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明璨回过头看，董叔还在做饭，他大步走进教室，白心庭已经写好了一张试卷，正在对题检查，抬头见沙明璨来了，不以为意地继续
“沙老师，见了你，她怎么不那样闷声不响了，好像我家亏待她什么了似的，您让她读书，她那么笨，可不一定能读好”
“不要这样说你妹妹，她挺聪明的”
“那是在你面前耍聪明，她就喜欢这样，偷奸耍滑，三年前让她去奶奶家放羊，她死活不愿意去，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沙明璨开始给他检查错题，白心庭也自动不再说了，大开纸上一道道难题都写得非常好，步骤清晰，一个不错，沙明璨翻过来又看了一遍，终于放下试卷
“心庭，你真聪明，为什么当时不去上中学，我觉得你不用我辅导都可以考上高中”
白心庭挑了挑眉毛，笑了一下，显示出一种超出年龄的成熟
“因为我是一个聪明人，如果我不确定我一生的志向的话，我是不会轻易做事的。你知道，人就是这样可悲，不知道自己干什么就把时间放过去了，我可不会加入他们庸庸碌碌，我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做绝，做最好，他们和我相比只是我的失败者，因为我知道我比他们聪明得多，不用上中学，因为这样至少我考进高中也证明我是不需要受人教育的，赢得比赛要从每一个念头开始，至少不能总是拖带着那些扶不起来的人”
“那现在找到了一生的伟大志向吗”
沙明璨完全放下了试卷，看着桌角心不在焉地问，语气适中，好像是故意的，又好像不是，白心庭马上察觉他可能的讽喻之意，立刻开口回答。
“有，但我不会告诉您，抱歉，人需要各凭自己的本事和利益，说了就不好了”
沙明璨伸了伸懒腰，站起来说好，那边董叔叫出去吃饭，沙明璨让他先出去，自己擦了擦黑板也出去了
女孩学得飞快，每天放学就兴高采烈地坐到那张桌子前，眼睛亮亮的，等着给沙明璨交待，好像她一天都期待此刻，期待给他看看自己的进步有多大。董叔和章老师开门来回，两人也没有再提起罗马地图的事。
“栗雅，你要再这么学下去，那就不是我给你补习了，而是你可以给你们班同学补习了”
他的神情轻松，栗雅笑了笑说喜欢学习，喜欢跟沙老师学英语，每天都高兴。她还想说什么，门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沙明璨马上走出去，陶宇颂穿着一身短裙皮靴，正难以接受地看着破旧的校舍。沙明璨倚在门框笑着，轻声开口
“后悔了，本来觉得是踏青”
“明璨”
她回过头，看见他的微笑，立刻大声婉转地回答，以这个回答的两个字让校舍里所有的人瞬间知道了她和沙明璨的关系，她走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又挽住他的手。
“不后悔，明璨在”
老师和董叔也过来接几个人的行李，又问陶宇颂和沙明璨的事，初秋天气，陶宇颂露着两条长长的腿，竟然也不冷，顾盼着站在簇拥之中。几个其他的同学也走过来，拥着她笑起来。
陶宇颂说完话，转身看着门里走出来的女孩愣了一下，但很快平复没有说话，转身又和老师说起路上坐火车坐大巴车的事情，一手拉着沙明璨不放手，声音都笑呵呵地响。她是当之无愧的焦点，沙明璨只是看着她，问几句奥数比赛的事情，陶宇颂马上滔滔不绝起来，自己用的哪个苏联数学家的解题思路，自己的成绩最后得到了第几名，说得非常清楚，沙明璨也笑起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夜灯昏黄，女孩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院子。沙明璨看着那盏灯一秒钟，又收回目光，放回陶宇颂身上，校长已经专门给白心庭单独在二楼校舍找了一间房备考，应该没有问题，他们再在博原村待一个月就能回北京。
陶宇颂代替沙明璨教英语，这几天有好几个同学因为得感冒请假回家，教室里的小孩子稀稀落落的，陶宇颂拿出沙明璨给她画好的名字地图，一个一个地对着孩子的长相看，从第一个叫Annie的女孩开始，看到栗雅结束。
班里的孩子都喜欢陶宇颂，尤其是女孩子，因为她知道很多稀奇的事，知道城市里的生活和各种各样的商品，下课的时候常常缠着陶老师问兰蔻是什么，粉底液是什么，陶宇颂就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瓶演示了一下，女孩都羡慕地看，说陶姐姐比去年从上海来的那个姐姐还要漂亮，难怪沙老师喜欢，沙老师的眼睛一看我们，我们都听不进单词了，但是他从来没在意过，因为他只看得进去你。
陶宇颂笑得非常开心，按着粉底液瓶子给每个女孩的手背上都点了一点，教她们怎么涂匀，接着她走出去和章玄说教学大纲的事，女孩子涂匀了以后就专门走到栗雅面前，把手上的粉底液展示给她看
“你看，我们都有，她就是不给你”
“陶老师可以说是她不小心忽略了你，你也没办法抱怨，但是她不喜欢你，我们都看得出来”
“谁会喜欢你这种假清高的人，上一个从上海来的姐姐也对我们好，就觉得你不行，又矮又胖，像个圆球”
栗雅往座位后面退了退，任由她们展示着手臂上散发香味的粉底霜。沙明璨不教英语以后很少来这个班，大部分时候教高年级数学，或者辅导白心庭物理。陶宇颂来了以后，栗雅不知为什么，不再去找沙明璨补习英语了。
才一个多月，她的脸已经白皙了很多，虽然有一点婴儿肥，还是能看出来两颊的轮廓，好好像有一点要抽条的感觉。女孩们继续讽笑，陶宇颂走进门回来了，她们马上坐回原位听课。
“你们的名字是谁给你们起的呢”
陶宇颂翻动手里的那张纸页，除了座位和名字之外，沙明璨还在左上角画了一张课桌，后面坐着一个可爱的男孩和一个拿钢笔的女孩，作为这张图的图例，陶宇颂看着看着就笑了，幸福的笑，边看边问孩子
“是沙老师”
孩子都高兴地大声回答，有几个孩子还加了一句是陶老师的男朋友，陶宇颂笑得更高兴。
“你们是想让我还是沙老师给你们上课呢”
“希望你们两个一起给我们上课”
“陶老师，你和沙老师在大学里学什么，什么时候结婚？”
陶宇颂想了一下
“我想，我会当大学老师，沙明璨嘛，他会当律师”
“什么是律师？”
一个小孩突然说，另一个小孩马上开口回答
“就是给人打官司，混淆是非的那种啊，这个你都不知道”
“那沙老师很适合，他看不出是好是坏，他的脸就像乌云或者阴天一样”
陶宇颂点点黑板说听课了，聊天的声音才终于安静下来。
还没放学，门口就有一个人影在等，学生陆续出去，影子竟然还在，陶宇颂出去一看，原来是一个瘦女人，见到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进来拉住栗雅就要把她拽出来，女孩都被她拽的踉跄了几步。陶宇颂没说什么，章玄从外面进来止住女人和栗雅的拉扯。
“王以芳，让孩子上学，我们已经给她登记了，不要学费，让孩子上学，不要那么愚昧让孩子嫁人”
“她不是我家的孩子，要不是欠她爸人情谁愿意收留她，吃我的喝我的，白养三年，养不熟，让她回家干活，再来三年就把她嫁出去”
“王以芳”
女孩没说话，只是哭了，章玄的声音严肃起来，但见到王以芳和栗雅拉的紧，也不好再伸手制止。几人腾挪几步，眼看就要把栗雅拉出门去，章玄最终还是伸手，飞快地把栗雅护在自己身后。
“王以芳，孩子不是你和白军的奴隶，吃你的喝你的怎么了，能吃几口，喝几口？看看栗雅天天穿的衣服，又旧又破的，就那么两件来回换，我说了不要你们学费，董叔说让栗雅住在学校，他给栗雅做饭，不要你们什么，念到初中高中也不要学费的。”
栗雅身上的毛衣都被她攥出了指抓的痕迹，女人终于垂下手去，不再说话了。
两个月过去，白心庭如愿考上了高中，章玄带着沙明璨和陶宇颂并其他几个同学回了学校，临走的路口，孩子都来送行，攥着沙明璨长长的黑色风衣的一角不撒手，陶宇颂给他们分了糖果，和沙明璨一起坐上了大巴车。
车子启动，孩子群慢慢散开远去，只有一个小女孩还站在那里，最后她也转身离开。
“沙老师，见了你，她怎么不那样闷声不响了，好像我家亏待她什么了似的，您让她读书，她那么笨，可不一定能读好”
“不要这样说你妹妹，她挺聪明的”
“那是在你面前耍聪明，她就喜欢这样，偷奸耍滑，三年前让她去奶奶家放羊，她死活不愿意去，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沙明璨开始给他检查错题，白心庭也自动不再说了，大开纸上一道道难题都写得非常好，步骤清晰，一个不错，沙明璨翻过来又看了一遍，终于放下试卷
“心庭，你真聪明，为什么当时不去上中学，我觉得你不用我辅导都可以考上高中”
白心庭挑了挑眉毛，笑了一下，显示出一种超出年龄的成熟
“因为我是一个聪明人，如果我不确定我一生的志向的话，我是不会轻易做事的。你知道，人就是这样可悲，不知道自己干什么就把时间放过去了，我可不会加入他们庸庸碌碌，我不做就不做，要做就做绝，做最好，他们和我相比只是我的失败者，因为我知道我比他们聪明得多，不用上中学，因为这样至少我考进高中也证明我是不需要受人教育的，赢得比赛要从每一个念头开始，至少不能总是拖带着那些扶不起来的人”
“那现在找到了一生的伟大志向吗”
沙明璨完全放下了试卷，看着桌角心不在焉地问，语气适中，好像是故意的，又好像不是，白心庭马上察觉他可能的讽喻之意，立刻开口回答。
“有，但我不会告诉您，抱歉，人需要各凭自己的本事和利益，说了就不好了”
沙明璨伸了伸懒腰，站起来说好，那边董叔叫出去吃饭，沙明璨让他先出去，自己擦了擦黑板也出去了
女孩学得飞快，每天放学就兴高采烈地坐到那张桌子前，眼睛亮亮的，等着给沙明璨交待，好像她一天都期待此刻，期待给他看看自己的进步有多大。董叔和章老师开门来回，两人也没有再提起罗马地图的事。
“栗雅，你要再这么学下去，那就不是我给你补习了，而是你可以给你们班同学补习了”
他的神情轻松，栗雅笑了笑说喜欢学习，喜欢跟沙老师学英语，每天都高兴。她还想说什么，门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沙明璨马上走出去，陶宇颂穿着一身短裙皮靴，正难以接受地看着破旧的校舍。沙明璨倚在门框笑着，轻声开口
“后悔了，本来觉得是踏青”
“明璨”
她回过头，看见他的微笑，立刻大声婉转地回答，以这个回答的两个字让校舍里所有的人瞬间知道了她和沙明璨的关系，她走过去抱住他的脖子，又挽住他的手。
“不后悔，明璨在”
老师和董叔也过来接几个人的行李，又问陶宇颂和沙明璨的事，初秋天气，陶宇颂露着两条长长的腿，竟然也不冷，顾盼着站在簇拥之中。几个其他的同学也走过来，拥着她笑起来。
陶宇颂说完话，转身看着门里走出来的女孩愣了一下，但很快平复没有说话，转身又和老师说起路上坐火车坐大巴车的事情，一手拉着沙明璨不放手，声音都笑呵呵地响。她是当之无愧的焦点，沙明璨只是看着她，问几句奥数比赛的事情，陶宇颂马上滔滔不绝起来，自己用的哪个苏联数学家的解题思路，自己的成绩最后得到了第几名，说得非常清楚，沙明璨也笑起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
夜灯昏黄，女孩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院子。沙明璨看着那盏灯一秒钟，又收回目光，放回陶宇颂身上，校长已经专门给白心庭单独在二楼校舍找了一间房备考，应该没有问题，他们再在博原村待一个月就能回北京。
陶宇颂代替沙明璨教英语，这几天有好几个同学因为得感冒请假回家，教室里的小孩子稀稀落落的，陶宇颂拿出沙明璨给她画好的名字地图，一个一个地对着孩子的长相看，从第一个叫Annie的女孩开始，看到栗雅结束。
班里的孩子都喜欢陶宇颂，尤其是女孩子，因为她知道很多稀奇的事，知道城市里的生活和各种各样的商品，下课的时候常常缠着陶老师问兰蔻是什么，粉底液是什么，陶宇颂就从行李箱里拿出一瓶演示了一下，女孩都羡慕地看，说陶姐姐比去年从上海来的那个姐姐还要漂亮，难怪沙老师喜欢，沙老师的眼睛一看我们，我们都听不进单词了，但是他从来没在意过，因为他只看得进去你。
陶宇颂笑得非常开心，按着粉底液瓶子给每个女孩的手背上都点了一点，教她们怎么涂匀，接着她走出去和章玄说教学大纲的事，女孩子涂匀了以后就专门走到栗雅面前，把手上的粉底液展示给她看
“你看，我们都有，她就是不给你”
“陶老师可以说是她不小心忽略了你，你也没办法抱怨，但是她不喜欢你，我们都看得出来”
“谁会喜欢你这种假清高的人，上一个从上海来的姐姐也对我们好，就觉得你不行，又矮又胖，像个圆球”
栗雅往座位后面退了退，任由她们展示着手臂上散发香味的粉底霜。沙明璨不教英语以后很少来这个班，大部分时候教高年级数学，或者辅导白心庭物理。陶宇颂来了以后，栗雅不知为什么，不再去找沙明璨补习英语了。
才一个多月，她的脸已经白皙了很多，虽然有一点婴儿肥，还是能看出来两颊的轮廓，好好像有一点要抽条的感觉。女孩们继续讽笑，陶宇颂走进门回来了，她们马上坐回原位听课。
“你们的名字是谁给你们起的呢”
陶宇颂翻动手里的那张纸页，除了座位和名字之外，沙明璨还在左上角画了一张课桌，后面坐着一个可爱的男孩和一个拿钢笔的女孩，作为这张图的图例，陶宇颂看着看着就笑了，幸福的笑，边看边问孩子
“是沙老师”
孩子都高兴地大声回答，有几个孩子还加了一句是陶老师的男朋友，陶宇颂笑得更高兴。
“你们是想让我还是沙老师给你们上课呢”
“希望你们两个一起给我们上课”
“陶老师，你和沙老师在大学里学什么，什么时候结婚？”
陶宇颂想了一下
“我想，我会当大学老师，沙明璨嘛，他会当律师”
“什么是律师？”
一个小孩突然说，另一个小孩马上开口回答
“就是给人打官司，混淆是非的那种啊，这个你都不知道”
“那沙老师很适合，他看不出是好是坏，他的脸就像乌云或者阴天一样”
陶宇颂点点黑板说听课了，聊天的声音才终于安静下来。
还没放学，门口就有一个人影在等，学生陆续出去，影子竟然还在，陶宇颂出去一看，原来是一个瘦女人，见到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进来拉住栗雅就要把她拽出来，女孩都被她拽的踉跄了几步。陶宇颂没说什么，章玄从外面进来止住女人和栗雅的拉扯。
“王以芳，让孩子上学，我们已经给她登记了，不要学费，让孩子上学，不要那么愚昧让孩子嫁人”
“她不是我家的孩子，要不是欠她爸人情谁愿意收留她，吃我的喝我的，白养三年，养不熟，让她回家干活，再来三年就把她嫁出去”
“王以芳”
女孩没说话，只是哭了，章玄的声音严肃起来，但见到王以芳和栗雅拉的紧，也不好再伸手制止。几人腾挪几步，眼看就要把栗雅拉出门去，章玄最终还是伸手，飞快地把栗雅护在自己身后。
“王以芳，孩子不是你和白军的奴隶，吃你的喝你的怎么了，能吃几口，喝几口？看看栗雅天天穿的衣服，又旧又破的，就那么两件来回换，我说了不要你们学费，董叔说让栗雅住在学校，他给栗雅做饭，不要你们什么，念到初中高中也不要学费的。”
栗雅身上的毛衣都被她攥出了指抓的痕迹，女人终于垂下手去，不再说话了。
两个月过去，白心庭如愿考上了高中，章玄带着沙明璨和陶宇颂并其他几个同学回了学校，临走的路口，孩子都来送行，攥着沙明璨长长的黑色风衣的一角不撒手，陶宇颂给他们分了糖果，和沙明璨一起坐上了大巴车。
车子启动，孩子群慢慢散开远去，只有一个小女孩还站在那里，最后她也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