死她!撞死她!他默默的在副驾驶踩了刹车,然后悉心教导让她不要把油门和刹车弄混,这是很危险的。

    另一个胖子坐我边上,他稍微有点点汗味,晒得黢黑的手臂和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说话的声音真的是低沉又磁性,和他威武的身躯有很好的良性反应,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茂密的短发,耳朵肥硕非常,听说这样的人福气好,肚子和我一样鼓鼓囊囊,在强烈的证明他是胖墩,白色运动短裤和球鞋中间的腿毛茂盛到让人发“纸”。

    “呐,湿纸巾,擦一下汗。”我果然给他发纸了!

    “啊,谢谢你。”低沉又有磁性的感谢,让我虎躯一震。

    何大庆回头看了我一眼,有点戏谑地说:“真是没良心,也不知道给你哥哥我递张纸,嫡长子的地位世风日下,日渐没落。”

    我真是对他这种蹩脚的谐音梗保持报警态度。

    “死胖子,好好看前面,注意那个指示牌,再不踩刹车就可能落一个车毁人亡的下场。”

    轮到边上的大黑胖呵呵呵地笑了,原来他喜欢这种幽默。

    “你是何教练的弟弟吗?”他有点腼腆地问我,转过头来才发现原来他长了一张祸国殃民的脸,该死的,今天出门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感谢我的老母亲。

    “嗯咯,你科目三练多久了,啥时候考试。”

    “明天就考试了,但是心里还是没底,这是我第二次考了。”

    他有点灰心的样子,满脸写了不自信,需要鼓励,这么大的人了,真是让人操心,那就勉强鼓励一下吧。

    “怕个鸡毛,我哥是全世界最好的教练,你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次一定可以过,我和你说兄弟,我嘴巴开过光,我说你能过你就能过。”

    其实我嘴巴没有开过光,我骗他的,至于为什么要骗他,为什么要鼓励他,从我哥眯着眼睛看着我的眼神中已经找到了答案。

    “谢谢。”依旧充满磁性。

    祸国殃民的脸转过去了,嘴角还向上扬了一下,似乎得到了鼓励,一滴汗珠从他性感的脸蛋流下来,直接滴到了他性感的胸前,浸湿了他黑色的T恤,开出了一朵夏日限定的水花。

    我竟然看得有点呆,我瞅了一眼我那怨种老哥,他居然神秘地笑了一下,就转过去,继续教导他不成器的女学员,我靠,什么情况,怎么都在诡异的笑。

    喂!我没上车啊!

    和喜欢的人呆在一起的时光总是短暂,大黑胖子的技术其实已经过关,只要记住所有的流程,再稍微放松一点,我想拿下驾照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我哥也少一位学员占用资源,就可以多赚一份钱,去吃饭的一路上,我都和大黑胖子沟通如果记住所有流程,如何放松心态的技巧,他没有嫌我多话,只是默默点头,憨憨地笑。

    “一份夫妻肺片,香菜牛肉,新鲜时蔬,你看你们吃什么?”

    我哥点的都是我爱吃的,然后把菜单拿过去给女学员,我开心地摇头晃脑,帮他把套装碗具用热水洗干净,顺便洗了大黑胖子的,以及女学员的,正所谓雨露均沾。

    “谢谢你,何......哥”他充满磁性地吞吞吐吐。

    “我叫何小庆,叫庆哥。”我冲他假笑,何哥两个字真的好显老。

    “谢谢庆哥。”他回我一个憨憨笑。

    饭桌上的我们开着玩笑,嘻嘻哈哈的说一些学员的有趣的事,考试中遇到的奇葩事件,女学员总是被我的幽默逗得捂着嘴哈哈大笑,可能是受家庭影响,一直照顾我的哥哥反而是一个憨厚老实的性子,我自己确是社牛体质,什么场合都能表现出阳光开朗的一面。

    “庆哥和何教练长得真像,只是何教练更加黑一点。”女学员似乎打开了话匣子,熟悉之后开始评价我们,她胃口小,在三个壮汉面前显得格外娇滴滴,小鸟依人的姿态。

    “我哥从小就黑,我们是海尔兄弟。”

    我好像接这种话毫无压力,也不知道我脑袋咋转的,下意识地就说出来,又把小妹妹逗笑了。

    吃得差不多了,我哥出去接电话,小女孩也去卫生间补妆了,只剩下我和大黑胖子,湘菜馆子这个时候人满为患,吵吵闹闹的如同菜市场,大黑胖子低头划着手机,我左顾右盼地瞄着看有没有自己的菜,我想大家都会瞄吧,不会只有我一个人会在人群里找天菜吧。

    看来这届吃饭的人不行,整场下来,也只有我身边坐着的大黑胖子一个是菜,于是我不自觉地瞄向他。

    “大黑...不是,那啥,要不要加个微信,你明天要是紧张可以给我发信息。”果然遇到菜我就是会蠢很多,这是什么加微信的蹩脚技巧,大灰狼听了都摇头。

    大黑胖子抬头看看我,确定了我是在和他说话。

    “庆哥,我叫张汉军,不叫大黑。”他似乎还在抵抗,你晒得黢黑,乌漆嘛黑,咕力咕力黑,不叫你大黑叫你啥?

    “哦哦哦,抱歉啦,大黑胖。”我看他没有生气继续叫我给他取的外号。

    加上微信,一个充满青春气息的头像吸引了我,我盯着头像看了好久好久,张汉军牵着一条狗在海边拍的,可以看到他微微上翘的屁股蛋。

    “小庆,你下午帮我带班吧,我同事的车出了点事故,学员不小心撞到了一辆摩托车,现在摩托车车主有点碰瓷的意思,送医院去了。”

    我哥火急火燎地进来,看他热得出一身汗,把他克莱因蓝的背心都浸湿了一大半。

    “我都可以啊,看你学员愿不愿意咯。”

    “庆哥,我没问题,何教练你放心去吧。”张汉军信誓旦旦地说。

    “我也没事,教练你先去忙你的。”女学员也出来了,拿着纸巾擦着她的手。

    “那好,我处理完就赶回来,到时候电话联系,小庆,张汉军和刘文娟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注意安全。”

    我哥其实还是很担忧我们的,但是他真的太善良了,也太温厚了,凡是不愿意麻烦别人,也不懂得拒绝,这种事他去了也只能是当个和事佬,在中间说说好话,反正是夹在中间讨骂的角色。

    我靠,等他走了我才想起来,刘文娟女同志好像连刹车和油门都会弄混,这不就是个定时炸弹嘛,我可是个暴脾气,万一吵起来,那我不是在张汉军面前丢老脸了。

    哥,你不带这样坑你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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