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劲风拂过,冰冷乌黑的刀刃抵在燕棠的脖颈上。

    刀光闪动,照亮了持刀者俊秀阴戾的眉眼。

    他薄唇轻启,字字带恨。

    “你骗我,燕棠。”

    “你的身世是假,对我的爱也是假,你是个肮脏卑劣的妖族!”

    燕棠满心惊慌,想要后退。

    可青年手上的斩妖刀压在她的肩头,足有千钧之重,使她难以动弹半分。

    他嘴角扬起讥诮的弧度,冷声道:“怕了?你挖走我心脏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怕?”

    燕棠目光下移,青年的胸口赫然有一个血洞,淋漓鲜血汩汩流出。

    再低头一看,自己手中正捏着一块血肉。

    她颤声道:“二爷,看在五年相伴的情分上,您饶了我吧......”

    闻言,青年却露出厌恶的神情。

    下一秒,燕棠感觉脖颈一痛,视线翻转颠倒——

    她的头被斩落在地。

    ***

    月光透过窗纸落在床侧,床榻内忽然响起一道短促痛苦的惊叫。

    燕棠猛地睁开眼,满身冷汗,心脏突突地跳动。

    又做梦了。

    这是第几次梦见这个场景,她已经记不清。

    男人肌肉结实的手臂从身侧伸来,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燕棠被揽入了温暖宽厚的怀抱。

    “被梦魇住了?”

    原本清澈的嗓音因睡意而带上几分懒散,沈献仍闭着眼,手安慰似地抚摸着怀中少女的背脊。

    “嗯......”

    燕棠额头抵着沈献的胸膛,鼻尖萦绕着他内衫上沾染的皂角香,心情稍稍平复。

    “梦见什么了?”

    “梦见......梦见二爷不要我了。”

    闻言,沈献终于睁开眼,抬手扣住燕棠的后颈,让她仰头面向他。

    月光下,他俊秀年轻的眉眼带上无奈的笑意,“你在乱想什么?是怨我最近忙于公务,没有陪你?”

    没等她说话,沈献翻身压住燕棠,高大宽阔的身体将她罩在身下。

    燕棠脸色臊红,双手撑着他的胸膛,“只是梦罢了,没有多想.....”

    “不,就是我不好,得罚我向棠儿赔罪。”

    沈献的嗓音还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耍起无赖来多了几分少年风流。

    燕棠被他撩动得心绪纷乱,雪白纤细的双臂环上他脖颈。

    月光移转,黑夜藏住一室春情。

    十九岁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沈献又是练武之人,饶是长了副清贵俊秀的模样,床上却莽撞得很。

    结束时,窗外已晨光熹微。

    燕棠满身疲倦地躺在床上,见沈献起身,正想起身给他备水,却被他按住。

    “你身子乏,便再睡会儿,我用凉水擦过身便可,反正等下要去练刀。”

    “这么早便练刀?”

    “我说过,妖族一日不灭,我的刀便一日不歇。”

    沈献穿好衣服,从墙上取下长刀,在她眉心落下一吻,转身离开。

    燕棠看着他提刀离去的背影,心中复杂。

    她知道沈献恨极了妖族。

    他的母亲和长兄都是被妖族所害,容状凄惨地死在了他面前。

    若是沈献知道,他宠爱的侍妾是假扮人类的妖,怕是要怒极冲天吧?

    五年前,燕棠吞下碧元珠隐去妖气,假扮人类,混入一处被妖族肆虐的村子,让沈献在尸身堆中发现了她。

    沈献果然心生同情,将她带回府中,对她十分信任。

    这一切,是因为妖主胥余不知从何处得知,沈献心脏里长着妖族圣物灵犀石。待沈献满二十岁时,灵犀石才完全长成,届时燕棠要从他心脏中挖出灵犀石,带回妖族。

    燕棠本不想做这个差事。胥余要灵犀石,只是为了提升他的妖力,控制妖族为他所驱使。

    奈何胥余给她下了咒,若她不老实听话,就直接抽走她的魂魄。

    再过几个月,沈献便要满二十岁,也到了燕棠动手的时候。

    不知是因担忧还是心绪,从这月初开始,燕棠陆陆续续梦见怪异的场景。

    在梦里,现实发生的一切不过是话本中的故事,而在故事里,燕棠最终被沈献发现身份,非但没得取得秘宝,还被他斩于刀下。

    梦中的场景实在太真实,太可怕。

    燕棠在惶恐不安中再次疲惫地睡着了,醒来时已将近午时。撑着身子坐起来,体内还有隐隐不适。

    她穿好衣裙,对守在门口的婢女绿珠道:“我去厨房为二爷准备午膳,劳烦你去与管事只会一声,稍后我出门一趟。”

    绿珠笑道:“二爷吩咐了,您今日好好休息,别劳累了身体。”

    燕棠轻轻一笑,“你便听我的吧,他嘴上说不要,若是给他送去了,定会开心的。”

    “也是,还是姑娘体贴。”绿珠利索地出院子去报备。

    刚被沈献带回府的时候,燕棠只是他的贴身婢女,她在胥余身边做惯了伺候人的活,因此很得沈献喜欢。

    后来,沈献不想她受累,便再挑了婢子来伺候。可燕棠还是亲手为沈献做饭,伺候他起居。

    权当是作为欺骗沈献的补偿。

    准备好午膳后,燕棠提着食盒离开沈府,熟门熟路地找到了斩妖司所在府衙。

    守门的小吏一见她,便露出笑容:“燕姑娘,来给沈大人送膳?”

    燕棠笑着点点头,“今日衙内忙么?”

    “不忙,都在看热闹呢。”

    “什么热闹?”

    “新来了位崔巡检,也是位武道高手,与沈大人年纪相仿,今日一来报道,便要与沈大人单挑,大伙儿全都去看了!”

    燕棠一听,脑袋嗡嗡作响,“崔巡检?全名叫什么?”

    “崔玦!”

    这两个字如惊雷一般在燕棠脑海里炸响,她脸色蓦地白了。

    在梦境里,也曾出现过几次“崔玦”这号人物。

    她女扮男装进入斩妖司,因长相英气,武力高强,便没有人怀疑她的身份。在燕棠背叛了沈献之后,是崔玦陪在沈献身边,助他走出痛苦,最后两情相悦,终成眷属。

    但在这之前,崔玦初入斩妖司时,的确与沈献互相看不顺眼,与守门小吏说得一模一样!

    “燕姑娘,您脸色不太好,可是不舒服?”

    燕棠回过神来,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日头大了些,我没事。”

    说罢,便踏入斩妖司内。

    穿过前院,沿着回廊走到沈献当值的地方,她没看见人,却隐隐听见后方的练武堂有热闹的人声,便转身绕过廊角朝练武堂走去。

    堂口站着一堆人,燕棠垫脚朝里看,只见沈献站在比武台上,对面站着一个眉眼清俊的青年。

    人群中有人讨论:“你们说是沈大人胜,还是崔巡检胜啊?”

    “若不是衙内禁止赌博,真想下个注。”

    “只要不赌钱,怕什么?”

    “既然如此,我用一个烧饼,赌沈大人赢!”

    “那我赌崔巡检,赌一个带肉的烧饼!”

    比武台上,崔玦笑道:“沈大人,刀剑枪拳,我都奉陪。”

    沈献抱臂,声音懒洋洋的,“那就挑个崔巡检最擅长的吧。”

    这段对话与燕棠梦中的一模一样。

    她终于确定,那梦是真的了。

    燕棠魂不守舍地原路返回,将食盒放在沈献桌上,便直接离开了斩妖司。

    从斩妖司到沈府的街道十分热闹,可燕棠却感觉自己游离在人群之外,昏昏沉沉,茫然无措。

    沈献散值后回府,一踏进院子,便见燕棠坐在院中的桂花树下发呆。

    “你今日去斩妖司,怎么放下食盒便走了?”

    燕棠回过神来,见沈献站在门口,身上的官服已经汗湿。

    “我见二爷与人比试,便不好打扰。”

    沈献轻声笑道:“你该留下来看我是如何用剑将那小子撂倒的。”

    闻言,燕棠也笑了,一边陪着他走入房内,一边道:“那看来有人要输烧饼了。”

    “烧饼?”

    “您与崔巡检比试,捉妖吏们用烧饼押注。”

    “衙内禁止赌博,那群人是在讨罚。”沈献轻嗤一声,直接将湿透的衣衫脱下。

    他身形高大,肌肉结实,却偏偏是冷白的皮肤,早晨被燕棠抓挠的地方还留着明显的红痕。

    燕棠脸上一热,迅速移开眼。

    “挠都挠了,还不敢看?”沈献语带调笑,脱下身上最后一点布料,抬腿跨入浴斛。

    她正要拿过帕巾为他擦身,却被他拦腰一带,跌入了浴斛中。

    “二爷!”

    燕棠惊叫出声,湿漉漉的小衣被身后的男人轻巧地扯下。

    火热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以至于燕棠能感受到沈献有力的心跳声。

    “不过是两个饼子,您就别计较了,免得让人说我告状。”燕棠睫羽轻颤,试图转移话题。

    沈献贴在她耳畔,轻声笑道:“你要帮人求情,总得拿出点儿诚意来。”

    “二爷......”

    他佯装严厉:“没规矩,叫沈大人。”

    燕棠无奈:“沈大人......”

    活脱脱像被沈献用官威压迫的可怜民女。

    水声激荡。

    “三个字,就你这丫头叫得浪。”

    沈献眸光落在她雪白的颈项,声音微哑,“再叫一声,什么错儿都饶了你。”

    闻言,燕棠扬起小脸,柔顺地轻蹭着他因用力而绷紧的下颌。

    真的什么错儿都能饶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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