栗雅考上大学的时候，白军和王以芳一次给够了她四年的学费，并买了一张去往北京的火车票，她就知道他们是表示不会再跟她有关系了。独自一人踏上旅途，看着窗外飞驰的原野，栗雅无法不想到陶宇颂的笑脸，她讲起来北京的景色的时候的神采。北京的样子比她想象得要巨大和真实，因为刚刚办过奥运会，街头巷尾还有很多宣传画和吉祥物装饰。栗雅考上的是交通大学，那扇校门非常地高，长长的一个弯曲的弧线，像一个窄扁椭圆的一半竖在地上。女孩走进去，也就开始了自己的大学生活。
明语是栗雅的同校同学，两个人是在校门口认识的，只不过栗雅读文科，明语读物理。起因是栗雅要问路，在那扇大门里面站着好几个高高低低的学生，栗雅选择了离得最近的扎麻花辫的女孩问教学楼的去处，女孩马上会意，都不用说一句话就带栗雅去教学楼的左角见辅导员办入学手续。
放好床铺，栗雅拿出辅导员给的册子算了算，王以芳给的学费不是特别够，学校也有贫困生补贴，明年或者后年再出去实习也可以。
大三的时候，栗雅终于开口向明语问有没有实习的机会给她，明语这时已经毕业，介绍栗雅去自己工作的高瓴做实习生，两个人站在教学楼镜子前，栗雅呆呆地看着里面的影子，仅仅毕业一年，她的打扮已经和自己天差地别，头发盘好妆容精致，耳朵上戴着两个硕大纤细的金环，一身黑色西装利落干练，而栗雅还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懵懵懂懂的样子
“看什么看，看我漂亮吗”
明语拨了拨耳环，手指点动几下，很满意自己的样子
“漂亮，明语，你长得好看，尤其是眼睛，说不出来的好看”
明语的眼神却突然有点黯淡了
“好看有什么用，有比我更好看的人在他面前”
栗雅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也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她已经长高了，身高停在一米六六，拔个子的时候身体里的骨头没日没夜地隐痛，把小时候的婴儿肥全部拔掉消失，牛仔裤和卷起的衬衫都空空荡荡，脸颊也瘦瘦小小的，马尾辫的碎发散在额边耳际。
“就是好看，明语，你化上妆特别耀眼，我都不会化妆”
“那还不简单，粉底液，唇膏，睫毛膏，腮红，一点点就搞定”
明语张扬地笑了起来，那种熟悉的自信神色，有点疑惑地看着栗雅，因为栗雅听到粉底液胆怯地笑了一下。
“行了，不跟你浪费本小姐的时间了，大后天来上班，你是文科生，写稿子也容易”
“好，谢谢姐姐”
明语继续拨弄着耳环，嫌弃地笑了一下
“进公司你得有点见识，别随便叫姐姐，女人对年龄很敏感的”
“好”
两天后，栗雅还是穿着那件同样黑白格子衬衫进了高瓴办公大楼，只不过她多少买了一件新的西服，看起来就像一个人从没穿过这种衣服，但为了凑足面子而竭尽全力地选出了自己所有能穿的东西。明语伸手扶额，转身带着她上了十七楼。
栗雅跟着其他实习的女孩在格子间设计绘画。明语却没有坐下来，因为她在更上两层楼工作，神秘地笑笑，说她回自己的办公室，让栗雅跟别人学就好，招招手按电梯走了。
作图还算熟练，栗雅按动着鼠标跟着旁边的女孩一步步学，办公室的玻璃窗宽敞透亮，俯瞰着下面整洁的街道和对面其他的矮玻璃楼，行人和车辆从这里看去就像沙盘玩具一样可爱，小小地停下或者跑着。栗雅收回目光，玻璃窗两侧的墙角都有白瓷花瓶装的百合花，清洁阿姨正在清理大理石垃圾桶，换上方方的一个袋子。
午间休息，栗雅走进茶水间，一个女孩教她用咖啡机做法式香草咖啡，小小一杯白瓷盏，非常甜蜜浓郁的焦糖泡沫，栗雅小心地一口口喝着，明语没有回来，她也不能加进去同事的聊天，那边几个女孩已经拿着玛德琳聊起来
“明语怎么不来”
“人家能跟你一样吗，人家可是…”
几个人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嘀咕了几句什么
“才多久，公司还有以前楚英提拔的老人呢，不许说，说了惹事”
“真就那么狠吗，没感情的那种，连楚老板的名字都不能说”
“反正曾经被楚老板打击报复，成条件反射了吧，想想，十年前放完大学假期一回北京，金宋给逼死了，金茉莉被楚英的儿子带走了，要你你受的了吗，哎你说他到底是为了谁，来一个就要一个，跟拼图似的，是不是谁把他伤着了，有了执念”
“我观察过，她们的脸都窄，眼睛都是杏眼，大大的眨巴着，说不定都像那个得不到的人呢，虽然我们都不知道她是谁”
“金茉莉有照片吗，我对对长相”
“怎么可能，那是他妹妹，虽然现在她在美国不知去向，那可是他亲妹妹啊”
“又不一个姓，表兄妹，我知道，当初金楷的老婆孩子做高瓴股东，就是恨他分走金楷一小半财产，让金宋保管着，又恨金宋知道金楷遗嘱之类的不少事，逮着金宋给高瓴打官司的机会就陷害报复，哎，金宋是从建筑工地跳下来被人说是自杀吗”
“小点声，你才几岁啊，公司里这种陈年老事你也知道，那时候你都没影子，还在初中背课文呢，我一直以为是亲兄妹，金茉莉跟爸姓，他跟妈姓”
“要是诚心想打听，没有打听不到的消息，不是亲兄妹，他们就是表兄妹，我猜他就是爱金茉莉，楚尔臻把她抢走了以后那绝对是更加爱得深沉，哎呦，楚英楚老板被他照对付金宋的手段逼死了，金楷的老婆儿子也都在牢里团聚了，其他人进监狱的进监狱，现在也没出来，真是睚眦必报阴狠狡诈的私生子和纯洁大小姐，我都想象了多少部电视剧了，他家这个关系不好理…我真是...”
“我觉得他妈应该比金楷老婆好看，金楷老婆长得像笑脸猫，皮笑肉不笑的。他妈应该比那好看得多，但是他比较凶，那个眉头一皱眼睛一盯我实在害怕”
“你看，你还说我刺探消息，你连金楷老婆的照片都看过，不知道打听多少遍了吧”
“他怎么做到的，我是说复仇啊，不是说眼睛”
另一个女孩突然一手捂住嘴，小声附在对方耳边说
“娶了对手家的小公主，用完就甩了，就在前年”
“那他老婆不得气死啊”
“不气，日夜要复婚呢，经常过来又哭又说，去年才消停了，反正咱们现在这位老板啊，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主，说变就变”
“我实在是记不住了，一二三四五，这都多少个了，上位者的日子难道就这么爽，一个接一个换”
明语下来了，女孩止住声音，佯装无事地把玛德琳沾进茶杯，指着桌面上的追忆似水年华讨论作者描写的有关这种糕点的相似情节。明语的脸颊红润，走过来问栗雅适应不适应，她点点头，明语又问几个其他问题，栗雅照样回答，明语没有吃任何东西破坏妆容，笑了一下说那就好我还有事，转身走上了旋转楼梯。
栗雅无意与同事聊天，只一心干完这两个月挣完学费就要回学校，明语不常来说话，下来也是说几句就走了，剩下时候栗雅照样上下班，每过一天她在格子纸上多画一个对钩，七月八月画完，她就准备离开。
栗雅按了按脖子，上班不轻松，每天都得照顾一堆人的情绪，好在栗雅知道自己和别人不能相比，已经很庆幸自己的工作，从来没有跟人嫉妒发过火，尽管很多时候，比如今天，同事总是让她一个人做两三个人的活，办公室的灯都熄了一半，人也只剩栗雅一个。
这张八月的格子纸已经画到了倒数第二格，她轻轻松了一口气，再有一天就可以离开了，窗外的路灯照亮整齐的街道，一点点白色斑马线在眼前展开，今天商务区没有什么人，街角空空的。最后一次见明语是前几天，她一步步踏着从楼梯上下来，脸颊上都是泪水，眸中满是失落的神色，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
脚下的地毯柔软，窗边的白瓷瓶里百合的香气幽幽地飘着，站在银蓝色的玻璃窗前，余光能看到百合的蕊芯，随着中央空调细微地动着。
女孩安静地站在离窗玻璃半米的位置，今天周末公司人少，她又穿回了米色衬衫和牛仔裤，站久了以后竟然连帆布鞋的鞋带开了都浑然不觉，她发现以后低下头马上去系，站起来转身却发现办公室里那扇挑高旋转楼梯的旁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四目相对，栗雅一瞬间怔住了，沙明璨刚刚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正伸手从西服马甲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格纹手绢擦着腕间的什么，手机响了，他扫了一眼女孩，走过电梯间接起电话下了楼，没有任何异样。
明语是栗雅的同校同学，两个人是在校门口认识的，只不过栗雅读文科，明语读物理。起因是栗雅要问路，在那扇大门里面站着好几个高高低低的学生，栗雅选择了离得最近的扎麻花辫的女孩问教学楼的去处，女孩马上会意，都不用说一句话就带栗雅去教学楼的左角见辅导员办入学手续。
放好床铺，栗雅拿出辅导员给的册子算了算，王以芳给的学费不是特别够，学校也有贫困生补贴，明年或者后年再出去实习也可以。
大三的时候，栗雅终于开口向明语问有没有实习的机会给她，明语这时已经毕业，介绍栗雅去自己工作的高瓴做实习生，两个人站在教学楼镜子前，栗雅呆呆地看着里面的影子，仅仅毕业一年，她的打扮已经和自己天差地别，头发盘好妆容精致，耳朵上戴着两个硕大纤细的金环，一身黑色西装利落干练，而栗雅还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懵懵懂懂的样子
“看什么看，看我漂亮吗”
明语拨了拨耳环，手指点动几下，很满意自己的样子
“漂亮，明语，你长得好看，尤其是眼睛，说不出来的好看”
明语的眼神却突然有点黯淡了
“好看有什么用，有比我更好看的人在他面前”
栗雅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也看向镜子里的自己，她已经长高了，身高停在一米六六，拔个子的时候身体里的骨头没日没夜地隐痛，把小时候的婴儿肥全部拔掉消失，牛仔裤和卷起的衬衫都空空荡荡，脸颊也瘦瘦小小的，马尾辫的碎发散在额边耳际。
“就是好看，明语，你化上妆特别耀眼，我都不会化妆”
“那还不简单，粉底液，唇膏，睫毛膏，腮红，一点点就搞定”
明语张扬地笑了起来，那种熟悉的自信神色，有点疑惑地看着栗雅，因为栗雅听到粉底液胆怯地笑了一下。
“行了，不跟你浪费本小姐的时间了，大后天来上班，你是文科生，写稿子也容易”
“好，谢谢姐姐”
明语继续拨弄着耳环，嫌弃地笑了一下
“进公司你得有点见识，别随便叫姐姐，女人对年龄很敏感的”
“好”
两天后，栗雅还是穿着那件同样黑白格子衬衫进了高瓴办公大楼，只不过她多少买了一件新的西服，看起来就像一个人从没穿过这种衣服，但为了凑足面子而竭尽全力地选出了自己所有能穿的东西。明语伸手扶额，转身带着她上了十七楼。
栗雅跟着其他实习的女孩在格子间设计绘画。明语却没有坐下来，因为她在更上两层楼工作，神秘地笑笑，说她回自己的办公室，让栗雅跟别人学就好，招招手按电梯走了。
作图还算熟练，栗雅按动着鼠标跟着旁边的女孩一步步学，办公室的玻璃窗宽敞透亮，俯瞰着下面整洁的街道和对面其他的矮玻璃楼，行人和车辆从这里看去就像沙盘玩具一样可爱，小小地停下或者跑着。栗雅收回目光，玻璃窗两侧的墙角都有白瓷花瓶装的百合花，清洁阿姨正在清理大理石垃圾桶，换上方方的一个袋子。
午间休息，栗雅走进茶水间，一个女孩教她用咖啡机做法式香草咖啡，小小一杯白瓷盏，非常甜蜜浓郁的焦糖泡沫，栗雅小心地一口口喝着，明语没有回来，她也不能加进去同事的聊天，那边几个女孩已经拿着玛德琳聊起来
“明语怎么不来”
“人家能跟你一样吗，人家可是…”
几个人的声音突然低下来，嘀咕了几句什么
“才多久，公司还有以前楚英提拔的老人呢，不许说，说了惹事”
“真就那么狠吗，没感情的那种，连楚老板的名字都不能说”
“反正曾经被楚老板打击报复，成条件反射了吧，想想，十年前放完大学假期一回北京，金宋给逼死了，金茉莉被楚英的儿子带走了，要你你受的了吗，哎你说他到底是为了谁，来一个就要一个，跟拼图似的，是不是谁把他伤着了，有了执念”
“我观察过，她们的脸都窄，眼睛都是杏眼，大大的眨巴着，说不定都像那个得不到的人呢，虽然我们都不知道她是谁”
“金茉莉有照片吗，我对对长相”
“怎么可能，那是他妹妹，虽然现在她在美国不知去向，那可是他亲妹妹啊”
“又不一个姓，表兄妹，我知道，当初金楷的老婆孩子做高瓴股东，就是恨他分走金楷一小半财产，让金宋保管着，又恨金宋知道金楷遗嘱之类的不少事，逮着金宋给高瓴打官司的机会就陷害报复，哎，金宋是从建筑工地跳下来被人说是自杀吗”
“小点声，你才几岁啊，公司里这种陈年老事你也知道，那时候你都没影子，还在初中背课文呢，我一直以为是亲兄妹，金茉莉跟爸姓，他跟妈姓”
“要是诚心想打听，没有打听不到的消息，不是亲兄妹，他们就是表兄妹，我猜他就是爱金茉莉，楚尔臻把她抢走了以后那绝对是更加爱得深沉，哎呦，楚英楚老板被他照对付金宋的手段逼死了，金楷的老婆儿子也都在牢里团聚了，其他人进监狱的进监狱，现在也没出来，真是睚眦必报阴狠狡诈的私生子和纯洁大小姐，我都想象了多少部电视剧了，他家这个关系不好理…我真是...”
“我觉得他妈应该比金楷老婆好看，金楷老婆长得像笑脸猫，皮笑肉不笑的。他妈应该比那好看得多，但是他比较凶，那个眉头一皱眼睛一盯我实在害怕”
“你看，你还说我刺探消息，你连金楷老婆的照片都看过，不知道打听多少遍了吧”
“他怎么做到的，我是说复仇啊，不是说眼睛”
另一个女孩突然一手捂住嘴，小声附在对方耳边说
“娶了对手家的小公主，用完就甩了，就在前年”
“那他老婆不得气死啊”
“不气，日夜要复婚呢，经常过来又哭又说，去年才消停了，反正咱们现在这位老板啊，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主，说变就变”
“我实在是记不住了，一二三四五，这都多少个了，上位者的日子难道就这么爽，一个接一个换”
明语下来了，女孩止住声音，佯装无事地把玛德琳沾进茶杯，指着桌面上的追忆似水年华讨论作者描写的有关这种糕点的相似情节。明语的脸颊红润，走过来问栗雅适应不适应，她点点头，明语又问几个其他问题，栗雅照样回答，明语没有吃任何东西破坏妆容，笑了一下说那就好我还有事，转身走上了旋转楼梯。
栗雅无意与同事聊天，只一心干完这两个月挣完学费就要回学校，明语不常来说话，下来也是说几句就走了，剩下时候栗雅照样上下班，每过一天她在格子纸上多画一个对钩，七月八月画完，她就准备离开。
栗雅按了按脖子，上班不轻松，每天都得照顾一堆人的情绪，好在栗雅知道自己和别人不能相比，已经很庆幸自己的工作，从来没有跟人嫉妒发过火，尽管很多时候，比如今天，同事总是让她一个人做两三个人的活，办公室的灯都熄了一半，人也只剩栗雅一个。
这张八月的格子纸已经画到了倒数第二格，她轻轻松了一口气，再有一天就可以离开了，窗外的路灯照亮整齐的街道，一点点白色斑马线在眼前展开，今天商务区没有什么人，街角空空的。最后一次见明语是前几天，她一步步踏着从楼梯上下来，脸颊上都是泪水，眸中满是失落的神色，什么也没有说就走了
脚下的地毯柔软，窗边的白瓷瓶里百合的香气幽幽地飘着，站在银蓝色的玻璃窗前，余光能看到百合的蕊芯，随着中央空调细微地动着。
女孩安静地站在离窗玻璃半米的位置，今天周末公司人少，她又穿回了米色衬衫和牛仔裤，站久了以后竟然连帆布鞋的鞋带开了都浑然不觉，她发现以后低下头马上去系，站起来转身却发现办公室里那扇挑高旋转楼梯的旁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四目相对，栗雅一瞬间怔住了，沙明璨刚刚走下最后一级台阶，正伸手从西服马甲的口袋里拿出一张格纹手绢擦着腕间的什么，手机响了，他扫了一眼女孩，走过电梯间接起电话下了楼，没有任何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