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聪从混沌中醒来四周已是黑不见底,她摸了摸挨了一闷棍的后脑勺,疼痛感依旧清晰,伤口却不知何时消失了。

    站起身来,靠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熟悉了一下目前所在的环境,光秃秃的沙滩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海浪的声音在静谧的环境里如同死神哼唱的安魂曲。

    在意识消失之前,她明明听到夏米米说要把自己扔进大海里的。难道现在她是被海水冲到了某个不知名的荒岛?

    如果自己是从波浪的鬼手下死里逃生的,为什么身上的衣服是干的,头上的伤口也奇迹自愈。“有人吗,这是什么地方,我死了吗,有没有鬼差来接我呀……”周小聪的呼喊声被一声巨大的轰鸣声打断,远方几道闪电劈了下来,末日的既视感。

    这阴曹地府和传说中的一点也不一样,既没有牛头马面,也没有奈何桥和孟婆,只是一片荒芜的沙滩。死了也这么安静,和活着没什么区别。

    找一下其他的“亡者”吧。周小聪带着一肚子疑问,迈开自己无比沉重的双腿,看来死了也不是什么感觉都会消失,她现在还是会感觉到饥饿,乏累,口渴!

    淡水,哪里有淡水,在荒岛求生节目上看到过类似的情景。椰子,贝类……周小聪念叨着慢慢地往岛屿的深处走去。

    小岛位于海水中央,如浩瀚天空中的孤月,海洋仿佛一只被困千年的巨兽,将月亮轻轻含在口中。

    “救救……”前方突然传来微弱的呼喊声,周小聪屏住脚步,脑中突然灵能一闪,一个红点出现在前面不远处,似乎在告诉她要找的就在那里。

    好神奇,算意外之喜吗?

    周小聪想不了那么多,只想在这空荡的世界里找人问清楚,她朝着冥冥之中的那个方位跑去,真的看见一个上身半裸的俊美少年,他一双幽绿色的眼睛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

    周小聪打亮手机屏幕,被沙土掩埋着的漂亮的脸在微光下露出哀戚的神情。迷蒙中周小聪只看到了他一半身子,活着,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救救我。”

    看着他露在外面的一半身体,周小聪脑补,这个人一定是出了车祸重伤而亡,压成两半了。

    “你是什么时间来到这个岛上的,这里是哪里?”她拍了拍他的脸蛋儿,期待着套出点有用的信息。这个俊美少年嘴唇翕动着,抬起一只健壮的手臂朝着天空指了指。

    周小聪不明所以地顺着手指的方向朝天空看去,一簇烟火腾空而起,似乎是宣布她落入陷阱的暗号。

    在火光之下,原本隐藏在黑暗中的庙宇的轮廓显露真身,这庙什么时候出现的?周小聪定睛一看,庙里供奉的是一尊巨大的人身鱼尾生物雕像,他的尾部高悬,鳞片上布着一种奇特的纹理,宛如层层绽开了的漩涡,无数个光点在旋涡中闪耀,如同披上了繁星织就的战衣。

    雕像下面的底座是密密麻麻的身体扭曲,深色惊恐的人类,他们如同蝼蚁般挣扎嘶吼,里面还能夹杂着各种非人族的图腾,爪鬣飞扬,看上去万分狰狞。

    周小聪眼底的惊异还未收住,一尾炫光便冲着她的面门扑过来。

    “好疼!”周小聪下意识地捂住剧痛的脸颊,双手却被另一双手紧紧扼住。

    “又来骗我,就这么离不开我。”

    温热的吐息在周小聪的耳边萦绕,透过眼前人饱满结实的肩膀,她看见一条硕大的蓝色鱼尾直冲天际,美丽的光芒令人眩晕。

    是庙里的人形鱼尾生物,距离这么近。

    獠牙在她脆弱的皮肤上缓慢试探,周小聪紧闭双眼,这一定是受虐狂的美梦,被夏米米扔进海里是假的,被一条雄性人鱼的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也是假的,她脖子上的痛感越发的凛冽起来,她又掉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再醒来,周小聪置身一个巨大的泡泡里,她漂浮在海水中,头顶是黑漆漆的深海。随着一阵空灵的吟唱,她的身体慢慢下降,落在被人鱼族人们包围的祭祀台上。他们个个眉眼分明,却不是异国人的长相。果然是我的梦,鱼都是按照自己审美托生的东亚人长相,周小聪长舒一口气。

    “是她吧。”

    “是个人类。”

    ……

    “鱼”群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位白衣长老捧着一把镶着绯红色宝石的匕首,闭着眼睛嘴里念着听不懂的咒语。

    周小聪想张嘴问清楚情况,两片嘴唇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黏在了一起。“喂,说话都不行吗?”她未结束的狭长尾音,变成一串咕噜噜的泡泡,滑稽又可笑。

    古怪冗长的咒语过后,白衣长老双手合十,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唤了一句,“魏南莳。”只见那条曾经和周小聪“肌肤之亲”的人鱼缓步上前,静立在她的身旁。

    “嗖”的一声,寒光乍现,长老手起刀落在魏南莳的手掌划了一道,血液顺着他紧握的拳头滴落在周小聪脖子上的伤口,如同一朵朵靡丽红花诡谲地绽放着。

    “搞什么,野蛮种族,这样会感染的!”周小聪挣扎起来,嘴里含混不清地咒骂着。

    一旁的人鱼守卫上前固定住她的四肢,“你们……”猛烈发作的疼痛打断了周小聪的抱怨,像是有条浑身带着刺的巨蟒要从她的脖子扎进她的身体。

    这个魏南莳的血到底是什么毒物。

    魏南莳见她如此痛苦,抬手将手掌按在她的额头上,他肌肉发力的形状如漂亮的雕塑,一股温暖的力量从他的手掌里传了出来,渐渐抵消了周小聪身体里肆意搅动的痛楚,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周小聪,轻声安慰道,“忍耐些,过一会儿就好。”

    周小聪苍白着的一张脸楚楚可怜,呼吸渐渐平缓,魏南莳垂下头在她嘴唇上留下轻轻一吻。

    随着一阵“婚礼已成”的高呼,周小聪的嘴唇急促地开合:“不是吧,我没同意呢,你们这些野蛮族,对我的身体做了什么!”魔法解除了,她又恢复了嚣张的能力。

    鱼群安静得出奇,她的声音被陡然放大了,依旧没人回应。

    她被抬入了魏南莳的卧室,不过不是八抬大轿,而是躺在担架上。

    魏南莳的房间和普通人类的房间并无二致,蓝白色为主调,冷冰冰的,并没有大红色的布置。

    脖子上的伤口又奇迹般地愈合了,连痛感都消失殆尽。周小聪直挺挺地躺着,思绪纠结在一起,难以拆解。

    魏南莳倚在床头,深深凝视着她。她索性爬起来绕上他的肩头,自作聪明地说:“你现在是不是我老公了?”

    “老公,你对不认识的男人都这么热情?”

    “怎么不认识,反正这是我的梦,或者我死后的意识世界,而且咱俩刚进行了某种□□交换,快说说刚才那是怎么回事?”

    “有个很古老的传说,传说人鱼族和人类交换血液达成的血誓之言,会使人类获得在海下生活和永生的能力,而人鱼族则会长出双腿获得在陆地上生活的能力。”

    “这本是海神赋予两个种族的礼物,为了让相爱的人不再分离。可是贪婪的人类却不满足于此,他们欺骗人鱼族的感情,获得永生的能力,然后将可怜的人鱼族抛弃,杀死,可他们并不知道一旦抛弃血誓,永生也不会是真正的永生。”

    “他们会变成一个毫无生机的,比沉船腐木还衰败的怪物,永远丑陋地活着。”

    “达成血誓的人永远不能背叛,而且永生永世都不能分离。”

    “现在我们就是这种关系?那很好啊,你那么帅,人也亲切……”周小聪歪着头,显然并没被魏南莳严肃的语气吓到。

    “你接受了?刚才还一副被抢婚的神情。” 男人笑起来,眉眼弯弯,这是周小聪来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放松的神色。

    “不接受怎么办,反正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既来之则安之。”周小聪笑得甜而清冽。

    魏南莳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只一瞬间,就消失得如同海水带走沙砾般干净,等对上周小聪的眼睛时,他的眸子里又剩下了冷意。周小聪并未捕捉到。

    “这里是异空间,只要待在这里,所有的痛苦都可以被治愈,你掉进海里的时候,是我打开通道,是我救了你。”

    “怪不得我的伤口这么快就恢复了,你救了我,为什么?”周小聪明明记得刚来岛上的时候,他伪装成楚楚可怜的样子,引诱她靠近,她警觉起来,“在我的记忆里,你是在捕食我,要把我吃干抹净。”

    魏南莳收敛了笑容,“人鱼族本来就没有灵魂,我们狠辣且虚伪,睚眦必报,你可以爱上我,但千万别相信我。不过,我是真的--渴求你的血。”他缓缓靠近周小聪皎白的皮肤,牙齿在她如天鹅般脆弱的颈子上轻轻撩拨,他呼吸沉重,声音贴着周小聪的耳边摇摇欲坠;“是我救了你,给了你永生,你怎么报答我?”

    周小聪并未认真听他讲话,双手鬼使神差地抚上他腰间的鳞片,柔软滑腻的触感让她不禁产生了更大胆的想法,忍不住扩大了范围摸了摸,“为什么你们人鱼都不穿裤子,你的腿什么时候会长出来,腿长出来你会穿上裤子吗?”

    周小聪的手正欲前探,却被魏南莳突然擒住,有力的手臂压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将她摁到床上。周小聪发出一声闷哼,这才意识到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生物。

    “你要做什么?”她推了推他冷硬的身体,纹丝不动。

    若是能看清的话,魏南莳的眸底已经风起云涌,可他依旧沉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怎么报答我?”

    这个答案对他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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